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嘴上的话像淬了毒一样往萧倾城身上刮,手中沉甸甸的大包袱却毫不犹豫的塞给了眼前的女人。
他压低身子,凑到萧倾城耳边小声道:“这大包袱里面有些药,到时候你自己给季锦书用,其他的东西你别吝啬,如果押送你的人想要就给他们。”
说着,把手中叠着小方形的一沓纸悄悄塞进萧倾城手里,“这是一张一千两和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路上哪怕再辛苦你也不要拿出来。
等到地方你在适量的改善生活,不要一下子买太多东西打眼。
我和爹有机会就把你和季锦书那小子从琼州弄回来。
好好照顾自己,别任性。”
萧倾城听着男人思虑周全的话,心里有些叹息,也怪不得原主到死都放不下这一家人,这一家子对原主真的很好。
不但不怕被皇帝忌惮来送行,还给安排的这么周到。
没看她那两个妯娌家里一个来送别的都没有吗?
她放轻语气道:“我会的,你们也要保护好自己。”
原主已经死了,这东西她不能白拿,有机会她会还回来。
年轻男人有些诧异自己妹妹为什么突然这么好说话,难不成是她经历生死后的大彻大悟?
“照顾好你自己就行,我们比你会照顾自己!”
难道她不知道全家最不让人省心的就是她吗?
一直站在一旁的中年男人叹了一口气,走到萧倾城身旁,看向他的眼神满是自责,眼眶中已是含了泪。
他吸动了两下嘴唇,声音有些艰涩的道:“婂婂,此去路途遥远,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说着,他视线扫到板车上“仍旧昏迷”的季锦书身上,眼神稍微闪了闪,压低声音对闺女嘱咐,“当初你非要嫁于女婿,不惜以命相逼。
我知你对他真心,如今遭了难,也要好好照顾好他。
你婆婆对你不喜,这一路上恐不会帮扶,若是有什么困难就去和你公爹说。
夫妻两人只有相互扶持才能长久。
婂婂,你可记住爹所说的话?”
说到最后,中年男人的字音压的有些重,总让萧倾城觉得这话好像意有所指。
不过萧倾城也没太在意,再次郑重的道:“你们一定要好好保护好自己,如果有危险的举家搬迁,留住命才能谈其他。”
看来她带着人逃出来以后,还是要回到京城附近定居。
不然离得远,如果安国公府的人有危险她也心绞痛,死了人她也挂,那她来驰援都来不及,还不得跟着一起挂?
安国公有些诧异萧倾城会说出来这话,心中一阵心酸,含泪欣慰点头,“婂婂长大了。”
萧倾城:……不,你的婂婂已经入土了。
时间一到,官兵就把送行的人全部驱走了。
季家人丁兴旺,可人一抱团就容易出事儿。
当今陛下自然不可能把季家全家流放到同一个地方。
各路分开走的有好几批,萧倾城他们这一行只有老国公夫妻和四个儿子的家眷,外加一个倒霉催的和离后想要回家啃老,结果被一同牵连的国公妹妹母女,其余人萧倾城都不认识。
押送的官差怕看不过来,给所有人都上了手镣和脚镣。
扬声对众人道:“你们路上都老实点,出了京郊就给你放开。
如果有人起了什么不好的心思,可别怪我们兄弟几个不留情面!”
众人满面哀容的出发,可季家本是富贵人家,哪里受过这种苦?
手脚被手镣脚镣磨得生疼,一路上哭哭啼啼没少挨鞭子。
萧倾城走在季大哥推的车旁,满脑袋想的都是什么时候逃跑。
押送的人只有六个,且都不是高手,她带着人跑出去根本不成问题。
可问题是,她还在他们这一群人身后听到了数十道呼吸声,个个十分沉稳,也不知道是什么人。
这种被监视的感觉并不好,让萧倾城的安全感降到负值,心情烦躁的总想要这些人都消失,却不敢轻举妄动。
众人徐徐前行,哪怕没有故意拖延时间,今晚还是没来得及到应该落脚的地方。
衙役骂骂咧咧的把众人带到了一个破庙,恼怒的往地上扔了一包裹,几个干巴巴的麦麸饼从里面滑了出来,黑黢黢的,一看就很粗糙。
他沉着脸对众人怒斥道:“一人一个,自己拿!
别怪我没提醒你们,我们这次押送有时间限制,三月之内必须到达。
你们前面不快点走,后面就得加速赶路,速度太快死伤就不好说了。要怎么做你们自己都想好。
都到了这番田地,难道还把自己当成金尊玉贵的人?
你们这种人我见得多了,到了流放的地方,最先死的就是你们这些贵人!”
被押解的众人全都躲在角落里,不敢触他们霉头,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可那期期艾艾的哭泣声根本就隐藏不住,能活着谁又想死呢?
这些被流放的人大多数都是罪臣,以前过的也是奢侈的日子。
现在的麦麸饼可不是后世磨得特别细的麦麸做成的饼,而是真正意义的原生态,就是打下来的麦麸,吃起来都喇嗓子。
说句难听的,以前他们养的狗都不吃这东西,本来的惊惧在看到吃食的时候更加悲戚。
萧倾城倒是还好,末世里能吃就行,不饿肚子就是高规格生活,她拿了一张饼坐到躺在地上的季锦书身旁啃得十分欢快。
头都没抬,对旁边的人道:“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我哥给你带了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