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飞扬看见贺宁馨担心的样子,笑着安抚她道;“行你抽个空去看看,顺便帮我给裴太傅和裴大学士问个好。裴家的老三在我们中军都督府很能干,虽然是文官出身,却办事干净利落,圣上打算派他做大用场。”
贺宁馨听见上一世跟自己最合得来的三哥有这样的出息,也十分高兴,将心里的愁绪冲淡了许多,笑着应了,便帮简飞扬又打点了一床鸭绒被子,命婆子抱了给他拿到外院去。
如今天气渐寒,晚上很冷。
简飞扬叹了口气,道;“我是男人,火气旺,不用这么多床被子。”
贺宁馨笑着送他出院门,道;“外院的书房没有地龙,现下天气寒冷,不多盖几床被子,抗不住的。我今儿白天去你的书房,帮你多垫了两床狼皮褥子,隔隔寒气。”
简飞扬的眉头越皱越紧,低声嘟哝道;“还狼皮褥子,今儿晚上非流鼻血不可。。。。。
“你说什么?”贺宁馨转身取了一件敷了一层浅色貂毛的薄氅过来,帮他系上。
简飞扬忙展颜笑道;“没什么。我说过年的时候,我就可以搬回来住了。”
大齐朝的规矩,父丧母亡,子女都要守孝三年。不过只有头一年是正正经经的孝期。迂了头一年,府上的挂白就可以去掉了,也可以去一般的人家走动走动。当然别的人家若是有诸如成婚,生子这样的大喜事,身上有孝的人是不能去的。只有三年后正式去了孝服,出了孝期,才能恢复正常的人情往来。
再过两个月,又要过年了。
贺宁馨有些失神,默默地看着简飞扬高大的背影消失在院门口,觉得一颗心硬生生地被分成了两半。
过了一天,贺宁馨将镇国公府上过年的事宜打点好,便命人给裴家送了帖子过去。因是快过年了。各家都很忙碌,裴家回了帖子,约了第三天去拜访。
到了那天,贺宁馨坐着镇国公府的车,带了一些尺头点心。去裴家作客。
看见贺宁馨来了。沈氏很是高兴,马上帮她通传,请了夏夫人一起出来会客。
三个人坐着闲聊了一会儿,贺宁馨便转入正题,问道;“两位最近有没有听说宁远侯府里益儿和谦谦有些什么事情?”
夏夫人先愣了一下,才有些紧张地问道;“怎么啦?你听见什么啦?”
贺宁馨有些失望地摇摇头,又看向沈氏。
沈氏偏着头想了想,也眉头轻蹙,道;“还好吧?就是最近我们家的四姑奶奶回家索要她大姐的嫁妆。被我顶回去了。
贺宁馨心里一松,又笑着安慰沈氏道;“钱财身外物,沈大奶奶不值得跟糊涂人生气。”
沈氏笑着点点头;“我早习惯了。有些人,教都教不好的。哦,对了。四姑奶奶还拿了两个名册履历回来,说要给宁远侯府的家学请先生,让我们老爷和大爷帮着看看,合适不合适。”
家学?!请先生?!
贺宁馨猛然明白过来;原来是要给楚谦益请“先生”!
“沈大奶奶请恕我冒昧,可不可以让我看看那两位先生的名册履历?”贺宁馨有些急不可待。
沈氏和夏夫人对视一眼,笑了笑,对贺宁馨道;“镇国公夫人是真心疼我们益儿和谦谦。”
贺宁馨尴尬地嘴角微微翘了翘,并不答话。只是紧张地盯着沈氏。
沈氏微笑着起身进了内室。将自己抄录的名册履历取了出来,递到贺宁馨手上。道;“原来的名册前几天已经送回宁远侯府了。我们老爷和大爷说这两人不错。应该已经定下来了。”
贺宁馨迫不及待地翻开看了看,现两位先生,一位姓常,一位姓龙,并没有姓“单”的。
“单”这个姓不是很常见。大齐朝比较有名的姓单的人家,便是东南道上的单家。祖上袭过五世的安昌侯府,因在青江以东,也被称为江左单家。虽曾经是勋贵府上,却早已经没了爵位,又多出名士,也不在武将之列,算是抽身退得比较早的一处勋贵人家。现在已经不算勋贵,只能算世家大族了。
看见贺宁馨有些失望的样子,沈氏安慰她道;“你也别心急了。益儿并不需要去科举入仕,就算这些先生不是一等一的,可是教这些孩子是绰绰有余了。”
这两位先生,裴老爷裴立省和裴大少爷裴书仁都是知道一些,口碑还行,人品也方正,倒是能镇住勋贵人家里那些调皮捣蛋,胆大包天的孩子们。
贺宁馨将那两本名册履历交还给了沈氏,默默地坐在一旁听完沈氏转述裴老爷和裴大少爷的话,在心里琢磨了一番,字斟句酌地问道;“就这两位先生?—还有没有别的先生?”生生地忍住了那个“单”字。生怕自己胡乱猜疑,反而画蛇添足。给益儿带来麻烦。
沈氏有些诧异,又拿着自己抄录的名册履历翻来覆去看了看半天,有些疑惑地道;“没有听说有第三个啊?”
贺宁馨心里如同一团乱麻,不知该如何跟沈氏说起此事。
沈氏便缓缓地将裴舒芬那日回裴府的情形详细说了一遍。
当听说益儿也是要上家学的,而且是跟着裴家的兄弟们一起念书,那裴舒芬口里的“单先生”又是怎么回事呢?而且听裴舒芬的口气,明明是只有楚谦益一个人会做“单先生”的学生。
要说贺宁馨以前还是裴舒凡的时候,对裴舒芬还没有这样警惕过,更没有动辄就往不好的方面想。可是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事,她又死后重生,再世为人,才知道这位庶妹,心性不是一般的大。。。。。。
沈氏见贺宁馨一脸忧虑的神色,笑道;“既然你这样担心,我们不如派人去问问?上次我使人去宁远侯府送名册,现在又过了几天,他们的先生应该已经定下来了。”
贺宁馨心里一动。宁远侯府家学里面请先生。是大事。如果定下来,是要外院的大管事操持的。诸如给先生安排住处,服侍的小厮婆子,还有每年的束修,都是从外院走帐。
“沈大奶奶,不如你使个人。去寻宁远侯府外院的秦力生秦大管事问一问,这一次,宁远侯府到底请了几位先生?我们也好备些礼,专程去谢一谢这些先生。也是我们的一片心。”贺宁馨笑着道,不想直接去问裴舒芬,免得她又想些法子掩饰。
贺宁馨是两个孩子的谊母,裴家是宁远侯府的外家,无论嫡子、,其实都是要认裴家做外祖家的。为自己家的孩子谢一下将要做他们先生的人其实也无可厚非。
沈氏和夏夫人都连声赞好,说好了明日就派人去宁远侯府寻外院的大管事秦力生打听详情。
贺宁馨惴惴不安的回了镇国公府,一直坐卧不宁,等着裴家的消息。
果然到了第二天下午,沈氏和夏夫人居然一起登门拜访对贺宁馨道;“镇国公夫人真是有先见之明。宁远侯府这一次,果然是请了三位先生,不是两位。”说着,将他们从宁远侯府外院大管事秦力生那里抄录来的第三位单先生的履历名册递给贺宁馨看。
“这位单先生,据那位秦大管事说,名气最大,学问最高,是专门给世子预备的。”夏夫人阴着脸道。
沈氏也神色严峻地点点头;“让镇国公夫人见笑了。—我们实没想到四姑奶奶居然敢对我当面说白话。”
裴舒芬当面跟沈氏说过楚谦益会跟着兄弟们一起上家学,可是宁远侯府外院的大管事居然说世子专门有先生不跟其他人一起上家学。两相对照,裴家人还是更愿意相信秦力生一个外人奴才的话。
贺宁馨在心里轻叹一声;何止当面说白话,再过分的事她都做过了。。。。。。
“两位也别太担心了。既然我们寻到了这第三位先生的名册履历,再去打探就方便了。”贺宁馨笑着安慰了一句。江左单家,好似名声还不错的人家。贺宁馨心里略微松了一松o
沈氏不虞地道;“还打听什么?—既然她对我们瞒着这个人,一定另有图谋。趁早赶走这人才是,免得他带坏益儿。”先生能对学生起仟么作用,没有人比书香世家的裴家人更清楚。
贺宁馨想得更长远一些。就目前来看,裴舒芬肯定是想对楚谦益下手,不过不是用一般后娘常用的捧杀、打压、又或是放仕自流种种手段,而是手段更荫蔽,更天马行空一些。
贺宁馨不知道,若是这一次提前给她挡回去了,不知道她还会想出什么别的主意。。。。。。
“沈大奶奶别急。也许宁远侯夫人真的是为世子着想,特地寻了一位有名士风范、闲云野鹤般的先生来教导世子。说起来,宁远侯府世子的位置,真的不需要他特别精明能干,若是能做一个闲云野鹤般的名士,倒是好事呢。两位略等一等,让宁馨去好好查一查这位单先生的人品学识,咱们再做计较。”贺宁馨笑着劝了一句,横竖秦力生说,这几位先生,要过了年才入府,他们还有时间。
沈氏和夏夫人想了一想,明白了贺宁馨的意思,俱点头道;“既如此,就劳烦镇国公夫人帮这个忙。我们也回去跟我们老爷说一声,看看他那里有没有仟么消息。”
贺宁馨点点头,送了两位出去,便自去安排人去打探这位单先生的情形。
她派了好几拨人,又自己亲自去那单先生住的地方查看,居然没有查出丝毫的不妥,似乎真的是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裴家那边也传来消息,说是江左单家名声极好,裴老爷对他们家出来的人,还是青睐有加的。
贺宁馨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过疑神疑鬼了,这几日在镇国公府理事的时候,经常都心不在焉。
贺宁馨的情形,简飞扬都暗暗看在眼里。关于那位“单先生”,还有宁远侯夫人故意隐瞒的事儿,贺宁馨都一五一十的跟他说起过。虽然简飞扬也觉得有些奇怪,可是看这么多人都查不出端倪,要么就是贺宁馨多虑了,那位单先生其实是个好的。要么就是他隐藏的不是一般的深,一般的人根本没有法子查出来他的真正底细。
想到宁远侯府那两个没娘的孩子,还有自己的经历,简飞扬很是同情他们,也理解贺宁馨的焦虑,便悄悄地拿了那位“单先生”的名册履历,去了安郡王府一趟。
安郡王听了简飞扬所托,答应帮他查一查。
缇骑出面,当然能挖出许多外面人看不到的东西。
进腊月的时候,安郡王专程带着缇骑这半月来查探出来的消息,去了镇国公府一趟。
看完安郡王带来的消息册子,简飞扬头上冷汗直冒,连说话都有些结巴了;“。。。。。。怎会如此。。。。。。怎会如此。。。。。。”
安郡王笑着拍了拍简飞扬的肩膀,道;“飞扬,我的眼光不如你。你的妻子,真是厉害。这也能让她觉得不对劲,若她不是你的妻子,我肯定是要圈了她入缇骑了。”
简飞扬忙将安郡王的手推到一边,心有余悸地道;“你饶了我吧。有我给你卖命还不够么?她一个女人家,就让她好好在家过日子吧。这些天为了宁远侯府的两个孩子,她都瘦了谗多。”
说着说着,简飞扬又扬起嘴角,笑了;“家有贤妻,如有一宝啊。以后我的孩子有福了。。。。。
安郡王看见简飞扬没出息的样子,气得踹了他一脚,没好气地问道;“你打算怎么做?要不要我直接帮你废了他?—这种人渣!”
简飞扬收起安郡王带来的消息册子,道;“我拿去给宁馨看看。看她想怎么做,如果她也同意废了他,再寻你出手。”
安郡王点点头,起身调侃着道;“其实这个人也是个‘奇葩,,若不是他惹到你们,我都想将他利用利用。。。。。。”
简飞扬横了他一眼。入了缇骑,就不好动手了。
“你那里人才济济,怪才迭出,还少这种人?”简飞扬推着安郡王,将他请出了镇国公府,急着要去内院跟贺宁馨说话。
安郡王对简飞扬这样“迂河拆桥”的行径表示了极大的愤慨,同时要求过年若是不请他们上门,就跟简飞扬绝交。—知道他们在孝期,到时肯定是门庭冷落。
简飞扬笑着捶了安郡王一把,将他送了出去。
快步入内院的时候,简飞扬心里有几分好奇,不知道贺宁馨晓得了“单先生”的真面目,要如何出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