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逸此刻回想起他们拜访姚教授的场景。
忽然明白他为什么会有那种看似并不正常的举动，就好像完全跟这个世界脱节了一样。
只能说，时代的一粒灰尘，落在一个人的肩膀，重过一座山。
还有那个有姚教授家门钥匙的“假小子”，饶有深意的对他们的说的那句话。
她应该早就知道这论文内容有问题。
“搞了半天，这就是老头搞出来的自娱自乐的玩意，你说这事闹的。”
目送二老走后，汪强一仰脖，又栽倒在了沙发上。
“你看他还做的有模有样的，装订的整整齐齐，跟真的似的。”
他这句话说完，林逸忽然感觉到了什么，立刻拿过这本论文集翻到了最后一页。
按理说，论文的最后，都会对前文引用的文献出处做统一的标注。
就算这本论文里的内容，都是在他意识模糊不清的前提下臆想出来的，那这些相关文献当中，如果能查到出处，就能证明那一部分的内容是真的。
白璐拿来了自己的电脑，从这些条目当中，按照顺序一行行的查找，考证。
果然，被他们找到了一些规律。
那些看起来就荒诞不经，信口开河的内容，基本上全都是杜撰的。
刨去这些内容，里面大部分的引用内容都是来自国外的两个顶尖团队。
美利坚耶路大学和英格兰的箭桥大学曾经出版过的两部专业性的著作：
《史前一万年》和《消失的地球轨迹》
“耶路大学，世界上最著名的古生物学研究中心之一，拥有世界级的古生物学博物馆和实验室。
他们的古生物学专业始于19世纪初，至今已有百余年的历史，是全球最早开设古生物学课程的大学之一。
箭桥大学拥有世界上最完整、最古老的古生物学博物馆之一，展示着数百个物种的标本和化石。另外，该校还拥有一个专门的古生物学研究中心。”
白璐在电脑上找出了这两所全球顶级学府的相关资料。
在姚教授他们那个年代，想要查一篇国外的文献，那简直难如登天。
没有网络，没有手机，没有电子设备。
当年咱们跟这些国家打交道的机会并不多。
相隔万里，语言不通，想要获取到一手的资料，除了学术交流，就得指望外出公干的同事，帮他们把书背回来。
“他看的这些东西，在当时让人打死都有可能啊。”
“没办法呀，主要还是当时老大哥对古生物学研究方面，有点落后了，没有借鉴和参考的价值。”
白璐的话说的没错。
因为地理位置影响，北边毛熊在古生物研究这方面确实有点跟不上趟。
欧洲，美洲这边碳十四都出结果了，老毛子那边冻土层还没挖开呢，至今那边还在吃‘冷战’时候积累的老本。
“找找这两本书，看看有没有电子版。”
白璐手指翻飞，在网络上寻找这两本书，结果却出乎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这两本书竟然在网上查不到。
“查不到？不应该呀，连一点痕迹都没有吗？”
白璐无奈的摇了摇头，把电脑推到了他俩面前。
“再上这两所大学的图书馆官网找找，看看有没有相关的内容。”
白璐输入网址，再次进行查询。
箭桥大学图书馆，是世界上最大的图书馆之一，藏书有一千五百万册左右。
在网络时代来临之后，他们也拥有了自己的数字化图书馆，大部分的图书都能在里面找到它的电子影印版本。
“还是没有啊，别说书了，连馆藏记录都没有。”
林逸眉头已经拧成了一个“川”字。
这两所大学的古生物研究团队是存在的，并且一直存在到了现在。
这两本书的相关也是可以查到的，虽然已经过世，可他们的个人履历当中，也没有提到过他们参与这两本书的编纂工作。
这两本上个世纪初出版的图书，竟然不在他们各自学校的图书馆搜索系统当中。
网上没有，二手交易网站也没有，就连出版社的信息都查询过了，依然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这两本书是真的存在过的。
“合着这文献内容也是老头自己编出来的？”
“现在看来好像确实是这样，能在互联网上没有存在的过的痕迹，那它应该从来没有出现过。”
“走，再去找一趟姚教授。”
林逸伸手拎起自己的外套，在白璐和汪强两人肩上拍了一下，快步走出房门。
汪强照例在车里候着，林逸和白璐上去叫门。
“姚教授，您在家吗？”
这次，房门开的很快，站在屋里的，就是他们中午见到的那位骑摩托车的短发女子。
她已经换上了一身居家的服装，腰间还系着围裙。
“呦，是你们啊，书这么快就看完啦？”
说着话，她伸手打开了房门，把两人迎了进去。
姚教授头也不抬的扎在写字台里。
“你们先坐啊，我这正和面呢，待会儿给我爷爷做一顿炸酱面吃，你们也一起吃点吧。”
“您是姚教授的孙女吧？”
“对，姚一言，我这俩手都是面，就不跟你俩握手了。”
“我们也自我介绍一下，我.”
“我认识你们，精绝古迹那个科考项目后续我有参与。”
说到这，两人瞬间秒懂。
这位就是姚教授那位继承了他衣钵的“古人类研究”领域的大拿孙女，姚一言。
从资料上看，她今年应该都三十好几了，怎么看着还跟二十多岁似的，难怪刚才看到第一眼没能联想到是她。
寒暄了几句之后，姚一言钻进了厨房做饭，很快，四碗炸酱面依次端上桌来。
“家里这条件有限，将就一下吧。”
说着，她端起一碗饭，拌匀实了，端到了姚教授面前。
自己拉了一条凳子大大咧咧的坐在两人对面。
“吃呀，看着我干嘛？这天底下还有什么事能比吃饭更重要的？尝尝我这手艺，多提宝贵意见。”
说罢，她自己就着蒜，挑起面条吸溜。
这做派看起来是真的不像个女孩子。
林逸和白璐也干脆不矫情，跟她一起吃。
该说不说，姚一言的手艺确实不错，都说上京人心中最好吃的炸酱面，永远都是家里那一碗。
她这手艺，确实就是家里的味道。
“还行吧，我这手艺可是得了我奶奶真传，要不然我爷爷也不会惦记这一口。”
“冒昧地问一句，奶奶她.”
“走了有小十年了吧，现在我爷爷一个人住。”
“那姚教授这个状态.身边没人照顾的话”
姚一言扭头看了他的背影一眼，放下手中的筷子。
“除了跟人交流起来费点劲，思维大部分时候还停留他工作的时候，其他的倒没什么影响，院子里有食堂，到点就去打饭，剩余时间都在屋里搞研究。
嗐，说白了就是自娱自乐呗，他那‘论文’你们看了吧？是不是写的就跟闹着玩似的？那都是他自己瞎编的。”
“我觉得里面的部分内容可能不是瞎编的”
林逸话还没说完，一声不吭的姚教授忽然喊了一句：
“妞妞，把碗收了。”
姚一言伸手指了指老爷子后背。
“这会儿清醒一些，有什么事你们赶紧问，保不齐一会就又迷糊了。”
说完，她起身去把碗收了起来，然后趴在老头肩膀上小声对他说道：
“今天上午来的那两个人，这会儿又回来了，有问题要跟您请教呢。”
姚教授摘下眼镜转过身，眼神都明显清澈了许多。
两人起身走到他跟前，把手里的两本册子递还了回去。
姚教授顺手接过之后，就把它随手放在了写字台旁边的一堆书籍当中。
“你们找我想问些什么呢？”
“是这样，我们是想跟您请教一下有关M27头骨化石的相关内容，您给我们的那个论文册子我们看过了，但是上面引用的来自箭桥和耶路两个专业团队的文献，我们却没能找到。”
“怎么会呢？一本名叫《史前一万年》，另一本叫《消失的地球轨迹》，这两本书是我的同事管松华从国外帮我带回来的，怎么会找不到呢？你们仔细找了没有？”
“找过了，网上根本找不到这两本书的相关资料。”
“那你们一定没有用心去找，美利坚的杰佛森教授还有英格兰的比尔德教授他们很有名的，这两本书虽然比较难找，但是也不至于一点痕迹都找不到的，一定是你们没有仔细去找。
这本书是我的同事管松华从国外给我千里迢迢带回来的”
姚教授越说越激动，后面忽然就闭上了嘴。
“你们自便吧，待会儿走的时候把门关上就好了。”
一直在旁听的姚一言，此刻也走了过来。
“行了，这是又‘关机’了。我听你们刚才说，这书里引用的两本书不存在？”
“是啊，这两本我们在网上都找遍了，连存在过的痕迹都没有。”
“这不可能！这两本书我亲眼看过的。”
“你看见过？”
白璐失声问道。
这种大牛研究出来的理论成果，按理说他们应该会经常引用才对，为什么这两本书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也没人去继续追究呢？
“史前一万两千年的“扁头智人”项目，全球范围内研究的人本来就非常少，算是冷门学科当中的冷门项目。
当年除了箭桥和耶路这两所大学有余力去研究之外，全球其他地方没人研究这个。
主要还是因为能研究的范围极其有限，大部分的内容也都是以想象和推测为主，后来又因为战争，研究就彻底中断，再没人问津。
我爷爷也是因为咱们这里，后来出土了相关的头骨化石和遗骸，才开始正式关注这个的，从他以后咱们这也没人再去研究这个。
不过，那两本书对他而言，简直就是命根子一样的宝贝。
据我爸说，当年我爷爷就是因为私藏了这两本著作，才搞成现在这样，我小时候，还在我家的书柜里见到过这两本书，都是英文写的，算是我当年英文启蒙读物。所以我印象非常深刻。”
两人一听，顿时喜出望外。
“这两本书现在在哪？”
姚一言扭身，指了指整间屋子。
“应该就在他这一堆书海当中的某一个角落里放着，这里的书，他每隔一段时间，就要翻腾一遍，我也不知道被他放到哪里去了。”
放眼望去，这总共不到70平米的老式住宅里，少说也存了几千本书，一本一本的翻找，不知道得找到什么时候去。
“这两本书的内容你看过吗？”
“我刚不是说了吗？英文启蒙读物，启蒙，点头yes摇头no，见面就先说hello，这要算懂英语，那我就承认我看过。
不过你们说这两本书在网上都不存在，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太可能呢。”
白璐二话不说，从包里取出自己的笔记本电脑，把刚才他们找过的路径，全部又演示了一遍。
这回姚一言彻底没话说了。
“怎么会这样？”
林逸此刻心里已经冒出了一个想法，只是碍于周围有陌生人在，不好直接讲出来。
“这样吧，如果您有空的话，帮我们找找这两本书，我们就先不打扰了。”
“别，我肯定没空，后天所里要搞个什么推广活动，要去三秦出趟差，到时候，我爸妈轮流着过来照看我爷爷，要不把这事交给我老爹去找吧，反正他这人喜欢归置东西，到时候过来一看这里乱七八糟的，肯定忍不住要收拾。说不定这书就让他给找着了。”
“你说的那个活动，是不是叫‘寻找远古人类的踪迹’？我们报名了，到时候咱们说不定还能一起共事呢。”
“你们也报名了？哎呦，那敢情好啊，有了你们这样的大网红，帮着我们宣传，跟着我们一起去秦岭考察，说不定跟上次一样，咱们还能碰到些远古遗迹呢。
既然是这样，行了，找书这事交给我，我今晚在这帮你们找找，留个联系方式，等我有结果了立马通知你们。”
说完，姚一言拿出手机，亮出了自己的二维码。
白璐添加了她的V信之后，就转身告辞离开了。
回到车上，林逸点了一支烟，两口抽了半根，突然抬头道：
“‘紫衣侯’的势力之大，控制范围之广，远超我们的预期，我估计这两本书里一定记录了某些重要的信息，所以他们才会投入巨大的人力物力，把这些书籍直接从现代文明当中抹去了它存在过的痕迹。”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