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凌霄踏进殿内,先朝着周硕和周颜雪拜了拜,才微笑着转向魏紫:“侧妃娘娘别来无恙。”
魏紫笼在袖底的手悄然握紧。
自打萧凌霄被昌平侯府扫地出门,她就没再听说过他的消息,只知道他和萧隆邢氏挤住在上京城一座破败的小房子里,却没想到,他竟然搭上了长公主的船……
想必就是他在长公主面前说了她不少坏话,难怪长公主对她疾言厉色。
周颜雪示意萧凌霄坐到自己身边。
魏紫看着这两人亲昵的模样,眼底不觉闪过一丝惊疑。
难不成萧凌霄……
当了长公主的面首?
他们两个人可是相差了整整二十岁呀!
萧凌霄是如何下得去手的!
周颜雪对周硕道:“皇弟,这位萧公子便是魏紫的前夫,不仅生得玉树临风,还写得一手好文章,满腹诗书心怀寰宇,是罕见的安邦济世之才。却因为魏紫的缘故,被罢官免职,如今怀才不遇明珠蒙尘,真真是可惜。”
魏紫一时无语。
萧凌霄是有些才气,否则也不至于考中进士。
但长公主摆明了是被男色迷惑,萧凌霄的才干何至于“满腹诗书安邦济世?”
周硕扫了眼萧凌霄,约莫是知道他的斤两,眼底透着几分鄙薄。
他缓慢捻着碧玺佛珠,淡淡笑道:“皇姐是想举荐萧凌霄?”
“皇弟想要任用凌霄,本宫可舍不得放人。”周颜雪没瞧见周硕的眼神,只甜蜜地挽住萧凌霄的手臂,“我打算安排凌霄在长公主府做事,我府上,正缺这么一位家丞。”
萧凌霄深情款款:“蒙长公主殿下赏识,凌霄只能当牛做马以报。”
他和周颜雪四目相对,虽然外貌年龄看起来很像一对母子,但眼神却是郎情妾意颇为恩爱。
一时之间,殿中众人皆都沉默了。
周颜雪似乎意识到还在家宴上,立刻轻咳一声,把话题扯回到魏紫身上:“皇弟,据本宫所知,魏紫在做萧家妇的那些年里,不敬长辈好吃懒做,回京认亲之后,又嫌弃凌霄出身低微,因此才闹着要与凌霄和离。此等攀龙附凤的女子,怎配做我皇族的妇人?不如就叫霁儿休了她,送去城外庵堂,从此潜心礼佛,也好给她自己积积阴德。”
魏紫默然不语。
倒也明白了为何三殿下会特意告诉她,这位皇姑姑很喜欢插手别人的家事。
她根本就连事情的真相都没弄明白,就急不可耐地动用权柄插手旁人之事,这样的长辈实在是令人生厌。
可惜她只是个侧妃,这样的场合,根本就轮不到她张口申辩。
周显霁不肯令她受委屈,直言道:“皇姑姑听信片面之词,实是冤枉了小紫。”
“不错!”周婧脆声,“小紫和萧凌霄和离,完全是因为萧凌霄自己停妻再娶,为了攀附昌平侯府而抛弃当时还没认亲的小紫!”
萧凌霄温和道:“三殿下、公主殿下,萧某从前年少无知,确实犯过一些错,但萧某已经改过。倒是魏侧妃,分明已经是下堂弃妇,却还要再嫁为皇子侧妃。萧某以为,女子之德,在于从一而终,而不是屡次三番地改嫁。”
“萧公子之言,十分可笑。”周显霁咳嗽两声,语调温和却又不容置喙,“大周律法并无女子不可再嫁的律例,更何况就连皇姑姑也并未从一而终,小紫又为何必须从一而终?萧公子扬言小紫没有妇德,那么在萧公子眼里,皇姑姑可有妇德?”
“皇兄所言甚是,”周婧接着讥讽,“皇姑姑,萧凌霄此人当面一套背后一套,可见人品低劣恶心至极,您就不该和他来往!您也不想想,您和萧凌霄相差这么大岁数,他能看中您什么?还不就是冲着您的权势来的?”
“住口!”
周颜雪气得步摇乱晃。
周婧这番话着实诛心,这和骂她老有什么区别?!
她颤抖着抬手指向周婧,对周硕道:“皇弟,你瞧瞧你这好女儿,她竟然连本宫这位皇姑母的私事都敢插手!”
周硕一声不吭地捻着佛珠。
私心里,他对皇姐养面首的事情并不在意,但皇姐实在不该把这面首带到宫里来。
他厌恶地睨了眼萧凌霄。
偏偏这腌臜玩意儿还是个绣花枕头,半点儿能耐也没有,也就靠着那点皮囊哄骗女人了。
半晌,他笑了两声:“皇姐何必与小孩子置气?今日家宴本该高兴,皇姐就不要为小辈们的事情伤神动怒了。”
周颜雪胸脯剧烈起伏,不甘心地狠狠瞪了眼魏紫。
萧凌霄挽袖替她添满一盅酒,含笑凑到她耳畔低语了几句。
周颜雪挑眉,旋即意味深长道:“皇弟,不把她送进庵堂也成,只是本宫见她行事张狂,又爱妖媚争宠,只恐她带坏了几位公主。总归长公主府还未修缮完成,这段时间我既暂住宫中,那么不妨好好管教管教她,叫她知道何为规矩。”
周硕并不在意魏紫的死活。
他道:“得皇姐亲自教诲,是她的福分。”
“皇姑姑可不能偏心小紫一人,”周婧笑盈盈的,“既然您要教,不如就把上京城的公主小姐都请到一处,请皇姑姑给咱们开课就是。正好,我也很想聆听皇姑姑的教诲。”
周颜雪厌恶地瞪她一眼。
所有公主里面,她最嫌弃的就是周婧。
好好的姑娘家偏要舞刀弄剑,半点儿规矩都不懂!
她冷笑:“你要跟本宫学规矩,本宫岂有不倾囊相授的道理?只怕婧公主到时候吃不消。”
周婧撑着脸,满眼玩味。
除了她,她还要把慕容九里也弄进来。
她倒要瞧瞧,到时候究竟是谁吃不消。
家宴结束之后,魏紫和周显霁回了寄北宫。
周显霁颇有些惭愧:“原以为能护你周全,没想到……”
“殿下,”魏紫给他沏了一盏茶,“您已经为我做了很多事。”
仅仅是年幼时为了救她在数九寒天跳进水潭这一份恩情,她这辈子就已经很难还清。
更遑论其他!
周显霁思索片刻,叮嘱道:“她要教你规矩,必是存着折辱你的心思,届时我会派人跟着,若有不妥,你即刻回来,不必顾虑她的身份。”
魏紫看着他。
他是真心护她。
她柔柔笑道:“我答应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