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凤举先还没回过味来,见自己媳妇一副忸怩含羞的模样方了然,心里下意识有两分兴奋和好笑,勾了勾唇角,便故意不提,存心看她怎么样。
“天不早了,咱们也早点歇着吧!明天还有事呢!”时凤举如往常一样淡淡说道。
“可是——”桑婉蹙了蹙眉,“这,这只有一床被子,怎么睡……”
“没事,凑合凑合吧!”此时不趁机装傻扮痴更待何时?
“你!”桑婉眼眶一红,背过身去。
他这算什么意思?按照契约,明年他就要与她和离、送她离开时府,与他心爱的青梅竹马表妹双宿双飞,这时候却来说这种无赖的话?他把她桑婉当成什么了?
时凤举也急了,忙上前拉着她手臂道:“婉娘,我没有别的意思!对不起,对不起,你别生气!
时凤举眼神一黯,心道看来她是铁了心要和我保持距离、铁了心要离开我!试探了那么多次,她的态度一点也没变!婉娘啊婉娘,我对你如何,难道你一点也感觉不到吗?我想和你长相厮守、举案齐眉,只是你!
桑婉抬起帕子拭泪,扭身甩开他的手。
“婉娘,对不起,你别生气!我,我只是开个玩笑!”时凤举苦笑,不停的道歉。垂在身侧的手却紧了紧,婉娘啊婉娘,只要我不让你走你是走不了,就算是块石头,我也非把你捂热了不可!
只是玩笑!桑婉心中亦泛起一抹不是滋味,原来,只是玩笑而已!亏她那一刹那心中还微微的一动!原来是她自作多情了。
“你要去哪儿!”时凤举见她抬脚便走吃了一惊,忙又拉住了她。
“我去找大嫂要被子!”桑婉恨恨道,用力甩开他赌气去了。
时凤举一怔,继而微微的笑了起来。她生气了啊,看模样好像还有点儿——吃味?呃,是不是自己想多了?时凤举摸摸鼻子。可是不管怎么样,见她生气的模样他心里就是没来由的松了口气。
当桑婉抱着一床被子进来的时候,时凤举已经恢复了常态,忙笑着上前接过,说道:“婉娘,这地上冷,我——”
桑婉不做声,和衣上床往里边让了让,说道:“乡下夜间是挺凉的,小心伤风了,你,你睡这儿吧!”
不想时家,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而且也没有垫褥可铺呈,桑婉可不敢让他睡在地上,万一伤风着凉了,回头哪个奴才多了嘴叫王氏知道,王氏非恼不可。不说那远的,便是自己的哥哥嫂子也要怪自己没照顾好他。再说,她也没那么恶毒,眼睁睁的看着他受凉生病……
“好!”时凤举嘻嘻一笑,抱着被子放在床上,脱鞋便上了床,顺势将帐子放下,轻轻躺下,舒服的叹了口气。
还是睡床舒服啊,他已经很久没睡过床了!
本来他想把这句自肺腑的感概之言出于口,可又怕桑婉恼羞,便只化作一叹。
桑婉又不傻,自然听得出他这一叹的内涵,忙闭上眼睛把头往内侧偏了偏。说起来心里也有些过意不去,虽说成亲那晚是他自己主动慷慨的表示愿意打地铺睡地上的,可就算她也没想到,他能坚持这么久。她以为没几天他便会找个借口往书房宿去。
这一晚,时凤举睡得十分香甜好梦,虽不敢越雷池半步,不敢碰她、抱她,更不敢亲她,但是她却跟他同床共枕睡在一张床上啊,他一偏头就可以看到她,呼吸间也有她淡淡的香味,这令他的心情格外愉悦。他从不知,原来自己是个这么容易满足的人,只是这样静静的和她躺在一起,便感到无比的幸福,心都被撑得满满当当的。
跟他相反,桑婉是一夜都没睡好。倒不是因为担心时凤举会对她做什么——他的人品她还是信得过的。就是身旁没来由的多了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男人,令她纠结不已,连动都不敢动一下,呼吸也尽量的屏得细细轻轻的。暗夜中,听闻着他均匀的呼吸,脸颊脖颈仿佛能感受得到他温热的气息,令桑婉越的心烦意乱起来,好半响才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桑婉轻轻睁开眼睛,就现不知何时时凤举的脑袋凑了过来,几乎搁在她肩膀上睡得正酣畅,脖颈上一凉一热的被他的呼吸触碰着。
桑婉吓得身子一软,瞥了一眼见他仍旧闭着眼睛在沉睡,忙缓了缓剧跳的心,轻轻的往里头挪了挪,长长舒了口气,轻轻坐了起来,伸手去推他的被子,“大少爷,大少爷,起吧!”
时凤举其实在她动作的时候已经醒来,只是怕她尴尬没敢睁开眼睛。天地良心,他不是真的想占她的便宜,而是自己也不知道怎么就凑上去了。婉娘不会怪他轻薄吧?毕竟他睡着了并不知情是不是?
时凤举暗恨自己,当初成亲的时候做什么假夫妻呀!现在倒好,自个给自个套上了套子!想取都取不下来!明明是自己明媒正娶的媳妇,连碰都不能碰一下!
“嗯?”时凤举装模作样迷迷蒙蒙的睁开眼睛,眨了眨,“哟,天这么亮了!”说着笑笑坐了起来,含笑问道:“昨晚睡得还好吗?”
“嗯!”桑婉含糊点头,轻轻道:“你让让,我下去给你拿衣裳!”
“好!”时凤举闻言让了让,桑婉便起身下床,从包袱里拿了衣裳过来,服侍他穿上。
柳芽早上起来便挽起袖子帮方氏灶前灶后的忙活着,让杏枝在房间门口等着伺候他们两口子。杏枝听到房间里有动静便轻轻敲了敲门,叫了声“大少爷、大奶奶!”
待桑婉开了门,杏枝见她二人已经穿戴好,便陪笑道:“奴婢一早便侯在门口,大奶奶怎不叫奴婢一声自己动手了呢!奴婢这就打洗脸水去!”
两人梳洗穿戴整齐出来,桑弘和桑于飞也都起来了,坐着说了一会儿话便吃了早饭。饭后没多大会,果然陆陆续续就有人上门拜访来了。
隔壁陆家村的陆员外、杨柳湾的万家、小峦村的周财主,到了下午,镇上、邻乡不少人也来了,也有当家老爷亲自上门的,也有派儿子或者管家上门的,个个带着厚礼,有送银子的,送田地的,送宅子的,送丫鬟小厮的,其他古董字画、人参燕窝、绫罗绸缎等无所不有。
柳芽和杏枝负责招呼客人上茶,时鸣则包揽了往来迎送,接递名剌礼物,倒也有条不紊。且众人也知前来拜访的不光是自家还有别人,见桑解元收了礼物大功便告成了,欢欢喜喜的坐了一两盏茶的功夫便识趣告辞,只说来日方长再聚。
别的东西桑于飞都道谢着收下了,唯独丫鬟小厮和宅子皆婉拒了。来者本还相劝,说送来的都是极会办事的老实规矩人,若不喜欢卖了便是,后来见时凤举一旁微笑便心下了然:时家什么样的下人没有?何至于用他们送来的人!看这端茶倒水的两位姑娘,行事做派比一般富足人家的小姐还更得体两分。还有那跑腿领路的小厮,一看就不是普通大户人家出来的!
再有宅子,桑于飞表示在四合村住得很好,不会离开,那宅子要了也就没用了,因此婉拒。来人便也没再坚持,只寻思着回头再补上一份大礼。
桑家这边迎客人、收礼物忙得不可开交,那边桑平凉和李氏嫉妒得坐立不安。桑平凉到底被刘叔等众人震住了,不敢再上门去闹,却也不甘心一无所得,到了晚上又让李氏过去企图分一杯羹。
桑弘见了真是无奈了,向桑于飞叹气道:“不拘什么给他们一点吧,不然这样何时是个头!叫人见了也笑话。”
“那不是白便宜了他们!”方氏十分不服气。
桑于飞亦苦笑,叹道:“大哥说的没错,话咱们可以说绝,事情却不能做得太绝,谁叫到底是连着血缘的一家人呢!”
方氏也没话说了。虽然桑平凉两口子过分,而且也的的确确两家是分家了,可是血缘天注定,这是没法选择也没法断绝的。如果他们真的做的太过,村里人的态度很难说会生改变,觉得他们太过冷血,多多少少,总要有一点意思。
人有了人情味,才能称之为人。
“得了!这事你们就别出面,我去!”方氏拍了拍胸脯。给就给吧,有的话他们兄弟不好说,她却是好说的。
桑弘和桑于飞想了想,便答应了。
于是方氏便拿了一百两银票、两匹布料、半斤燕窝,与柳芽一起送了过去。
李氏和桑平凉见她主动上门立刻得意洋洋起来,便又开始横挑鼻子竖挑眼的嫌弃东西太少。方氏冷笑道:“嫌少吗?不知过几日给各家老爷乡绅们回礼的时候桑二叔、桑二婶拿多少呢?要不要咱们去找里正、刘叔他们评评理啊?”
这才把这两口子的嘴堵上了。
“哎柳芽,快把婉娘请来我们家坐坐!我们可一直都把她当成亲侄女!她可不能跟着别人学这么没良心呀!”李氏又叫住柳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