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三醒一脸困惑。
“如何放下?”
“没有执念不就行了。”
“没有执念?”
“好色则戒色,好财则弃财。”
“弃财?”张三醒立马急了,“那可是我们十几代人的积蓄啊!总要,总要留点给我们吧。”
“财有何难弃,千金散尽还复来。”【唯色难戒尔。】
张三醒瘫在地上不说话了。良久后才幽幽道,“要是我们自己偷偷藏点呢?李大人能否帮忙打听下闯军的胃口到底有多大,总有个数的吧。”
“我真要去打听,那就是拉着你们一块去趟黄泉路。”
“为何?”张三醒不解,他知道李布在这种情况下,没必要诓骗敷衍自己。
“西安是我带着你们和王文智拿下来的。我都已经被李岩盯上了,要是再被他发现,我和你们过从甚密,他难免不会前后联想。你们这帮陕西当地的地头蛇,加上王文智的川军,再加上我这满身心眼。谋略加财源加军队,你说他会不会忌惮。”
张三醒越发惊慌,“难道除了全部放弃祖上积蓄以外,就别无他路了?那我们造反是为啥?造到最后把自己造成了个老农?”
“哎,不造反你们现如今怕是早就见阎王了,乱世之中能活着就不错了。”李布拿起茶壶,给张三醒倒了一杯,“喝杯茶醒醒神。”
“活着就总有机会,自己保不住的东西不要强留。留到最后反倒会害死自己。”
李布放下茶壶,“伱回去后,可以这样。”
张三醒犹如抓到救命稻草,“李大人果然还有解救的办法?”
李布很优雅地喝了一口茶,“有个p的办法。”满口的茶香,口吐着芬芳。
张三醒随即恢复失落。
“一大把年纪的人了,像个小孩子一样忽悲忽喜,喝口茶,淡定心神听我说。”
“回去后,把自家田地房产商铺,全部造表登记,只留下能活命的田宅即可,其余都上交给闯军。”
张三醒木然地听着。
“你放心,闯军那帮大老粗哪懂得经营,最后还是要找你们的。”
这下张三醒来劲了,“李大人一语惊醒梦中人。我们到时可以欺负那帮大老粗们不懂,账目上做点手脚就成了。”
“对对对,然后你们做的手脚闯军就是发现不了,还觉得你们经营有道,把其它地方的生意也交给你们。你们陕西士绅就成了闯王的御用皇商,从此横行天下遍布华夏。”
张三醒确实还幻想了一会儿这个场景,全国都归他们经营的话,那是多少的财富啊。手伸进去不握拳,只是过一道,就能沾个满手流油。可旋即,他听出了李布话里的讽刺味道。
“李大人休再取笑,请明示我等到底该如何自救。”
“闯军中确实没有那么多聪明人,可不代表一个聪明人都没有。你们别想着偷奸耍滑。赚钱不一定是赚在明面上的。”
“那到底是赚在何处?”
“赚在将来,赚在很多地方。我也不和你打哑谜了。你们若是信我,可以这么着。”
李布站起身,负手而立,状如猛虎细嗅蔷薇。
“你们可以借着闯军的势力,把买卖做出去,不要想着作假账,只要摊子铺出去,台子支起来,能赚钱的关节多的是。”
“但是,”李布降低了声音,可加重了语气,“光赚钱有什么用,要靠着买卖把人撒出去。天下间唯有一事是无法阻挡的,那便是买卖。杀头的事情有人做,亏本的买卖无人做。你们可以和明廷做生意,可以和张献忠做生意,甚至可以和满清做生意。”
“生意做到哪里,触手就伸到哪里。”
张三醒一脸惊讶,“李大人此举是想,想干嘛?”
李布恢复了正常语气,“我也不确定我想干嘛,但我刚给你的建议,应该是你眼下唯一的出路。跟不跟就在于你了。”
张三醒思考片刻,坚定答道,“我们确实再无它路,只是怕是回去后,大家伙好多人会不同意。”
“哎,”李布叹了一声,“人生在世,就是不停地遇到新朋友,又不停的有老朋友掉队。张大人回去后可以苦口婆心,但最后还是要顺其自然。”
“去吧,如非必要今后少来找我。”
张三醒当即起身,“谢李大人指点迷津。”随后转身离去。
走了几步又回头,面朝李布双膝跪下,“我陕西士绅今日若是能过此劫,便奉李大人为主。”
李布并未答话,只是颔首表示知晓了,随后挥手示意他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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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木兰此时悠悠醒来,发现身旁无人,想起身却发现浑身酸痛。她心中泛起一股暖意,因为李布起床更衣如厕等,从来不要她伺候,都是自己动手。她可从来没听过有如此不需要人服侍的贵人。而且当今天下哪个侍妾能像自己一样,主人起了还能睡懒觉的,甚至还被允许同桌吃饭。
方木兰挣扎起身,洗漱穿衣完毕,在院子里找到了李布。
“主人原来在这。”
李布不喜欢方木兰叫自己大人,可是叫相公明显不切实际,最后干脆叫主人吧,就当满足自己一点恶趣味。后来又想了下,当着外人肯定要叫大人,至于私下里叫“主人”还是“大人”还是其他,就随她便吧。
“去给姑娘拿一份早饭来。”李布对小厮吩咐完,就招手让方木兰过去。
“主人,刚刚谁来了。”方木兰看到了桌上还未收拾的茶杯。
“咱俩的媒人,张三醒。”
方木兰顿时有些窘迫,“主人别乱说,夫妻结合才用得着媒人,木兰是侍妾。木兰可不敢痴心妄想,只求能日日陪伴着主人,给主人温暖床榻,就已是知足了。”
【难怪古人有那么强的动力考取功名啊,在古代有些权势的人,体验实在是太爽了。】
“对了,主人。木兰的胭脂没了。”
“叫人去买便可,可千万不要出门。现在街上乱。”
“木兰知道,我让婆子们替我去跑腿。”
李布轻轻颔首,随即不再言语,撑着头揉着太阳穴,兀自思考着一些东西。【如今我在闯军中,只有虚职没有权势,终究不是办法。】
方木兰吃完后,乖巧地走过去,替李布揉起太阳穴。她知道这时候主人是在思考,自己不能打扰他,默默伺候好他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