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长青和苏月娇来松鹤园时本不知道谢珣和凤妤来了,以为是老夫人有什么不妥,来时步履匆忙,见到凤妤和谢珣后,苏月娇喜极而泣,凤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苏月娇紧紧地抱着谢珣,哭得肝肠寸断。
她听着苏月娇的哭声,心中酸涩,几年不见,父亲和母亲都老了许多,凤长青这样久经沙场的将军也不免红了眼睛。谢珣如今顶着凤妤的身体,倒也想表现得像三年未见亲人的乖女儿,哭一场,哄一哄母亲,只是情绪不如真正的凤妤强烈,只能温言宽慰。
凤长青守礼,给谢珣行礼,凤妤慌忙扶起他,“将军免礼,快快请起。”
“我已经不是定国将军了。”凤长青这几年在京都甚是消磨心气,和几年前凯旋时的意气飞扬截然不同。
与他同辈的将军,要么在战场作战,要么死于宇文景之手,凤姝后来又被强迫进宫,凤长青都没脸去见昔日的战友。被囚禁在凤府,连求死都成了奢望,一不能追随旧主,二不能与袍泽对抗外敌,三不能救出受苦的女儿,凤长青只能留在凤府借酒浇愁,这三年人也苍老许多。
凤妤看得心疼不已,很想好好地宽慰父亲和母亲,却因在谢珣的身体里,情绪不能太过外露,谢珣也认真地扮演着一名乖女儿。他们也知道不能耽搁太久,很快就提起要送他们出城的事。
谢珣说,“含光塔坍塌,非同小可,宇文景近日对凤府的看守应该不严,我们想办法送你们出城,明晚就走,免得夜长梦多。”
“锦衣卫在京中搜查严格,你们藏身本就不易,要送我们走,能行吗?”苏月娇有些担心,其实她更担心凤妤的安危。
前段日子凤妤的死讯传来,她在家中伤心欲绝,大女儿被困京中,不得自由,小女儿虽被他们送走,这几年也不知道过得怎么样,生死不知。苏月娇真的恨死了宇文景,恨不得抽他的筋,喝他的血肉。
她就靠着一股气撑着,他们一家虽没和镇北侯府一起死于那一场灾祸里,可这几年也过得非常煎熬。
“可以的。”凤妤说,“夫人放心,我们已准备妥当,明晚定能送你们出府,只是我不知道府中是否有宇文景的眼线,一日时间是否能够收拾妥当,金银细软什么都不用带,只要收拾一些重要的东西,轻装离开。”
最麻烦的是凤氏的族人,有一部分在京都,谢珣想要把所有人都送走,难度很高,可他会尽量都安排妥当。
明日北城门值岗的人,正是镇北侯旧部,放行绝对没有问题。
“出城太过冒险,若京都有藏身之处,离开家里,随阿妤躲在外面,或许更安全,常言道灯下黑,越是危险的地方,越是安全。你们躲在京都,锦衣卫以为你们出城,定会出城追捕。”老夫人并不赞同他们冒险出城,锦衣卫和禁军若是追捕,凤妤和谢珣人手不足,反而不容易逃跑,躲在京都反而更容易藏身。
“可这么多人,在京都很难藏身。”
“不多!”老夫人看着凤妤,轻声说,“带他们走就行。”
“祖母?”凤妤震惊,倏然起身,忘了如今她在谢珣身体里,“您不随我们一起走吗?”
凤长青欲言又止,老夫人说,“两年前,凤家已分了家,老大和老二自立门户,互不相干。祖母由大房照料。既是分了家,你们的事就牵连不到大房,况且婉儿毕竟的端王妃,不会由着大房遭难,真要到了那地步,那我们一家的命数。你们在京都本就孤立无援,不能带一群人东躲西藏,也不能带一群人逃出京都,目标太大了。”
简简单单的一句分家,就抹去了这几年,因凤姝,凤妤和镇北侯府所造成的影响,凤家内部定也是因这件事而分崩离析。
老夫人言简意赅,凤妤却能知道其中的心酸。
凤府是很传统的燕阳家族,父母在,不分家,祖母身子骨还算硬朗,大伯和父亲是不可能提起分家的事。
大伯和父亲兄弟情感深厚,这么多年相互扶持,感情比一般兄弟更好,在父亲和母亲征战沙场时,她们姐妹都是随着大房一起生活的。
如今分了家……定是发生不可调和的矛盾。
最难受的就是祖母了!
“祖母随我们一起走!”凤妤不肯留祖母一个在凤府,就算分了家,祖母虽大房一起生活,宇文景若是为难起来,谁还管分不分家,大姐姐是否能护得住大房的人?
苏月娇轻声说,“阿妤,王爷,兄嫂与我们不是一条心,若是消息走漏,且不说我们是否能走得了,你们也会暴露。他们不是坏人,也不会大义灭亲,可京都风声鹤唳,府中也有眼线,他们走也好,留也好,动静一大就会引人注目。我和你父亲,祖母都可以留在凤府,你们安全第一,不要为了送我们出城去冒险,我们本该……”
他们本该死在三年前,若不是姝儿忍辱负重进宫,他们一家早就被宇文景杀了,他们是活在大女儿的痛苦之上,每次想到这里,苏月娇就痛不欲生。
老夫人也不想随凤妤和谢珣一起走,并不是她固执要留在凤府,而是她清楚自己的身体,不能长途跋涉也不能劳累。她年事已高,没有几年可活,不想拖累阿妤和谢珣。
阿妤和谢珣在京都本就举步维艰,不能为了她一个半只脚都踏进棺材的人操心。
“母亲,父亲,我们一定会做好万全准备,再送你们离开,不会冒险,你相信我们。”
“可若我们走了,姝儿怎么办?”苏月娇也担心宫中的凤姝,他们夫妻就是为了凤姝才苟活至今。
“若是大嫂,也会劝你们离开!”谢珣想,大嫂也是为了家人才会忍辱负重。含光塔坍塌,宇文景也顾不上后宫,“大嫂那边,我也会接她出宫,明晚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