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恐隆恐隆恐……”
图腾古城,玄机塔,外塔间。
一枚淡青色的漩涡符文,驮着一辆浮空的马车,浩浩荡荡飞向塔的顶部。
夜寒君、夜流萤、芒昊、阴老、阳老,五人坐在车箱里,略带好奇的目光望向窗外。
只见腾空的速度越来越快,离地的距离越来越远,大半个图腾古城的街景映入眼帘。
那些好端端行走在街道上的人族修者,还有那些活跃在墙壁和石柱之间的附身符文,全都循着巨大的响声投落奇异的目光。
“那是第二玄机·青疾大人吧?”
“它竟然负责搭载车辆,那车厢里坐的是谁?谁的排场这么大,需要第二玄机大人亲自迎接?”
“母鸡啊。”
一众符文排成一排,齐刷刷摇晃脑袋:
“十有八九是神族后裔,区区圣王家族,绝无这般资格。”
“诶?它们好像要去塔顶哎!难道要去拜访少尊大人?”
另一侧的符文排成一列纵队,上下点着脑袋:
“难道是上次那个家伙……又来了?”
“它也真够臭屁的,也不想想少尊的身份,居然试图挖墙脚,脑袋瓜真的锈掉啦!”
“就是就是!少尊礼貌地把它请出去,已经是给了天大的面子。”
“换成那几位玄机大人,怕是要揍它一顿,叫它口无遮拦!”
……
耳畔回荡着大街小巷的窃窃私语,夜寒君转而闭目养神,静静等待。
“咔哒!”
高速上升的车厢停了下来。
青色的漩涡符文,横向平移,稳稳当当滑入轨道。
“几位客人,这边请。”
青疾聚集空气中的风元素,幻化成人类女子的身影,轻移莲步,开始在前方带路。
贴在车厢屁股后头的方脸鬣狗,不情不愿的钻了出来,一边审视着夜寒君等人的后脑勺,一边撇嘴哼哼:
“什么嘛,少尊居然真的愿意搭理你们。”
“先讲好哦,这位大人日理万机,平日里很忙的!”
“你们有事直接说重点,不要浪费少尊的时间,不然我和青疾对你们不客气!”
“知道啦,小汪汪~”
瓜瓜回过头来,扮个鬼脸,一副“你尽管说,反正我们不听”的搞怪表情。
“哼,没有礼貌的小鬼头,我才不跟你一般见识!”
方脸鬣狗脑袋一撇,蠕动嘴唇,一脸的高傲与不屑。
“嘻嘻嘻~~嘻嘻嘻~~”
“哈哈哈~~哈哈哈~~~”
石门、铜门、银门、金门,一共四扇机关门依次打开。
其上都有大量的徽灵附着,均是调皮捣蛋的性格。
其中孕育视觉器官的个体趴在门缝边边,好奇地偷看夜寒君等人,嘈杂的精神波动一阵接一阵:
“人类!五个人类!”
“他们遮盖了气息,我闻到了‘神’的味道!”
“哦?破碎,此言当真?”
方脸鬣狗认真起来,追着门上的徽灵反问。
“方老狗,我「破碎拼图」从不说谎话!”
“尤其是为首的那个人类,他身上有好多种神的气息!有活着的也有死去的,自身的磁场格外的扭曲!早就人不人、神不神、鬼不鬼,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类!”
嘻嘻哈哈的徽灵朝着中心点聚集,最终变成一张大饼脸,张着血盆大口,叽呱叽呱说个不停。
夜寒君扫了一眼它的属性面板,至圣圆满,破碎拼图。
这大概也是九玄机之一,能力与感知有关,如此才能洞察他一部分的命运轨迹。
“呼——”
忽然,心灵世界,浮现一道异于常态的生命波痕。
夜寒君未见其形,挑了挑眉头,神色稍稍严肃。
“嘘,少尊来了,安静安静。”
角角落落,躲藏的徽之眷灵全都缩到最底下,最最贴近地板的高度。
它们排列得整整齐齐,显然平日里训练有素,不敢在重要的场合草率大意。
“你们好,远方的客人们。”
地面,一道幽影掠过,旋即听到噗的一声,有一轻薄如纸的符文,竖立在夜寒君等人的近前处。
它的造型像是一口鼎,通体古铜色,酷似年代久远的祭祀器具。
然而鼎身颇为的不凡,夜寒君随意扫了一眼,青龙、白虎、玄武、朱雀,四象神兽的缩略图像栩栩如生。
除此以外,蠃鱼、天狗、肥遗、蛊雕、旋龟、九尾、白泽、横公、狴犴……
远古乃至近古的奇珍异兽、圣神之兽,基本都能看到对应的缩略图像。
它们分布在鼎身上,看似只是装饰,实则任意一道图像都与其他图像相互链接,彼此形成的羁绊网络,立足于感知视角,夜寒君愿用“王国”二字形容,可见规模之大、气势之磅礴。
“千兽纹……原来长这个样子?”
眨着眼卖萌的瓜瓜,小嘴嘟成一个小圆圈。
好强烈的神性波动呀,寻常的封神遗脉,即便成长到至圣圆满,也不可能有这种压迫感。
图腾古城被唤作“少尊”的城主头头,居然也是半步封神吗?腻害,相当腻害!
“资质鉴定。”
——
【种族名称】:千兽纹
【混沌印章】:「徽」(徽之神格储备)
【主修】:图腾道/领域道/结界道/强化道/祝福道/祈愿道/附身道/守护道/辅助道
【位阶】:至圣之胎·圆满
【混沌灵纹】:999999纹「祈灵」、999999纹「守象」、1000000纹「逆戈」
【核心个性】:「朴素」
【当前状态】:璀璨闪光/健康/封神血脉(非常浓郁)/徽之神格(正在融合)…
【契约关系】:无
——
注视着显化在灵魂中的属性面板,夜寒君心头一跳。
半步封神可以理解,毕竟是图腾冢核心的血脉传承。
这一脉藏世许久,即便有两尊封神之胎,他也不会觉得特别奇怪。
但半步封神,加上已经储备的徽之神格,这不就和木伊旱魃当前的状态一样吗?
它已经跨越其他伪神朝思暮想的关键一步,不缺乏上升的信物,一定时间以后,必然证道封神。
然后……夜寒君无法忽略「逆戈」这个技能!
单从名字看不出所以然,可百万混沌灵纹,意味着独尊无双。
这恐怕是图腾冢下一代的当家吧?先天璀璨闪光、半步封神、神格储备——它的一切都步入正轨,假以时日,诸天万界都会念诵祂的真名。
“哗啦啦~~~”
千兽纹鼎身上的禽鸟飞了出来,伴衬着仙鹤呖叫的清脆声音,有五彩的花瓣飘落,似在欢迎夜寒君等人的到访。
“我叫折郁,是这里城主,也是图腾冢的少族长。”
“诸位踏入城池,直言要见我族的至尊,敢问有何等要事需要惊动祂老人家?”
千兽纹·折郁,传递出来的依旧是精神波动。
但它技巧娴熟,心念一动,钻进众人耳中的声音,便是纯正的人类之语。
夜寒君抚胸,浅浅施礼。
随后,他主动冲破外形上的伪装,恰似站在光阴长河中,一边是圣洁教皇,一边是幽冥魔神,一人之身,两人之相,奇异的视觉景象立即引来方脸鬣狗的目瞪口呆。
“在下冥灯夜氏,夜寒君。”
“当然,此行不为冥灯,只为太阳深渊。”
“我亦是太阳深渊的神子,身负旱魃一族的使命。”
“此次到访,遵循始祖天女魃之令,请求觐见万兽纹尊下。”
“至于何事,恐怕要见到那位大人,方才能够开口述说。”
夜寒君有条不紊的声音,如徐徐的春风,自然地回荡在幽静之地。
折郁的身上绽放一缕神光,宛若人类的瞳孔,于眼底划过一道精芒:
“沉沦的冥灯深渊……寂灭的太阳深渊……”
“我似乎有所耳闻,数百年前,旱魃一族重新出世,攻占土神山,战绩辉煌……”
“不过……那里后来沦为了冰雪之地,旱魃一族也悄无声息的失去了音讯,再无人见过他们的踪影……”
夜寒君点点头,坦诚道:
“此事说来话长。”
“由于涉及不可言说的隐秘,恕我现在无法详细告知。”
“嗯,理解。”
折郁的语调永远是淡淡的,一副处变不惊的模样:
“既然牵涉另一位真神,自然要请示我族的至尊。”
“但是,本着严谨的态度,我想请诸位证明一下你们所言不虚——如何?”
“自然。”
夜寒君马上答应下来,顺势点亮右胸的蓝色尸爪印痕。
“唰!”
阵纹浮现,神光涌动。
挺直背脊的木伊旱魃,缓缓睁开独眼。
霎时,无上的威严环绕体畔,恐怖的高温席卷散开,须臾之间,幽静之地竟然泾渭分明,一半区域笼罩千兽纹的神性波动,另一半区域,则被木伊的神性塞得满满当当。
“半、半神?”
“他的神性比少尊还要强烈,总不至于他也拥有神格,随时都有可能证道封神吧?!”
方脸鬣狗彻底坐不住了。
它从夜寒君显露一人两相的时候,心里头就拔凉拔凉的,满脸的惊疑不定。
能够让净兽追随的人类,果然不可小觑。
然后吧,自报门头的时候,这小子好生轻描淡写。
又是冥灯深渊,又是太阳深渊,合着七渊之二,都是他的地盘?这是哪来的怪胎,真是可怕!
再然后,等到木伊旱魃出场。
方脸鬣狗的神色经历“惊”和“奇”之后,迅速转变成“骇”。
这绝对是能够威胁少尊安危的强敌!
若他们有歹毒之意,这便是找上门的祸端,图腾一族的千古威名有可能毁于一旦!
“旱魃族,代族长。”
木伊扫了一眼四周,了然局势后,主动收敛神性威压:
“见过图腾族未来的真神。”
“由我亲自佐证,阁下可愿相信所言非虚?”
闻言,千兽纹所有的缩略图案都浮到体外。
它没有降低戒备的心理,却又没有升腾敌意,而是认真回答道:
“虽不是记忆中标准的旱魃形态,但你血脉之强大,必然是良性变异的珍贵个体。”
“夜先生能够与你这般存在,建立稳定的羁绊关系,足以见得特殊性。”
“青疾、破碎、方犬,传令另外六大玄机,回返玄机塔,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内,城中大小事项需注意,切不可在细节上疏忽。”
“牢记,此城是我图腾冢好不容易建立的外交场所,若有缺损,我和你们都要担责。”
“是!”
第二玄机·青疾漩涡、第七玄机·破碎拼图、第八玄机·裂变方犬,恭敬应答。
“诸位客人,且随我通过传送阵法,直抵图腾冢。”
千兽纹缓缓朝着一个方向浮空,沿途熄灭的火炬全都点亮,明明煌煌的火光映照在夜寒君等人的脸上,严峻之色不减分毫。
“呱……很果断呢!”
“千兽纹有一千多种图案烙印身上,万兽纹按照字面意思,应该有一万多种……”
“不知道那位老爷爷好不好说话、脾气古不古怪、性格凶不凶狂?”
“本瓜好歹是净兽,既然见到普通的徽之眷灵心生亲切,源头的封神徽灵,大抵也不可能讨厌的叭?”
还没有正式上路,小瓜瓜已经迫不及待了。
那可是封神诶,超越至圣,屹立食物链的顶层。
虽说现在又解锁了神上之神,知晓普通的封神面对那种怪物,脆弱得像是绵羊。
但这不妨碍瓜瓜心怀憧憬,天女姐姐特地让他们来这里,一定事出有因!
如果又能傍上一尊健全的封神之胎,大蝌蚪方方面面的压力都会减少,何乐而不为呢?
“咔擦!”
一圈金色的符文点亮。
那是一个直径超过一千米的庞大阵法,并非由人类阵师构建,所组成的每一道符文,居然都是掌控一部分空间法则的徽之眷灵。
它们的位阶普遍停留在天地之胎、无量之胎、耀世之胎。
一齐激活时,埋在阵法底部的空间结晶石,喷吐超强的能量。
少时,一个扭曲的虫洞,从无到有,从模糊到清晰,完完整整映现。
“此阵消耗巨大,还请速速通过。”
千兽纹·折郁,忽而化作一道虹光,冲进虫洞,一跃而过。
“嗖!!”
夜寒君回收木伊旱魃,以人类之身通行。
这一次他没有强烈的不适感,那种天旋地转的负面状态,无限弱化。
看来,这是一种很稳定的空间传送结构。
徽之眷灵的神奇之处,世人了解的远不及十之一二。
“折郁,为何回返?”
“回禀父神,旱魃一族求见。”
一问一答,紧扣心弦。
仿佛坠入茫茫雾海的空洞感,快速撤离灵魂。
夜寒君再一次脚踏实地。
等到视觉器官也恢复正常的时候,他看到,一座充满神秘质感,宛若与起源和禁忌息息相关的阴森坟墓中,一枚枚像是字母或者动物的诡异符号,来来回回晃动着,一刻也不安分。
它们具有人类孩童乃至于人族贤者的灵智,每一道符文都能绽放奇异的光束。
而在光束聚集的源头,那个亘古黑暗的寂灭之地,一面高万米、宽万米的恢宏墙壁,隐隐有色彩渲染。
那居然是一幅壁画!
上面凿刻着数以万计的圣灵,它们跪在地上,或面露悲悯,或面露狂热。
而在它们的头顶,一枚通体灿亮的金色符号,居于空间裂缝中,好似不存于当下的时空,亦是一种不可名状的禁忌。
“嗡嗡嗡——”
金色符号震动起来,绚烂的雾霭充盈夜寒君的瞳仁。
等到他从恍惚中回过神来,忽然察觉,他不再站在那座阴森的坟墓中,周身十分的温暖,是一片鸟语花香的世外桃源。
“旱魃族……你们终究是来了。”
“这一个纪元,看来我图腾一族根本不可能独善其身,要么迎接覆灭,要么拥抱新生……”
洋溢着草木芳香的土壤中,倏地有一个老者幻化成型。
他的身体是虚幻的,完全由能量填充。
可他的面容真切,是一个有点威严、又不失温和仪态的老人家。
那种迟暮之年的触感,与曾经的血巫神、光巫神何其相似,夜寒君愣神地盯了两秒,方才抱拳行礼:
“见过尊敬的万兽纹。”
同样处于温暖空间的夜流萤、芒昊、阴老、阳老,跟着行礼:
“拜见图腾一族的至尊。”
“嗯。”
拄着拐杖的老人家,淡淡颔首,又朝着一侧招呼道:
“折郁,你不用回避,呆在这里罢。”
“你是下一代族长,在我死后,势必要托举图腾一族的荣光。”
“有些隐秘,是时候让你知道了。”
正欲转身向后飞行的千兽纹,顿住身形,恭敬应道:
“是,父神。”
说着,折郁缓缓靠近,最终与夜寒君平齐。
它没有瞳仁这种器官,但当它所有的缩略图案环绕鼎身时,自然而然有一种专注的仪态。
“前辈可知我们的来意?”
芒昊认真请教道。
“听到旱魃二字,远古的一切历历在目。”
万兽纹轻叹一声,甚是唏嘘道:
“同样诞生于远古宙第一纪元,天女魃那家伙,当真是勇猛无匹,诸天都找不到第二个祂。”
“那时,纵使是毫无瓜葛的神灵见了祂,也要抖上三抖,心生一缕惧意。”
“但凡为敌,那便是找死,因祂而埋葬神灵之躯的真神们,地下若有亡魂,怕是万般的悔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