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又何苦!”时凤鸣有些烦躁起来,蹙眉道:“总之我主意已决,你回去吧!若不肯和离,我便休妻!你自己想清楚了!”
周静怡的脸色猛然变得苍白无血,怔怔的望着他。
时凤鸣见她被自己给吓住了,心中略松,缓了缓语气说道:“就这么说定了!你仔细想想就知这事儿你并不吃亏,回去吧!”
“你别胡思乱想,”周静怡只当他病中之人心情烦闷胡言乱语,柔声道:“你安心养病便是,夫君,我虽无才无德,却也知从一而终的道理。你我既是夫妻便当同甘共苦,你先养病吧,我不会离开时家的!”
时凤鸣气急,微微冷笑,“既然如此,那你便等着休书吧!”
周静怡平静的摇摇头,“如果夫君真的那么讨厌我,等你痊愈了你休我便是。可如今你要休我那也不能,我宁可死也绝不出时家!夫君,我自幼性子执拗,但凡我所决定之事,我爹娘兄长亦不能强我改过,夫君若想逼我先行一步大可将我休了!”
时凤鸣目瞪口呆。
“你先好好歇着吧,晚些我再来陪你!”周静怡轻轻放开他的手,替他掖了掖被子,起身离开。
时凤鸣就这么眼睁睁的看她离开,恨得一圈砸在床上,“这女人怎么回事!这,这我碰上的都是些什么人啊!怎么这么死心眼!”
周静怡却不管他这边,招来小翠和那婆子,细细问了时凤鸣的情况,细问了煎药、饮食等,吩咐今后由自己亲自动手。
回了修园,周静怡收拾一番,方去拜见王氏、时三夫人、桑婉等,在桑婉处留了好一会,跟桑婉说了一声欲搬到素心阁居住,说起时凤鸣忍不住又难过得掉起眼泪来,细问他们在杭州怎样与时凤鸣碰上,又迟疑着问到了苏卿儿。
桑婉见她难过成这样忍不住心中暗暗愧疚,更觉时凤鸣荒唐可恶。作为知晓真相的少数人之一,她更感到愧疚心虚,安慰周静怡也觉勉强吃力,不知该说什么好。好在周静怡心神早已大乱,哪里还有心思去琢磨别的?并未察觉异样,对她和时凤举满心皆是感激。
听到周静怡问起苏卿儿,桑婉微微一怔,半真半假笑问道:“怎么问起她来了?难道你还想寻她回来吗?”
周静怡冷笑,咬牙道:“那不要脸的贱人我恨不得要她的命!若不是她虚情假意蛊惑,夫君也不会落到今日这下场!我只没想到她竟如此冷血无情,夫君如今病成这样,她却抛下他远走高飞不知又勾搭上哪一个了!”
桑婉沉默片刻,轻叹道:“她本性如此,又怎肯留下白白搭上自己性命呢!她走了也是好事!这等人自有她的结果,咱们不必理会!如今你自己也要保重些,你,你也别太过伤心了,事已至此,便尽人事听天命吧!别苦了自己!”
“大嫂,”周静怡忍不住又流下泪来,“您一番好意静怡心中感激!我只不服为何我命这么苦!他好不容易回来了,却变成了如此!他,他还说要休了我!”周静怡一下子放声捂脸大哭起来。
“弟妹!”桑婉吃了一惊,忙屏退众人,上前轻轻拍着她的背后柔声道:“他那是病中的人一时气话,做不得数的!你不理会便是了!快别哭,别哭了,下人们见了笑话呢!”
“大嫂!”周静怡哭得更伤心了,一把抱住桑婉伏在她身上痛痛的哭起来,一边哭一边诉,抽抽噎噎,调不成调,桑婉也没听清她究竟说了些什么,却能感觉到她肝肠寸断般的痛。
周静怡岂能不委屈?可偏偏这委屈便是对爹娘也没法诉出来,若爹娘听了岂有不气得七窍生烟立刻将她带回家去的?可她并不想回去,那就只能自己受着!只有在桑婉这里,被她一席话所引,再也控制不住的泄出来。
好一阵桑婉才将她安抚好了,携着她手勉强笑道:“你看看你,这么大个人了哭成这样,有那不知道的,还当我给你委屈受了呢!”
周静怡“嗤”的一笑,顿时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拭泪道:“对不起大嫂,是我失态了!”
桑婉摇摇头,轻叹笑道:“我理解你的心情,别难过了,二少爷,会没事的!”
“嗯!”周静怡点点头,抬眸热切道:“大嫂,大哥的话我家夫君总会听几句的,若他,若他定要休妻,你让大哥帮我说几句话好不好?大嫂!”
桑婉有些为难,仍是点了点头,“放心,只要你执意不肯,二叔、二婶定会从你的!”
周静怡回神,失笑道:“是啊,是我糊涂了,竟连这个也忘了!”夫君病成如此生死未卜,公公婆婆自然会希望自己能够留在他的身边,又怎会任由他胡闹呢?自己真的是一时糊涂了!
想及此周静怡好受了许多,再坐了一会儿便回了修园。眼看快到傍晚,便又去碧萝轩那边。
周静怡果然亲力亲为,亲自一旁熬药。不多会儿小翠将晚饭端来,说是二少爷得先用饭再服药,省得服了药败坏了胃口。
周静怡便揭开食盒,看里边盛着一碗乌鸡竹荪汤、一碗清炖火腿、一碟鱼籽豆腐、一碟炒虾仁豇豆,还有一碗白莹莹的米饭。
“你看着炉火,我送进去吧!”周静怡仍旧盖上接过食盒吩咐道。
时凤鸣见又是他,便没好气偏头转脸向内。
“夫君,该用饭了!我扶你坐起来!”周静怡将食盒轻轻放在桌上柔声近前。
“我不饿!拿出去吧!”时凤鸣别扭道。
周静怡也不生气,仍旧伸手去扶他,“你好歹起来用一点吧,一会儿就该服药了!我拿饭菜给你看,若不合你胃口,再叫厨房做别的!”
“我说了不饿,你怎么这么烦!”时凤鸣恼火起来。
周静怡一僵,忍住委屈,仍旧道:“你若不用些,等会服药身体怎么受得住?夫君,你真的就这么讨厌我吗?”
“对!”时凤鸣点点头,毫不客气道:“我就是讨厌你,看见你就不自在!你赶紧离了我跟前!走罢!”
“你!”周静怡再有涵养也禁不得他这肆无忌惮羞辱的话,脸上一阵红一阵白,一跺脚扭身奔了出去。在门口差点和时凤举撞了个满怀。
“大哥!”周静怡吃了一惊慌忙后退,垂着头不敢让时凤举看到眼中的湿润。
“老二又给你气受了?”时凤举往门外退了几步,示意她上前。
周静怡料想方才的话叫他给听了去,当下也顾不得羞窘尴尬,轻轻点了点头,忙又摇摇头,“夫君病中心情不好,泄泄也许对他的病情也有好处。我不该同他斤斤计较的!”
时凤举笑了笑,忽然正色道:“弟妹,我说句公道话,这门亲事本就是我们时家对不起你!如今老二又变成了这样,你真的不必再陪着他搭上自己一辈子!毕竟你还年轻,也该好好想想将来的路,何苦意气用事呢——你先听我把话说完!如果你担心现在离开时家会遭人诟病道你无情无义你大可放心,只要你点个头,剩下的事情便由我们家来做,自然是我们家不忍耽误你,主动‘逼’着你离开,而非你自己要走。你的嫁妆和属于老二的一部分财产都会让你带走,凭着周家的财势,你未必不能再寻到良人,何苦耗着呢!老二那脾气倔的很,他既百般看你不顺眼,恐怕很难改得过来了!你这样,值得吗?”
“大哥!”周静怡抬起头来,清澈明亮的一双眸子直视着时凤举,向他福了福身,亦正色道:“多谢大哥为我着想!大哥这一番话我我知道都是为了我好!大哥既说了,那么我也不妨将我的心里话说出来,我不会离开夫君的。无论他的病好还是不好,我都不会离开他!我周静怡这辈子只认他是我的夫君,若他好了起来,我自然欢喜,若是不好,我亦会守着他一辈子,请大哥成全!”
时凤举沉默片刻,又道:“你真的是这么想?还是当着我的面不好意思说?如果你是不好意思说,那便什么都不用说了,等周老爷、周夫人来了,再与他们谈便是,想来他们更知怎样做是为你好!”
“千万不要!”周静怡脸色一白,慌忙道:“大哥,我求求你!千万不好跟我爹娘这么说,他们,他们一定会逼着我回去的,我不走!大哥,我方才所言字字句句皆是真心,无一言敢欺苍天!”她心中委屈愤懑,忍不住流泪道:“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要赶我走?我真的就这么招人讨厌吗?既娶了我进门,为何却容不下我!”
时凤举没想到她会哭起来,顿时有些尴尬,四下瞟了一眼忙道:“你别哭呀!既然你已有了打算,那留下便是,谁也没说定要赶你走!”
“多谢大哥成全!”在大伯子面前流泪到底不是什么好看的事,周静怡闻言便拭泪忍住哭泣,向时凤举福身。
“只是,”时凤举轻叹道:“老二他心里并没有你,你何必呢?没准他病好之后另结新欢,仍旧将你抛在脑后呢?弟妹,我原不该对你说这些,可这门亲事已是我们时家错在先,实不忍你再遭这份罪。趁此机会脱离,岂不皆大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