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真的让林昌恒非常头疼了,如果一个人还有所求的话,那倒是好说了,可是现在这两位老人已经是无欲无求,只是想要死在这个地方,哪里都不想去,他还怎么做工作?
难道你给他们讲,这是国家的政策,他们必须得搬?可是没这个道理啊,人家自己的房子,他们连棚子都没有多搭一间,他们不愿意搬这有什么错?
难道你给他们讲,这块地已经交给黄氏集团开发了,如果你们不搬走的话,人家就没办法开发?可还是那个道理,人家又不欠黄氏集团的,凭什么为黄氏集团着想?他们只是希望安安静静地死在这里罢了,他们有什么错呢?
可是林昌恒头疼归头疼,他现在还只能是尽力向两位老人做说服工作,他把机械厂那里的商品房的照片都拿出来了,给两位老人看,让他们看看那里的商品房有多漂亮,如果住在里面该有多舒适,又拿了城关镇福利院的照片给两位老人看,城关镇福利院里绿化做得很好,就像是一个花园一样,老人们都是两人住一间,他们两位老人刚好可以住一间房,福利院里都有医生和护士照顾老人们。
两位老人看着这些照片,表示很羡慕,可是一说到让他们搬家的问题,他们却还是摇头,老大爷说:“小伙子,我们活不了两年了,反正这盖房子也得好久,说不定房子还没盖到这里,我们就死了,那个时候也不用麻烦了,你们直接在这里盖房子就行了。”
老大爷的话说得林昌恒想哭,就在这时,他感觉到周围沙沙作响,他一抬头,原来是下雪了,现在下的是雪籽,不过看到天上铅云密布,这雪应该一会儿就要下大了,他连忙对两位老人道:“大爷,大娘,下雪了,咱们进屋说吧。”
几人一起帮着两位老人把饭菜都端进了屋子里,可是这间屋子里实在是无处下脚,林昌恒跟着老大爷到另一间屋子里提了一个蜂窝煤炉过来,把外面燃烧的木材用火钳夹到了炉子里,把那个铁锅放在了蜂窝煤炉上面,然后对两位老人说:“大爷,大娘,你们先吃饭吧,我们等你们吃完再说。”
两位老人见白菜已经煮得有些烂了,只能是盛了饭,吃起饭来,他们还一直对林昌恒他们说着不好意思,失礼了,两位老人的礼数让林昌恒更是心情沉重,这两位老人越是通情达理,他越觉得一定要让他们过上好一点的生活,他们不能再住在这里了。
两位老人衣衫褴褛,虽然大家都在屋子里,可是这间屋子的门窗都不是完好无缺的,现在下起了雪,也刮起了西北风,外面的冷风照样往屋子里灌,两位老人冻得直哆嗦。
林昌恒把夏姗拉到一边,给了她两百块钱,让她去给两位老人买两件军大衣,再买两条棉裤,两双棉鞋,夏姗很是机灵,她拿着钱出去了,这里离中心街不远,这些东西中心街都有卖的。
等两位老人吃完饭,夏姗也回来了,夏姗把买来的衣物都交给了林昌恒,林昌恒把衣物递给两位老人,大声喊道:“大爷,大娘,你们把这衣服穿上吧,天气太冷了,别冻坏了。”
两位老人明白了林昌恒的意思,却不肯接他手上的衣服,他们只是摆手,林昌恒坚持要给他们,并且动手去帮老大爷换衣服,老大爷倒是有些羞涩的样子,他接过了衣服,说是自己换,他又从贴身的口袋里掏出一大把钞票,说是要把钱给林昌恒。
林昌恒摆手说不要老大爷的钱,他又向两位老人告辞,说他们先走了,等明天再来,让他们快点把衣服换上。
林昌恒一行人离开了,临走前,林昌恒还亲手帮两位老人把屋门给带上了,两位老人从报纸糊的窗户里久久地看着林昌恒的背影,老泪纵横。
林昌恒一直没有说话,他感觉自己的喉头像是哽住了,姜雄明几人跟在林昌恒后面同样也没有说话,这样的两位老人,让他们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能表达自己的心情。
离开了这条小巷,林昌恒这才问道:“老姜,另外一家在哪里?”
姜雄明便领着林昌恒来到了尚书第旁边的一条小巷,另外一家就在这里,这家人在这里有四十来个平方的房子,另外还搭了好几间棚子,总共七十多个平方,住着他们一大家人,其实,本来他们家的女儿已经嫁到了其它地方,但是在听说尚书第这一带要拆迁之后,他们家的两个女儿两个女婿还有两个外孙都搬了回来,想要多分点房子。
姜雄明带着林昌恒来到了一间屋门前,这一带已经只剩下这几间屋子了,其它的屋子都被拆掉了,屋子外面就是几间棚子,它们孤零零地矗立在一片废墟之中,显得有一些突兀。
姜雄明敲了敲门,喊了一声:“刘大爷。”
屋门被打开了,里面也是一个七十来岁的老人,不过他比刚才宋家那两位老人的身体看上去好多了,红光满面,说起话来也是中气十足:“哟嗬,姜镇长又来了啊?今天你们的标准变了没有?要是没变化那就不用谈了。”
姜雄明道:“刘大爷,这是我们城关镇的林镇长,今天是他来跟你们谈。”
林昌恒来之前已经了解了这一家的情况,这个老刘头在动乱年间是个造反派,很是威风了一段时间,加上自己家里人口多,打起架来也不吃亏,所以在这里搭了这么多棚子,占了不少地方,也没人能把他们家怎么样,后来久而久之,就这么让他们占了下来。
由于他们不讲道理占了便宜,所以他们全家都学会了不讲道理,今天是白天来,所以他们家的儿子儿媳妇女儿女婿都上班去了,家里只有老刘头夫妇俩再加几个还没上学的孙子孙女,倒还好一点,有一次姜雄明双休日来做工作,可是被他们家的人给吵得不善。
林昌恒笑道:“刘大爷,我是林昌恒,我们能不能进去?”
老刘头哼了一声道:“家里地方小,就在这里说吧。”
他根本就不让林昌恒他们进屋,哪怕外面在下雪,他也不管,他在屋子里不怕雪,可是林昌恒几人在外面,雪籽就往他们头上打呢,就这一点,林昌恒就看出这老刘头不是一盏省油的灯。
不过林昌恒也不恼,他说:“那行,那我们就在这里说话吧。”
从屋里又传出一个老年妇女的声音道:“老刘,又是镇里的人来了?你就说咱们跟他们没话好说,不答应咱们的条件,咱们就死在这里了。”
老刘头便冷着脸道:“咱们的条件,你们答应不?答应咱们就有得谈,不答应的话你们就走吧。”
林昌恒还是笑道:“那您说说您都有些什么条件?”
老刘头看了看姜雄明道:“姜镇长他们来了几次,我不是把我们家的条件都跟他讲过了吗?很简单,我四个儿子,两个女儿,他们得有地方住吧,我也不要多,每家一套一百二十平方的房子,我们老两口就不要了,我们就跟着大儿子住,这个条件不过分吧?另外每家得补个五万块钱,用来装修,还有这段时间我们得租房子的开支,就这条件,很简单,你们答应我们就马上搬,你们不答应我们就呆在这里。”
林昌恒道:“刘大爷,这凡事得讲个理字对不对?你们就这么些房子,就算把棚子都算上,也不会超过一百二十个平方,按照标准,只能补偿你们大约一百五十个平方的房子,不过你们按六户算的话,六户总共有七个孩子,大概还能按照优惠价格购买两百一十个平方的房子,加起来就是三百六十平方左右的房子,另外该补偿的临时安置费什么的都会按规定补给你们,标准就是这么个标准,其他一千多户都是按这个执行的,不可能给你们特殊的。”
老刘头蛮横地摆手道:“我不想听你们讲什么道理,我就知道,这房子是我们家的,我们不想拆的话,你们总不能强拆吧?我们的房子,我们想卖什么价就卖什么价,这就是最大的道理,再说了,香港老板那么有钱,出这么点钱算得了什么?我们要的总共加起来也才几十万吧?香港老板咋就这么抠门呢?”
林昌恒脾气再好,也不禁有些心头火起,这老家伙确实太不讲道理了,林昌恒强忍着心头之气道:“刘大爷,香港老板再有钱也不是这么个用法嘛,这什么东西都是有一个价值的,如果偏离价值太多的话,别人肯定就不会出这冤枉钱了嘛,所以你们的要求是不切实际的,如果你们坚持这个要求的话,我看你们也只能一辈子住在这里了,难道你们不想早日住进新房子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