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布再一次改变了时间线--李自成进入西安的时间被延后了。
崇祯十六年,十二月初三。因潼关战损休整多日的闯军,终于即将抵达西安东郊。
李布带着西安一众文武官员,一早便在灞桥设香案迎候。
闯军的游骑最先出现,随后是一队队的闯军马步士卒列队于灞水东岸。
一面面写着“闯”“李”字样的旌旗迎风招展,遮天蔽日。迎候众人无不摄于闯军兵威,心下一阵阵恐惧,庆幸自己没有螳臂当车。在最初的恐惧过去后,随之而来的是兴奋,因为很快自己就将加入对方,成为这个拥有恐怖力量的集体中的一员。
闯王的大纛终于映入众人眼帘。大纛旗越来越近,闯军前方马队在靠近灞桥时,分左右散开。随后,众人看到了大纛旗下的那人。
李自成骑着一匹高头白马,头戴范阳毡笠,身披一袭红色披风。在一众将士簇拥下朝灞桥而来。
刀枪剑戟如林。成功的男人总是自带气场,此时李自成离这还远,可众人的膝盖就有些不听使唤了。
李自成左侧,是一名束发戴冠一身白衣的中年书生。李布猜想,这应该是闯王的首席谋士--李岩。李岩果然不是电视剧中的年轻公子模样。毕竟他在天启年间就考中举人,如今已是崇祯十六年,怎么也要四十岁上下了。
李岩身边还有两人,两人皆是头发斑白。其中一人也是读书人模样,但穿的是一身青色道袍。另一人则满身江湖泥土气,像是街头算命卜卦的江湖术士。李布脑海中蹦出两个人名--牛金星和宋献策。
因为这两人都爱搞算命那套神叨叨的东西。而牛金星好歹也是举人,自然也有些读书人的样子。但宋献策嘛,看样子本来就是个江湖术士。李布看着宋献策够不到马镫的双脚,不愧绰号“宋矮子”,不觉心中好笑,但面上自然憋住。
李自成右侧则是诸将领。李布远远观望,带着笠形盔,样貌像张飞的那个,应该就是刘宗敏。他身旁那个意气风发的青年将领,应该就是李自成亲侄儿李过。其余实在猜不出。但无非也就是:田见秀、袁宗第等李自成心腹五营的将领。
李自成白马踏上灞桥,李布赶紧带着众文武上前跪拜。
“伪明陕西布政司右参政,籍贯陕西,李布,携西安伪明众文武官员,拜迎闯王。闯王万岁万岁万万岁。”李布身后众人随即同呼“闯王万岁”。
李自成被突如其来的一阵阵“万岁”冲的晕乎乎的。他如今还没称帝,在襄阳只是称了王,平日里正式场合还没人喊他万岁呢。虽然他很想别人叫他万岁,崇祯能叫凭啥自己就不能,但李军师说了:万岁不能乱叫。但李自成还是觉得很过瘾,不由地拉了拉马缰,让马走慢一点,好让匍匐拜着的人多叫一会儿。
见李自成已很靠近,李布赶紧膝行上前。看得身边的西安众官员一阵腹诽,李大人不但籍贯随便改,先前是南直隶如今成了陕西,还有这用膝盖走路的功夫,比秦王府的太监还信手捏来。
李布手拿一卷簿册举过头顶,高喊道,“西安府库并秦王府库,一应钱粮金银,及秦王之财宝侍妾,倶记录在案,请闯王过目。”
李自成身侧的刘宗敏抢先开口了,“大哥,我瞧这小子倒有点意思。听说他还把秦王老儿从台子上扔了下去,那秦王老儿派出的税监,当年可没少给咱苦头吃。”
李布心道,不愧是李自成的铁杆把兄弟,中军亲兵营的统帅,竟然敢比李自成先开口。于是赶紧接过话茬,“多谢权将军瞧我一眼,那秦王老儿在高台大殿里呆久了,我就让他下到民间去看看。”
刘宗敏右手一拍马鞍,又指向李布,“对对对,还有这出,有趣有趣。老子那会儿在洛阳,那福王老儿养了一群鹿,说是福配上鹿,福禄双全。他娘的,老子一看那鹿吃的比咱当年好太多了,气就不打一处来。他不是要福禄双全嘛,老子成全了他。”
刘宗敏左右转头问向身侧,“咋样,福禄羮味道如何?”闯军一众谋士和将领中有好几人犯起了恶心。刘宗敏见状更加是哈哈大笑。
李布眼角余光瞥见李岩的神情,在微微摇头,看来他是看不惯刘宗敏这副江湖草莽样。
李自成终于开口了,“李参政辛苦了,本王听你刚说自己也是陕西人。”
“对对对,属下是陕西长安县人。”李布特地提前学了点当地口音。
“为何你口音有些不像。”
【临时抱佛脚,能像才怪了。】
“属下年少时就随父母去了南直隶,因此陕西话讲的不够地道。”
“原来如此,那既然是我陕西后生,又立下如此大功。我封你个。。。”
“闯王且慢。”李布正伸长脖子等着“封你个。。。”,封我个啥。结果半路跳出个程咬金,转头一看是李岩。
李岩朝李自成一拱手,“闯王,此人我可是早有耳闻。先是在潼关弃了孙传庭跑到西安,又在西安傍上了陕西巡抚冯师孔,随后又诓骗冯师孔带头造反,然后接管西安城,如今又降了我等。好个八面玲珑处处逢源的好后生。年纪轻轻如此手段,李某佩服。”
李布心下一惊,他怎会知道的如此详细,那看来闯军在西安的细作之事,背后就是李岩在负责。那当初选了秦王府当眼线,把自己当备胎的,正是眼前之人了。
【md,旧怨还没消,又来结新仇,我到底哪里得罪你了。】
李布赶紧自辩,“禀闯王和各位将军军师,在下一直苦寻明主,然孙传庭执拗愚忠,一心要和闯王作对,冯师孔也是如此,硬是要带着全城百姓硬抗闯王。在下实在对他们的愚蠢看不过去,所以先前从潼关跑了。至于诓骗冯巡抚一说,一定是小人谣传,那日冯巡抚带人去问秦王老儿要钱粮,秦王老儿就是不给,我一个生气,就把他给扔下去了。冯巡抚害怕连累在京师的亲朋,才无奈自尽。”
李岩大怒,“信口雌黄,果然是个没脸没皮的奸佞小人。闯王,此人不忠不义,两任上官,一个被他弃了,一个被他害死。又亲手杀了秦藩。宜将此人就地正法,以彰显我闯军乃忠义之师。再将其首级送去京师,以缓和与明廷关系。”
【要杀我?Nmd,不按剧本走啊你。】
李布当即哭嚎,“李岩军师息怒,这里面一定有误会。诸位看看,看看我手上这卷簿册。秦王府库财货堆积如山,我可是约束士卒,分文未动啊。再者,秦王那些娇妻美妾,我也是一个手指头都没碰,还派大夫去给她们一一检查,以防有隐疾。甚至查出其中还有数名黄花闺女。诸位自可以找人查证,李某一片忠心啊。若是将李某这等献城忠心之人斩了,何人还敢降闯王啊。”
“还有黄花闺女?”刘宗敏来劲了,“那秦王老儿的后宫还有黄花闺女?那比我大哥差多了,我大哥的后宫再多的黄花闺女,也是一天就没。”
“对对对,秦王老儿他不行,”李布赶紧附和,“哪有闯王威风。”
李自成一阵干咳,“如军师所言,此人或许奸诈,但本王瞧此人,似乎也还有几分用处,不如先留着吧。眼下正是用人之际嘛。”
李岩一拱手,“便如闯王所言,”随后转头看向李布,“他日伱若旧态复发,定不饶你。”
李布赶紧点头如捣蒜,“属下不敢,属下岂敢。”
【一见面就跟我来恩威并施的烂招,老子年长你几百岁,你什么档次,和我玩权谋。】
李布面上装出一副惶恐样,“诸位,快随我进城,接风酒宴已经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