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文山看了一圈,“阿爹没事吧?还睡着呢?”
“已经去衙门了。”徐太太抱怨里带着笑,“你爹啊,自从当了这县令,官不大,忙却忙的脚不连地,那两个师爷真是……象是一夜没睡,本来你爹想送送你……”
李文山心里猛的一跳,忙成这样……是秦先生说的那件事动了?先别想这个,得赶紧和阿娘说正事。
“阿娘,我有事跟您说。”李文山站起来去关门。
“怎么了?”徐太太看儿子一脸郑重,又关了门,心都提起来了。
“阿娘,我急着赶回来,就是为了跟您说这事。”李文山拉着徐太太坐到炕上,往前凑了凑,声音压的低低的。
“阿娘,这事,我觉得肯定是梧桐在胡说。梧桐跟我说,钟嬷嬷让他跟着我到万松书院,是为了让他把我往烟花柳巷里带,让我去嫖,让我学坏。梧桐还说,钟嬷嬷还让他到处说我不好,败坏我的名声,好让王爷他们不理我。”
徐太太目瞪口呆。
“肯定是梧桐胡说,阿娘您说是吧?”李文山瞄着阿娘的神情,心有些凉。阿娘怎么会相信钟嬷嬷要害了他、害了他们全家呢……
“梧桐还说,钟嬷嬷说咱们一家是贱货生的贱种,住到这横山县后衙就是过份了,还敢往上想,简直不知道死……”
李文山话没说完,徐太太喉咙咯咯了几声,刚哭出了半声,就急忙用帕子紧紧捂住嘴,直噎的脸都青了。
“阿娘!阿娘!”李文山吓坏了。
徐太太另一只手痉挛般抓着儿子,说不出话,只不停的摇头,也不知道是示意自己没事,还是不让他大声。
“我的儿!”好一会儿,徐太太猛的透过口气,一声我的儿喊出来,泪如雨下。“我……你……阿爹……果……”
“阿娘您先喘口气,先别说话。”李文山急的团团乱转。
屋里的动静已经惊动了同样早起的李冬,在外面不停的敲门,“阿娘怎么了?五哥?五哥!”
徐太太指了指门,示意手忙脚乱的李文山开门。
李冬一头冲进来,李文山赶紧张开胳膊,拦住紧跟其后的苏叶,“没事没事,不用你,你去看看阿夏,快去,还有岚哥儿。”
李冬扑到徐太太面前,惊恐的看着阿娘青灰的脸,急忙给她倒了杯茶,又按在她后背,一下一下往下捋着顺气。
“我没事了,山哥儿,你坐过来。”徐太太说着没事,眼泪却淌个不停,“都怪阿娘……阿娘早就……当初……当初你阿爹中了举人,要考进士,就是她……就是她……”
徐太太想着当年,那时候她刚嫁过来,老爷刚刚中了举人,正意气风,都说凭他的文章才情,这进士就算一次不中,考个二次三次,必定是要高中的……
他突然说不考了,要自力更生……自己气的大病一场,还在病中就启程往太原府了……
“现在,她又要祸害你!”徐太太气的浑身哆嗦。
李冬恐慌的看看阿娘,又看向兄长,“五哥?”
“钟嬷嬷让梧桐把我往烟花柳巷带,让我学坏,败坏我的名声,说咱们一门贱种,不配过好日子,阿娘说,阿爹当年,也是被她拦着不让往上考,哄着阿爹跟侯府断绝关系。”李文山跟李冬的几句解释,说的更加直白。
李冬呆了呆,脸上的表情却没什么大变化,“这话洪嬷嬷说过,在这县令后衙,她还能坐在老太太的位份上作威作福,要是阿爹再往上升升,或是五哥有了出息,就不可能再容她这样。她是要拽着咱们替她当孝子贤孙养老送终。”
李文山看着李冬,眼皮眨的都快出声音了,他这个整天闷声不响的妹妹,也很不简单么……
徐太太抬一只手捂在了脸上。
李文山不眨眼了,看了眼李冬,一边说一边冲她挤眼,“阿娘,您别难过,我知道我这是不孝,她带大了阿爹,没有她就没有阿爹,没有阿爹就没有咱们一家,咱们家给她做牛做马那也是应该的,这是孝道,我就是跟您说说,要不,我今天就不去书院了,以后也不去了,就在家给老太太尽孝。”
“五哥愿意粉身碎骨,成全阿娘和阿爹的孝道和品行,我也是,阿夏和岚哥儿肯定也愿意,阿娘别哭了。”李冬这边鼓敲的还十分生涩。
徐太太手抖的从脸上直滑下来,直直的看着儿子和女儿,“你们……放心,阿娘拼个死……阿娘就算和她拼个同归于尽……阿娘……”
徐太太嘴唇哆嗦的说不下去了,儿子和女儿这几句话,如同万把尖刀齐齐扎入,将她刺成了一团血肉。
“阿娘您别急,吸口气!”李文山急忙上前,学着刚才李冬的样子给他阿娘顺气。
李冬拿着帕子在阿娘面前扇风,“阿娘您放心,您想让五哥好,五哥就好好儿的,您别急。”
“山哥儿。”徐太太深吸深吐了几口气,直起后背,“你放心,你是有娘的孩子,你先回去,好好念书,有阿娘,梧桐……他既然跟你说了这些话,你还带上他,先用一阵子,这家里……你放心,阿娘拼死,拼着……”
徐太太顿住话,一脸狠厉,这一回,要么那个老瘟神走,要么,她走,她带着孩子走,让他一个人给那个老瘟神当孝子贤孙!
“阿娘非把她赶走不可!”徐太太咬牙切齿,祸害老爷也就算了,还要祸害她的儿子,她跟她拼命!
………………
李文山一口气进了杭州城,勒住马,原地转了一圈,最好先去找趟秦先生,进了书院,再想出来可不容易,阿夏说的两件事,前一件还好,后一件可是越快越好!
梧桐这会儿忠心的不能再忠心了,李文山说什么就是什么。
秦先生早就起来了,李文山昨天突然赶回横山县,他正准备去书院门外守着,要是早课前没赶回来,就得赶紧打人去横山县看看出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