外界仍是嘈杂热闹，唯此处静谧，能清楚的听见对方心跳起伏。
秦唯寂手指从她发丝上揉过，“夭夭都想起来了？”
他所指，自然是她丢失的那近万年的记忆。
她刚出来的时候，他教她他的名字，教了许多次她都只记得他的姓，总是秦秦秦的叫他，再然后就很自然的将秦叫成了卿。
他最开始并不喜欢她这样叫他，可她不愿意改，他便也懒得再纠正，随着她去。
倒是后来她千岁时，不知道从哪里听说，卿卿这个称呼很是亲密，女子不能随意这样叫男子，那之后她便没有再这样叫他，只叫他的名字。
那时候秦唯寂自己反倒不习惯了，却又拉不下脸来要她改回去，只能独自生闷气，闭关百年没有理会她。
按照以往，他若是闭关，她定会因为无聊跑来烦扰他，吵着要他陪她玩儿。
可偏偏那一次她竟是全然没有出现，是秦唯寂自己实在受不了了，越是修炼越是心烦意乱，无法静心，只能出关。
他早已是不气了，也觉得自己幼稚可笑，竟为了一个称呼同她置气。
她那么贪玩，这百年她定是无聊透了，他想着或许可以带她去渡心境散散心。
却不料他出关时她根本不在云海境，而是在他刚闭关时便偷偷溜去了妖族，百年未归。
他担心她安危前去寻她时，才知道她认识了妖族的顾落沉，这百年她竟是在顾落沉陪同下认真修炼起来。
平日里那般贪玩的人，他费尽心思也无法让她好好修炼，在顾落沉身边倒是变得勤恳了。
想到这些，秦唯寂眼神便幽暗几分，她若是真想起来了，他倒是很想听听她能怎么解释解释当年她同顾落沉那些事儿。
他很想知道，她对顾落沉，到底有过几分喜欢？
沈心哪里知道他已经又开始‘自虐’了，她只是微仰着脸同他对视，眼底依然漾着笑意，“也不算完全想起来，只是一部分罢了。”
她脑海中的确有些过往的模糊片段，不过都不怎么清晰。
唯一能清楚记起来的，竟然是它还未化形成人时跟在他身边捣乱的蠢样子。
秦唯寂挑眉，“都想起些什么？”
沈心当然不会说想起了自己曾经有多蠢，而是飞快的眨了下眼，说：“比如，你的尾巴差点被我废掉的事儿。”
秦唯寂，“……”
他冷笑，揉着她头发的手指下移，掐住她耳朵，“果然是欠干了！”
沈心便抬手抱住他劲腰，将自己埋进他怀里，软声撒娇，“嗯嗯现在不行，可我想夫君抱抱。”
秦唯寂低垂眸，顺着她靠近怀里的动作紧拥住她。
敏锐的察觉到她情绪不好，他到底还是将自己那些不适宜的醋意压下，而是轻声问她，“不开心了？”
沈心脸颊轻蹭他肩膀，叹气，“就是觉得，修道者明明应该是寻常人的庇佑才对，可他们呢，高高在上，将寻常人视为牲畜蝼蚁，实在太恶心了。”
这人间是魔神用自身换来，如今灵韵充沛，修道者得益会更多。
接下来的百年千年，许是会有好些能得到飞升之人。
可若是得利的都是这样肆意侮辱杀戮寻常凡人的修道者，那沈心当真会觉得不值。
秦唯寂轻抚她背脊，动作温柔，语气却很冷漠，“既不喜欢直接灭了就是，何必为这些人费心伤神。”
这也是他方才觉得烦躁的原因，何必那样弯弯绕绕，若按照他的性格，一个字废话也不会同那老板说。
沈心皱眉从他怀里抬眸，“灭一个朝辞门简单，可灭了之后呢，还会有第二个朝辞门。只要这世上有修道者就会有阶级等级之分，他们碾压寻常人太轻松了，这本就不公平。”
若是其他妖族魔族的人也能随意到渡心境，那就算是渡心境的修道者也会成为蝼蚁。
秦唯寂的手已经落在她后颈，轻轻揉捏两下才抚落在她耳根处，“所以夭夭觉得，该怎么做？”
沈心之前就已经在想这个问题了，她迟疑道：“天道既然能在其他五界之人前来渡心境时压制其灵力，为什么不能将修道者同寻常凡人之间也设下禁制，将他们也分开来？”
信人心良善，不如以规矩限之，法治社会才是最公平的。
既然维度不同，那就不应该共存于一个位面。
秦唯寂闻言笑了声，“看来，夭夭早就想好了。”
沈心点头，又纠结，“我如今的神力，应该能行？”
秦唯寂的指尖落在她眉心，从那浅金色的火焰印记上抚过，淡淡道：“夭夭当然能代‘他’行天道之则。”
沈心目光微闪，明白了他的意思。
这也是‘他’所说的，会一直陪着她。
沈心轻抿唇，抱在他腰身上的手忽然朝上搂紧他脖子，微微踮脚靠近他，小声说：“要不，我们还是找个地方，嗯嗯嗯吧。”
她说话时脸颊有些隐隐发烫，却又的确是她此刻所想。
毕竟男女之事，也并非只有男人才想的。
沈心喜欢他，便总觉得不管怎样同他亲亲抱抱都觉得不够亲近，很想要更近一些更亲密一些，要他疼她爱她，要他给她快乐。
秦唯寂喉结轻滚，掐紧了她软细腰身，看着她送到自己面前的红唇，只微动便轻轻吻住。
他含着她下唇轻吮了吮，说：“可是只有不到三天时间。”
沈心疑惑，“三天怎么了？”
他蹙眉，“夭夭之前不是说吗？时间越长越好，这凡间不到三天时间，在渡心境算来连一盏茶都不够，夭夭不会嫌我时间太短？”
“？”
沈心茫然，“还能这么算吗？”
她的确是说过这种话。
可三天就是三天，为什么要带入渡心境的时间去算？
三天都短，他是真想弄死她吧。
想到这里，她嘀咕，“之前在寻仙阁也就一晚上而已，照你这么说，那你也只有一口茶的时间。”
秦唯寂闻言就想到了那时候他弄晕了她躲起来装晕的事儿，清清嗓子，“那不是本君。”
到如今他还死鸭子嘴硬不肯承认。
“对对对，不是你，是你们。不过你们加起来都只有一口茶时间，所以就你一个人，半口茶时间也就足够了吧。”
沈心边说边呵呵，“说不得你连半口茶都没有呢，那大半口时间都是‘他’的吧，这么想想‘他’比你厉害多了。”
“……”
秦唯寂脸色几变，沈心叹了声，“算了算了，这大白天的还是不嗯嗯了。”
她觉得自己刚才那一瞬冲动简直是太色令智昏了，明明现在还有正事儿呢。
想着，从秦唯寂怀里退出来，“去看看苏沐那边吧，那么多人他万一……”
话还没说完，被他抱了起来，转身踏入虚空，伏低在她耳边咬牙切齿，“算不了了！”
她说不嗯就不嗯，他偏要她嗯，嗯上三天三夜，让她知道，他厉害还是‘他’厉害！
沈心只觉眼前一花，画面快速转换，转眼两人便已身处一房间中。
看起来像是客栈，只是沈心不记得他们有住店啊？
他们不是刚进城没多久还没来得及找客栈吗？
秦唯寂已经抬手，一道结界布下。
没等沈心问清楚，就已经被他掐着腰摁在了床上。
他俯身压下，在她耳边低声，“别担心，没人能破开本君的结界，绝不会有人来打扰，夭夭想怎么嗯就怎么嗯，除了我谁也听不见。”
沈心睫毛轻颤，他的唇已经落在她唇上吻住了她。
他并不着急，吻得温柔，细细勾勒描绘着她的唇。
沈心掌心贴着床，手指微蜷，似有细细电流顺着唇舌蔓延，让她头晕目眩。
慢慢抬手，环住他的腰。
察觉到她放松了，秦唯寂才退出她的唇，沿着她的颈缓慢亲吻。
那缓慢而温柔的动作，对此刻的沈心来说，却像是折磨。
她微仰着头，手指抓住他衣裳，叫他名字时的声音柔能滴水，“秦唯寂……”
“嗯？”
他低哑应她，重新吻回她的唇，“怎么了？”
沈心闭着眼脸颊通红，“你能不能别这么磨蹭！”
秦唯寂顿了顿，低笑着亲亲她耳朵尖，“好。”
疯狂取代了温柔，就如那夜的星辰大海，被排山倒海的巨浪席卷，星星被淹没，让人随着巨浪陷入无尽深渊。
朝着深渊坠落时，她听到他在她耳边温柔的叫她：“乖乖……”
沈心睫毛颤着，睁开眼，看进他琥珀色的眼，深得像是沼泽一片。
情至深浓，他眼尾都染上了红。
似乎是第一次，沈心这么清楚的认识到。
‘他’其实就是他的未来，如今的他总有一天也会变成‘他’的模样。
“秦唯寂……”
沈心睫毛轻颤，眼角忽然有眼泪落下来，就好像之前，怎么抱他都觉得不够紧。
秦唯寂亲亲她的眼角，将她更紧的拥进怀里，“哭什么，我在。”
沈心闭上眼。
她很想‘他’，可她其实更希望他能永远如同现在。
她愿他如炽阳永悬不落，而非星落长空永坠深海。
夜深时，秦唯寂松开已经昏昏沉沉的沈心，眉头深锁。
她自己说时间越长越好，可她呢，一点儿出息也没有。
别说一口茶时间了，他瞧着她连泡好茶的时间都没有，就已经哼哼唧唧要他‘滚’了。
秦唯寂轻点她眉心，神力溢出，转眼间她周身便清爽如初，看不出丝毫被欺负过的痕迹。
他重新抱紧她，“好些了吗？”
沈心翻身背对他，声音嘶哑，“别说话，我好困。”
他默了默，无奈提醒，“夭夭，你是上神。”
身为上神，体力差也就算了，睡觉吃饭她也是一样不肯落下。
沈心气呼呼转身瞪他，“上神又怎么了，你还是神帝呢。我一个小小上神是你这神帝的对手吗，我被你折磨了整整五六七八九十反正也不知道几个小时，我就不能睡会儿了吗？”
她的确不太清楚时间，可大概就是从下午两三点开始，到现在明显已经夜深了。
秦唯寂皱眉，“是你自己要嗯的，你嗯得也很开心。”
沈心咬牙，“那我不开心的时候我说不要再嗯的时候你怎么没那么听话啊。”
秦唯寂弯唇笑了笑，“本君不听话，是因为夭夭口是心非。”
沈心瞪大眼，“我哪有！”
秦唯寂只是挑眉，意有所指似笑非笑，“若是不开心，怎会水漫金山？”
“！”
沈心瞬间如同被煮熟的虾，脚趾头缩了缩，还是没忍住一脚踹上他，“秦唯寂你给我滚蛋——”
怕她力气过大反倒伤着她自己，秦唯寂果然‘滚’了，下一瞬便已经立于床边，垂眸看着她笑。
“笑什么笑，烦死了。”
沈心鼓鼓腮帮子，“我要睡觉，你不许再烦我了。”
“好，不烦你了。”
他弯腰，亲在她脸颊，“睡吧。”
沈心抿抿唇，拉拉他衣袖，“你陪我。”
秦唯寂自然是不用睡觉的，可她要他陪她，他便也重新躺下来抱她入怀，轻拍着她后背哄她入睡。
待她睡着了，他才闭上眼，进入了自己的识海。
同她的识海中总是会出现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不同，他自出生后，识海从来都是白茫茫一片，没有任何东西。
而此刻他站在识海中，却发现自己的识海有了变化。
他的识海变成了一片苍茫雪原。
他知道，这就是妖族外那片雪原。
满目银白，远处却有两道身影，一红一蓝。
蓝色身影自然是沈心，正盘腿坐在雪地上，双手掐诀闭眼入定。
而她身边那道红色身影，是顾落沉。
他正安静的坐在沈心面前，一眨不眨的看着她，眼底的占有，哪怕秦唯寂离得这么远也能看得清。
这是他曾经见到过的画面，距今已经快九千年。
他从不知道自己竟然能将这画面记得这么清楚。
他自己就站在这里，安静的看着那两道红蓝色身影，冷清似乎这天地间只有他一人。
他记忆中，自己那时候是没有上前的。
他安静的看了他们片刻，便转身离开。
可此刻，他轻抿唇，慢慢的朝着他们走了过去。
他要将她抢回来。
她是他的，哪怕是在记忆里，她也只能在他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