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珣把暖阳和五千铁骑全留下,有暖阳和张大,且有五千铁骑随侍,凤妤安全无虞。谢珣走后,凤妤就开始整顿锦州的苏家商行。
苏家在锦州包括米粮,香料,茶叶,丝绸,首饰等,以米粮和茶叶为核心,丝绸和首饰在锦州销路极好,出了锦州在十二州不受欢迎。十二州更注重温饱,丝绸和首饰于女子非必需品,生意不如米粮和茶叶等生活必需品。
最暴利的两个行业是盐业和铁器,这都是官府管控比较严两大行业,私人买卖要有许可证。十二州的盐引(许可证)在锦州四大氏族手里,由他们掌控。铁器贩卖许可证是镇北侯谢家,如今在凤妤手里。苏家占了西洲一半的铁矿,是借着镇北侯的手控制铁器,因为这是宁州铁骑武器盔甲主要原料,几十年来都在朝廷管控之中。
盐业也是巨大暴利行业,苏家生意版图里并无盐业,江南的盐商富可敌国,权力极大,据她所知是方大帅嫡系。
凤妤对十二州的盐引暂时不感兴趣,氏族和薛玉知州合作多年,若夺他们的盐引,会引来巨大的麻烦。
钱是赚不完的,没必要和别人抢饭吃。
想要盘活十二州的商贸,就先要让十二州的百姓吃得饱,商贸汇聚,繁华昌盛是在吃饱喝足的基础上。
只有吃饱喝足,才会关心自己穿得好不好看,今天能不能去喝花酒,明天能不能买首饰,各行各业才能带动。
苏家商行在锦州最大的问题是,常年无人管束,天高皇帝远,掌柜们只手遮天,相互遮掩,中饱私囊。凤妤光是查账就花了三天,十二州除了西洲的苏掌柜和李掌柜,基本都来了,凤妤请了六名账房先生,当着他们的面来查账。
十二州来了十六位掌柜,炎热的夏季坐在书房和账房先生核算账目,庭院外是暖阳和张大带着铁骑在操练,刀光剑影,杀气冲天。书房里不知是闷热,或是恐惧,掌柜们汗流浃背。
三姑娘笑容和善温软,“我刚接手十二州商行,总要把账目弄清楚。你们都是苏家商行的老人,劳苦功高,日后我还要多多仰仗各位掌柜。”
所有人都感受到三姑娘看着春风细雨,却是疾风骤雨的威压,庭院外看似铁骑在训练,实际上刀口随时可挥向他们。
凤妤并不打算一刀切,人心贪婪实属常情,外祖父年事已高,姐姐被铁骑辎重缠得分身乏术,她又体弱多病。十二州无主必生贪念,若她是苏家商行的掌柜,能保证多年无人管束下也能忠心耿耿吗?
她做不到,就不会要求旁人。
她在查账前,花了一日的时间带王掌柜兄弟考察过锦州所有的商铺,重点考察掌柜的能力,品行。她也派春露递过话,只要诸位掌柜平了五年内的账目,她既往不咎,日后仍是重用。
虽有贪念,至少保证苏家商行平稳运行,也没有出现巨大亏空,凤妤还是想给众人一次机会。
“姑娘日后是常驻十二州,不回京都了吗?”一名掌柜试探地问。
“是!”凤妤喝着温热的奶茶,眉目微垂,“我回京都之日,应该是宁州铁骑踏破京都城门之时。”
众人心口一跳!
书房内,都是苏家商行的掌柜,凤妤说话并未收着,谢珣已自立为王,迟早是要统一燕阳的,众位掌柜也就掂量一下凤妤日后的前程。
“诸位掌柜都是苏家商行的老人,陈掌柜三代都在苏家商行做事。阿妤感激各位掌柜对商行的付出。”凤妤笑意微敛,“功是功,过是过。若诸位掌柜想欺我年幼,故而欺瞒,想必是打错算盘。以十二州的茶叶为例,每年的产出,产地都有记录,本地倾销多少,运输到江南倾销多少。再折算损耗,核定当年定价,库房存量。不难算出利润,只是耗费时间罢了,茶叶如此,米粮亦如此。论假账,你们都没有王掌柜兄弟擅长,我没请他们过目,已是给你们留了余地。”
凤妤看着诸位掌柜脸色各异,喝了口茶,继续说,“细枝末节,一点小钱的事,我也不想过多计较,只要这五年内,你们贪了多少银子,就补上多少窟窿。五年前的事,我既往不咎,日后你们仍是各大商行的掌柜。若你们执迷不悟,那就要请诸位另谋高就,我家米缸,不养硕鼠。”
“姑娘是要逐了我们?”一名老掌柜颤颤巍巍地问,“若是没有这群掌柜,十二州商行不会有今日规模,是我们让苏家商行在十二州扎根。你若要逐了我们,也要问苏老答不答应。”
“我从未否认过各位的功绩,你们的确劳苦功高。我也不是卸磨杀驴的人,你们在锦州盘踞这么多年,我只要你们填补五年的亏空,不过分吧?”凤妤语气仍是温和,可谁都看得出来,这位姑娘不接受要挟,态度非常强硬,“你们贪了这么多年,钱也赚够,足够养老,我逐了你们,也不报官,算是仁至义尽了吧,周老掌柜。”
她的强硬是苏家给的底气,她的刀锋握在铁骑手里,向前或回鞘,皆在众人一念之间。
周老掌柜没想到凤妤能喊出他的名号来,他在十二州掌柜里,除了资历老,掌管的并不是最赚钱的商铺,并不起眼。
诸位掌柜面面相觑,凤妤也不着急,缓缓说,“我丑话说在前头,宁州铁骑已和燕阳一刀两断,总有一日会起烽烟。我是谢珣未过门的妻子,自是和他同进退,成王败寇,谁也不知道几年后是什么光景。你们想走,我不强留,若要留下来,整个十二州商行都要听我调令,与宁州铁骑同舟共济。若有二心者,早日离开,与你我都好,若是留下又做出有损商行的事,我绝不姑息。”
众人也听得出凤妤未尽之言,若有一日谢珣夺得天下,苏家商行有从龙之功,一人飞升,鸡犬升天。
宇文皇室虽是正统,江南驻军和中州又相互守望,能与铁骑对抗,可宁州铁骑骁勇善战的印象多年根深蒂固,宁州到十二州许多人都觉得谢珣更占上风,他如今缺钱,各大商行正好能解决他的燃眉之急。
“我三日后要启程去西洲,明天日落前,你们都要做出抉择。”
锦州知州府邸。
薛玉和钱谷师爷,两名幕僚正在谈凤妤召集商行掌柜商谈的事。薛玉在锦州多年,消息灵通,凤妤的话自也传到他的耳朵里。
“这位凤三姑娘虽是年幼,手段厉害啊!”薛玉感慨说,“小小年纪,恩威并施,做事留一线,又给掌柜们画了大饼,出乎意料!”
钱谷师爷说,“是,看这三姑娘在宴席上掐尖要强的性子,本以为她眼里容不下沙子,一怒之下会放逐苏家商行所有的掌柜,引来众怒,没想到四两拔千斤,恩威并施,掌柜们本想齐心协力把她架空,如今怕是人心涣散,各有心思。”
薛玉暗忖,“怪不得二公子把她派来十二州主理大局,眼光真不错,是我们小瞧人家姑娘。”
“三姑娘背后,毕竟有五千铁骑,这才是她从容镇定的底气。”幕僚说,“锦州商行的格局应该也会跟着变了,她把宝丰银庄的总掌柜带在身边,若她去西洲,锦州商行应该是王掌柜主理,这位王掌柜是苏老从小培养的,除了苏老父女和凤家姐妹,他是苏家商行第五人,忠心耿耿,想要拉拢也不容易。”
“不必急着拉拢他,我也不想得罪三姑娘。”薛玉淡淡说,“秦王要逐鹿天下,十二州是必争之地,宇文皇室也不会放任他轻易夺取十二州,我们顺势而为就行。一州一府的命运在狼烟四起中太过渺小,我们州府能做的就是护着城中百姓。”
“可京中已有圣令,要我们斩杀三姑娘于锦州。”幕僚有些犹豫,“大人要违抗圣令吗?”
“锦衣卫和禁军几万人都困不住五千铁骑,凭什么要求我们两万驻军去送死?”薛玉淡淡说,“我们若和五千铁骑开战,锦州血流成河,整个十二州都会陷在贫穷,战乱,几年都难以平息。三姑娘若死在锦州,谢珣会派兵踏平锦州,无辜百姓受难,我不想当罪人。”
“可若不听圣令,一道圣旨下来,皇上会抹了你的乌纱帽,你想做什么,都来不及了。”幕僚叹息,于薛玉而言,这也是两难的局面。
薛玉叹息,“静观其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