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若不弃,布愿拜为义父。”李布一膝盖就从凳子上滑跪了下去。
膝盖撞到木板上发出嘭的一声。
孙传庭被气得手指发抖,“你,你可知廉耻二字。大丈夫怎可随意认他人为父。”
“属下正是因为知道这一出,才更要拜大帅为义父。一来是为了以大帅为表率,告诫自己精忠报国。二来也是为了向大帅表明我的一颗忠心。”
孙传庭来回踱步几次后,“我知道你此刻为了活命,无所不用其极。”
“老夫已过知天命之年,混迹官场几十载,素来也和各位同僚和光同尘,但内里自诩刚正不阿。可却不知,为何混到如今这地步,想来要不是闯贼再起,老夫多半是要老死狱中。”
“这几日老夫一直在想,是否是我太过刚正,是否像你这样变通圆滑又果敢刚毅的人,才能真正匡扶天下。”
“大人现在从长计议还不算晚,布愿鞍前马后效死力。”
孙传庭摆摆手,“好啦,别来这套马屁了。老夫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你这点小伎俩还是看得清的。老夫会放了你。就当给大明留颗种子,给这天下留一份希望吧。”
“伱这小子,计谋深远,又难得的宅心仁厚。有刚正之气,可也知变通圆滑。最可贵的是,不像世家子弟那般有架子,说跪就能跪,说认爹就认爹。”
“你忽然让老夫想起一个人,宁远总兵吴三桂。”
“靖忠,去把我后账的那个信封拿来。”
“这其中有老夫的两封家书,你他日有机会交给老夫家人。别无其他,靖忠会送你出营,去吧。”
“大人真的不再考虑一下吗?”
“大丈夫岂能复对狱吏乎。老夫此役已抱必死之决心。勿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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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靖忠亲自送出十里地。
“李兄,我这匹马就赠与你了。”
“别别别,我还骑我这匹就行,多谢孙兄。”李布可不敢再骑孙靖忠那匹马了,太惹眼了,心里都有阴影了。
“李兄,那我们就此别过了。”
李布胸中似有千言万语,因为他明知孙靖忠这一回头,便是自寻死路。可最后都化成一句话,“珍重!”
李布调转马头,策马扬鞭不再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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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李布爬上一座山头,跃上山顶一块巨石,极目远眺。
一轮红日正自东边升起,云雾缭绕下的秦岭蜿蜒绵亘,那靠近黄河渡口的要冲便是潼关。
潼关像一把锁钥一样,扼守住了三秦之地的入口。安史之乱时,安禄山也是从这里破关而入,攻入长安。多少大战曾发生在这里,而今天又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潼关的城墙在云雾之间若隐若现,李布仿佛看到了孙传庭的秦军正旌旗招展列队出关,仿佛听到了那进军的鼓乐号角。
大明朝多少达官贵人们此刻正酣睡于温柔乡,他们个个以为天下事与己无关。可让他们能在温柔乡快活的依傍,就是像潼关这样的一座座城墙,而眼前是大明朝实际上最后的一道城墙,那紫禁城的城墙虽然更高更宽,可早被那一颗颗人心戳得千疮百孔。
“今日之后,传庭死,大明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