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识中忽然【叮~】的一声。
秦唯寂听到那道已经消失许久的熟悉的机械声音,【神君的黑化指数已经10%了哦,如果神君不愿意入魔,可以像以前一样亲吻神女哦~】
秦唯寂眸光颤动,从沈心的识海退了出来。
他抱着她原地坐下,单手搂她在怀,另一只手指尖轻点她眉心,神力如同股股天泉,源源不断的输入她体内。
同时闭上眼,在神识中问道:“小批?”
事业批尴尬笑笑,【许久不见,神君还是这么幽默呢。】
说完又清清嗓子,严肃道:【报告神君,我是事业批!】
秦唯寂没管它的强调,而是略有疑惑:“你不是同‘他’一起消失了吗?”
事业批解释:【神君不是知道了吗,魔君残念并未散,所以我其实也从未消失,不过是因为神君魔心消除所以暂时休眠了而已。】
秦唯寂若有所思的点点头,“所以你现在重新出现,是因本君魔心再生?”
顿了顿,他问,“你还是想要阻止本君入魔?”
事业批沉默了下,叹息,【阻止神君入魔是我的使命,可实际上我也只能做个播报器罢了。其实魔君也早就知道,阻止不了神君爱上神女的。】
秦唯寂轻弯唇角,“所以你出现,其实也没什么用。”
事业批,【……】
虽然是事实,可有些事实其实也不用说出来,怪尴尬的。
然而秦唯寂又笑了笑,声线浅淡的道:“不过你其实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阻止本君入魔,只是为了阻止本君在没有爱上她的时候入魔,是吗?”
也许很多事,真的是逃不开的宿命。
‘他’曾经有句话说得没错:如同天山雪云中月的神君,其实永远也得不到沈心。
他也终于明白,什么是真正的为爱,甘愿入魔。
因恨而入魔,同为了爱而入魔是全然不同的。
他不能在没爱上她的时候入魔,因为那样,最终走向的许就是前世的结局。
他睁开眼,低垂目光看向怀里已经变得安稳的沈心,她应当已经脱离了魔魇,只是还沉在识海中不曾清醒。
他收回点在她眉心的手指,指腹轻抚过她略显苍白的脸颊,“你整日在本君神识中给本君洗脑,让本君不要爱上她。不过是因为‘他’了解本君,知道本君最是叛逆,越是被人阻止越是想要尝试。”
“何况本君对她是万年的情谊,看着她出世,看着她长大,不过是忘了而已。同她亲密时慢慢都会记起,说是爱上她,不如说是……更爱她。”
爱她到能为她心甘情愿放弃一切。
爱她到能为她抵抗魔心,不被魔性侵蚀神智。
事业批安静的听他说完,然后才问,【所以神君,已经决定要入魔了吗?】
秦唯寂嗤笑,“本君还有其他选择吗?”
‘他’费尽心思铺垫好一切,牺牲自己除去他的魔心,阻止他入魔,的确是因为‘他’想要他好好陪着她。
可‘他’也知道,入魔是他既定的结局,根本无法改变。
不管有没有沈心,这都是他必走之路。
从他出生,走上天道那一刻,就已经注定。
因为天道需要他的牺牲,所以总会费尽一切心思诱他入魔。
想要抓住命运,有时候并非是要同命运顽固抗争,你死我活。
在某些时候顺应命运,再在破绽处给予致命一击,才能真正击破命运。
他能做的,就是选择是在恨时入魔,还是在爱时入魔。
想到这里,秦唯寂又冷哼道:“何况本君答应过沈夭夭要救‘他’回来,‘他’莫不是以为,只有‘他’才能为沈夭夭牺牲,让沈夭夭永远念着‘他’?”
事业批不敢说话,尴尬笑笑,最后才道:【神君若是决定了,那我也不再劝神君了。不过神君有一件事还是说错了。】
顿了顿,它才又继续,【就算神君入了魔,神君依然是神君,不存在你和他。】
这世上本就只有一个秦唯寂,不管是神是魔,都是他。
~
沈心从魔魇中挣脱清醒过来时,他们依然身处沙漠,而她躺在秦唯寂腿上。
神识中之前还在装死的小爱一直在【滴滴滴滴】的叫,说着什么黑化指数什么的东西,吵得她头又开始疼了。
她睁开眼,还有几分迷茫,只朝抱着她的秦唯寂看去。
秦唯寂搂着她,正平静的望着天边那轮血色沉日,血色阳光似乎落进了他眼睛里,他眼底竟有一点腥红。
沈心蹙眉,轻轻戳了戳他的腰身,开口时,声音有些哑,“夫君,你看什么呢?”
他垂眸看来,见她已经睁眼便弯了唇角,轻轻捋顺她的头发,反问她,“还难受吗?”
因他垂眸的姿态,沈心便直直看进他眼底,随后一愣。
刚才隐约看到他眼底的红,她以为是被这沙漠沉日光芒所染,可此刻他低垂着眸,她清清楚楚看清他的眼睛,瞳孔那一点红,并非是倒映的日光。
沈心心脏瞬然收紧,手指不受控制的攥紧他衣裳,“夫君,你……”
开口时声音有些颤,她努力将心慌克制,才又问道:“你眼睛,怎么了?”
秦唯寂眉梢微动,下意识抹了下自己的眼尾,“怎么了?”
显然,他并没有看到自己的眼睛,也不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意思。
沈心从他怀里起身,坐直了,更近的同他对视,也看得更加清楚。
她怔怔的道:“你眼睛红了。”
他瞳孔的确是红的,且不是寻常的红,而是……入魔的征兆。
她这才彻彻底底清醒过来。
小爱刚才说的是【神君的黑化指数10%!】
可黑化指数从何而来?
“怎么回事儿?”
她手指蜷缩,再次控制不住的抓紧他手臂,“刚不是还好好的吗,为什么忽然变成这样了?”
明明进入沙漠的时候还好好的,她刚才就是……
她刚才?
沈心瞳孔狠狠收缩,想到自己方才被魇住时看到的那些画面,那些格外残酷的记忆,让她此刻还有些血肉被人撕裂啃噬的疼痛感。
她忽然就明白了什么,嗓子也像是被什么卡住了似的,想说话,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睫毛狠颤,眼泪就这么滚落下来,她终于找到声音,“是因为我吗,因为我你又变成这样了?”
他也看到了吗?
他看到那些画面了,所以他才会变成这样。
秦唯寂喉结滚动,指腹抹去她的眼泪,“不是,跟夭夭没关系。”
心里有针在细细密密的扎,沈心不由哽咽着,“你别骗我,就是因为我,我知道。”
不是她过于看重自己,可他的魔心已经消失了,现在忽然又生出魔心来,除去她的缘故她想不到其他。
她抓着他的手臂,着急的解释,“你刚才是不是也看到了那些画面,那些其实我都没经历过的,你干嘛要因为那些东西让自己入魔?”
“现在怎么办啊,你好不容易才消除了魔心,现在要怎么办?”
她眼泪落得更厉害,擦也擦不干,他干脆收回手,就这么看着她的泪眼,轻声问,“夭夭不想本君入魔?”
“我不想啊。”
她根本没有犹豫的摇头,哭声从鼻腔溢出来,“你入了魔就会成为牺牲品,还有可能会被魔性控制,我不想看到你变成那样。秦唯寂,我不想再失去你你难道不知道吗?”
她已经失去了他好多次,这次好不容易才走到这里,她不想再失去他。
小爱要她让秦唯寂再生魔心的时候,她就想过,绝对不行,她不会那么做。
可现在,她明明什么也没做,他依然还是再次入魔。
他看着她泪眼模糊的样子,轻抿唇,压抑着渐哑的声音,“那,夭夭就亲亲我,夭夭亲亲我,我就不会入魔。”
她噎着声,“真的吗?”
他轻笑,“嗯,真的。”
沈心泪眼朦朦,几乎已经看不清眼前的人。
她抬手用手背抹了抹眼睛,想也没想的凑过去,将沾满了眼泪的小嘴压在了他的唇上。
带着气似的用力在他嘴唇上蹭了几下。
秦唯寂好笑,掌心落在她后颈缓缓揉捏,像是给猫儿顺毛,“你这是亲么?”
沈心用鼻音“哼”了声,他声音更低,嗓音深长的诱哄着,“舌头呢,不进来?”
她睫毛轻颤,又颤掉几颗泪珠子,却到底还是软了一颗心,乖乖启唇……
她想亲他,想吻他,想紧紧拥抱他,想用尽全力回报他的爱。
哪怕身为神君的他从未对她说过这个字。
最多的就是在她问他说,回答了一个“嗯”。
可她知道,他很爱她。
这一次,他是因为爱她,才有了魔心。
沉日终究落下,血月升空。
鲜血轻缠着月光,坠入这片沙漠。
沈心靠在秦唯寂怀里,安静的看着那抹血月,轻声问他,“你如果入魔了,真的不会被魔性控制,也不用为这世界牺牲吗?”
亲吻是两人现在能做的最亲密的事,亲吻能让他暂时压制魔性,可再深一步他就会彻底入魔。
沈心知道这代表着什么,代表着他迟早会再次堕入魔道。
而他最怕的就是,他入魔后会被魔性所控失去神智,或者,如同‘他’一般为世界牺牲化作养分。
她很自私,只想自己爱的人能永远陪着自己,不想让他成为无名的英雄。
秦唯寂轻抚着她比月光还柔滑的长发,再一次无奈道:“本君说过,会永远陪着夭夭,夭夭不信本君?”
这话他已经重复了好几次,可她反复的问着,显然是不安到极点。
“不信。”
沈心轻哼,嗓音依然还有着哭过后的哑,“你已经骗过我了,说是陪着我,结果就是让火灵陪着我。那下次你会不会是让你的弑神剑陪着我呀?”
“……”
秦唯寂不由失笑,别说,他还真想过。
他捏捏她脸颊,“太聪明了也不好,夭夭就不能笨点儿?”
沈心瞬间瞪大眼,不可置信,“你还真的在骗我,所以你真的会离开我是吗?”
“不是。”
他低叹,含着无奈,单手捧着她脸颊让她偏向她,低头在她额头上亲了亲,“这次绝对不会。”
他的确想过,如果他被迫离开,要给她留点什么才不会输给‘他’。
可相比于给她留下些什么做纪念,他当然更愿意自己永远陪在她身边。
他笑笑,又忽然说:“夭夭不记得了吗?”
沈心噘着嘴,含糊的哼哼,“记得什么?”
他弯着唇,“‘他’离开时,对你说过的话。”
沈心蹙眉想了想,目光微闪,轻声问,“是那句,只要有我,就有他的归处吗?”
“嗯。”
秦唯寂点头,很认真的看着她眼睛,“所以,夭夭要永远记得,只要有你我就不会离开,就算迫不得已离开,也总有一天会回来,回到你身边。”
他一字字坚定而缓慢,语气却又格外温柔。
沈心比任何时候都更加明白的认识到。
其实温柔不是因为他成为了魔君,而是因为,他的爱。
她闭上眼,将自己埋进他怀里,同样温柔而坚定的回应,“我会一直都在。”
两人相拥了一会儿,他抱着她重新起身朝西面去。
不多久,平静的沙漠狂风忽起,风卷着黄沙,几乎看不清前路。
秦唯寂目光如钉,透过黄沙看向前方黑暗,将沈心抱紧两分,沉声道:“秘境入口应该就在前方不远处,可这方,也接近万鬼之境。”
顿了顿,他看向她,“我怀疑,秘境入口就在万鬼之境中。”
沈心睫毛轻闪,知道他的意思。
她点点头,又摇摇头,“我知道,不过我没关系。”
那些忽然侵袭而来的记忆的确残酷而可怕,却不足以打倒她。
她甚至弯了下唇角,语气轻松,“既然来了,那这次就将这万鬼之境彻底踏平吧,权当替我自己报仇了。”
秦唯寂也笑了笑,“好,夭夭要报仇,我就是夭夭的剑。”
他立于狂沙之中,不过一人,却如一柄能裂九天的剑,给予她最重最深的依靠。
不惧地狱深渊,不畏天地高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