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永福那边派出的信使越来越密集。
午时一刻,“宣布归降后,众人喧闹大吵,各自归营,兵马无异动。”
午时二刻,“士绅私兵偷偷集结,我亲兵营只3000,对面8000,危!”
李布回信,“死守。”
他相信刘永福虽然只有3000人,可是已经提前做好了防守准备,再者这3000人都是老兵,而士绅那边鱼龙混杂乌合之众居多。一时半刻,刘永福是能守住的。
而且,李布根本就不担心那8000人会上下齐心扑向刘永福的3000人。因为,张三醒如果对这8000人能有如此掌控力的话,那就没必要搞这么多幺蛾子。他只需什么都不做,这样一点蛛丝马迹都不会被李布察觉,然后这8000人就会神不知鬼不觉跟着一起归降。这样的话,张三醒就能在闯军中暗暗掌握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
但如今的现实明显背道而驰,那就只能说明张三醒没法完全掌控这8000人,他一定是在等什么时机。李布不是神仙自然猜不到张三醒在想什么,但是李布等得起,等他出招后,随机应变就行了。这就是打后手的优势。
午时二刻的信使刚走,马上又赶来一名,“王氏一族遣人告密,其余几家合谋造反。王氏2000人,其余几家6000,请速决断。”
李布脑子飞快转动,王氏是那些士绅中其中一族,如今告密其余几家谋反。那言下之意就是王氏要站闯军这边,要和大家一起联合灭了其它几家。
李布心中冷笑,狐狸尾巴终于露的彻底了,这是要借刀杀人。答案已呼之欲出。
李布赶紧给刘永福回信,“想尽一切法子,拖住他们,待我大军前来。”
“传令庆城守将,全军出击,目标:刘永福大营。”
接下去就是等。刘永福的3000加上王氏的2000,5000对6000,吃不了大亏。
半个时辰后,李布身后漫天烟尘滚滚,那是庆城闯军的4000嫡系精锐出动了。除了骑兵,连步兵也配了马。古时从来不是光骑兵才配马。
其余的杂牌军以步卒为主,走的慢,还在后方缓缓跟来。
李布传令己方600骑兵上马,前去与那4000人汇合。4600名步骑都骑着战马,浩浩荡荡杀向刘永福大营。
三里之地对战马来说顷刻间就到了,李布带领大军列阵于刘永福大营的西北角,这是他第一次统帅这么多兵马。4600名人中的2400名步兵下马结阵,分成四个方阵随时准备推进。另外2200名骑兵则分成两股,配置在步阵两侧。
大中午的骄阳映照之下,旌旗招展,刀枪剑戟林立。当真是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大营之内原本厮杀正酣,当他们意识到外头来了这么一支大军时,厮杀渐渐放缓,两边开始有意识地脱离接触,最后分成了对峙的两拨。
靠近西侧的,是刘永福的亲兵营和王氏的人马。东侧的则是其余几家的人马。由于李布带人列阵在西北侧,对面的人自然是有意识的远离,往东侧聚集。
李布列阵于此是有考虑的。因为刘永福大营在庆城西南,那大营的东北侧就是庆城方向,而庆城的步卒大军,此时正从这个方向开过来。对面要是打算往这个方向跑,就会迎头撞上。
李布随后传令给刘永福,让他带着那5000人拆除大营西侧的所有路障围栏,填平一路的防骑兵壕沟,拆毁全部营帐给骑兵空出视野。然后往对方的东南侧运动。
李布随后带着大军稍微调整方向,改从西南和西北两个方向逼近。
对面看到李布这边分兵后,认为有机可趁,立即阻止人手往这里冲。可是对面缺少战马,更是几乎没有骑兵。没有骑兵掩护,进攻中的步兵就会被李布这边的骑兵不停骚扰。
等两边步兵接上手,阵型混乱之际。李布的骑兵又找准空隙,来了两波骑兵冲锋。两次冲锋瞬间就把对面军阵切割开。正在和李布方交手的敌军,发现后院起火,顿时大乱,纷纷四散溃逃。
等到对面收拢溃兵想再找机会时,发现他们的西南西北和东南面都有人,他们也知道唯一空出的东北方向就是庆城,可好歹东北方现在没人,于是只能往那个方向交替掩护缓缓后撤。
直到半个时辰后,庆城的步卒赶到战场,东北面也快被堵上了。
于是李布让出西北方,集中兵力在西南方强推。
围三缺一,如今只剩西北面。那是李布留给他们的死亡地带。那里马上就将会是历代溃逃步兵面对骑兵时的场景,上演一出死亡长跑。
出于求生欲望,被围困的军队会像被围住的野兽一样,往那个唯一的缺口夺路狂奔。
人比野兽聪明的多,自然知道那里是陷阱。且大军一旦跑起来,阵型分散,就是被一路追杀的命。更何况此地还有大批骑兵守着,这些骑兵就像狼群,步兵的两条腿根本跑不过他们。自古以来,很多军队都面临过这样的选择,但是能在此等绝境下,上下同心奋力一击的军队寥寥无几。大多数人都会想着,万一我能跑掉呢,死道友不死贫道嘛。
今日的结局已经注定。
对面那几家剩下的几千人马先是出现衔接问题,在骑兵骚扰下,被分割成了几大块。随后是更大的混乱,那几千人最终彻底散落成满地的蚂蚁,人人往北夺路狂奔。
李布这边分出一队精骑,一人双马,去追对面那些人中有马的。
其余没马的步兵,则是像羊群一样被驱赶,不停被杀戮。
这场从午时三刻左右开始的厮杀,终于在日暮前落下了帷幕。
骑兵一路追杀绵延了十里,很多人在意识到自己根本跑不掉后,纷纷跪地求饶投降。
乱世之中人口是宝贵的,俘虏有很多作用,除了拿来充实己方军队,拿来充当苦力也是不错的。
所以,按照惯例,在大局已定后,闯军这边并没有乱杀。毕竟俘虏卖出去就能换钱,谁跟钱过不去呢。
最终打扫完战场后清点,有3000人被俘虏。一切收拾完毕后,已是深夜子时。
李布让庆城守将带队押着那3000俘虏先回,自己则借口留下还要与刘永福交接军务。
庆城守将考虑到李布安危,想给他留下部分兵马压阵,毕竟在他看来刘永福新近归降,还不靠谱。但李布自然是拒绝的,刘永福的兵马对他来说比谁的都靠谱,李布坚持只留下自己带来的600骑兵。
子时本是万籁俱寂之时,白日里漫天的喊杀声消散,大地又一次回归宁静。
一场大战结束,众人都觉得此时可以围着篝火吃酒肉,统计军功瓜分战利品,正是劫后余生最惬意的时候。
李布叫来刘永福和王氏的统兵之人王副将。
王副将一见李布当即下跪,“末将发现那几家图谋不轨,赶紧报给了刘将军。多赖李大人智计无双,将那些反贼一网打尽。”
李布一脸笑得春风和煦,出手扶他起身,“王兄的人马损失几何啊?”
“赖闯军神勇,救援及时。我等只折损了五六百人。”
“那此时可将人马安顿好了?”
“安顿好了,正驻扎在外间。”
李布抬眼看去,“指我看看,是哪批人马。”
“那几处便是。”
王副将指的几处地方都较偏远,李布明白他的用意,此时各军正把得到的战利品摆放到中间位置,他这么做就是表明自己不打算参与瓜分这些东西。
此人看起来就是世家子弟出身,忍得住眼前的小利诱惑。
“王兄怎的如此见外,快叫兄弟们过来领赏。”
那王副将受宠若惊,“不可不可,我等都赖闯军才得活命,怎还敢觊觎战利品。”
李布伸手拍他肩膀,“王兄这就见外了,一起砍完人,你竟然不要分钱。你这样让兄弟我心里发慌呐。”
王副将见李布神色严肃,一副不容质疑的样子,当下也就应承了,“那兄弟我就不客气了?我这就去把人马带过来。”
李布拉住他,“这等小事哪还要自己去,你军中难道没有传令兵?走,咱们只管去吃酒。”
李布和刘永福及王副将三人在中军大帐内推杯换盏,饮得正酣。
突然,一名传令兵急匆匆进来向刘永福耳语。
刘永福随即准备跑到李布那里说悄悄话,可被李布一把推开,“你也太不把王兄当自己人了,有啥话当众说好了。”
刘永福一脸难色,吱吱呜呜。
李布主动问道,“事情办妥了?”
刘永福慎重点头。
“那办妥了不就是已经把刀架到人家脖子上了嘛,这还有啥可装的。”
李布随后转头看向王副将,一把将他手里酒杯拿了下来,“王兄,别喝了,说实话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