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布接着说道,“榆林城内守军,总共主要就三股势力--尤家代表的当地守军、陕北士绅的私兵、白广恩所部。只要把白广恩拉过来,再促使士绅们分裂内讧,榆林城不攻自破。”
李过接过话茬,“白广恩和你算旧相识,就算你有十足把握把他拉过来,可他麾下不过也就剩4000来人了。”
“但白广恩部有不少老卒,战力不容小觑。”
“我知道,他是一股不小的力量,可人数太少。缺了他,对榆林守军还算不上伤筋动骨。我看过你在庆城的战报。原本榆林会好打的多。”
李布听了此话有些诧异,“制将军何出此言。”
“那王氏余下的1500人,为何会突然反叛。”李过眼神如刀向李布袭来。
李布对此早有准备,关于此事李岩也曾质问过他。毕竟那1500人的反叛在旁人看来确实莫名其妙。王氏如果真要反叛何必不跟着其它那几家一起动手,非要等其它几家被灭了,己方又不占优势的时候再出手。
李布并未表现出任何慌乱,“在庆城时,我为了分裂士绅那8000人,假意许诺王氏,事成之后会把俘虏的士绅私兵都交给他家。一战下来,我们俘虏士绅私兵足足有3000多人,要是真交给王氏,那他家一下子就会手握4500人。”
李布此话当然都是胡乱编的,这是他一早就想好的说辞,之前也是这么应付李岩的。他总不能说其实王氏背后是张家,这是张家背着我搞出来的事情,我为了避免张家脱离掌控,干脆就快刀斩乱麻。
李过转而缓和,“你此话确实找不出什么纰漏,毕竟当初怎么和王氏谈的也只有你知道,黑的白的还不是全凭你李将军一张嘴。”
李布赶紧单膝下跪,“制将军冤枉末将了。”他也明白为何李岩和李过二人,都对此事耿耿于怀,无非是王氏还在的话,可以凭借这块招牌去招降榆林城里的陕北士绅。陕西的这些士绅原先就已经被闯军整的够惨,如今又被李布在庆城弄出了一波团灭。
李布这种雪上加霜的操作,让榆林城里的那帮士绅几乎不可能再归降。
李布当然也知道他屠灭王氏的后果,可要是王氏不灭,实在是夜长梦多,真要被王氏背后的张家碰到了兵权,那张家早晚都会脱离自己的掌控。他怎能接受自己养了许久的狗自立门户。
因此,在对闯军有利还是对自己有利之间,李布果断选择了后者。
李过见敲打的差不多了,“好了,往事不提了,伱接着说你的计策。”
“陕北士绅虽然如今聚起的私兵有两三万之众,可他们往日里就是互相猜忌倾轧不断。再者,士绅们是铁了心不肯归降,可他们手下的士卒大都是庄稼汉,他们是无所谓替谁卖命的,就看谁给的好处多。而我们闯军历来的口号就是不纳粮,天生就对他们吸引力更大。所以,真到了关键时候,只要许他们归降,便不会和我们拼命。”
李过直奔主题,“具体如何施行。”
“那得有赖于制将军了。”
“为何有赖于我?”
“因为我们大军如今逼得对面太紧,他们都没功夫内斗了。”
“然后呢?”
“然后就得给他们内斗腾出地方来。”
李过兀自回味着对方话中之意,他讨厌这种被牵着鼻子的感觉。
“你是说,我们暂且退兵?”
“没错。”
李过心领神会,难怪刚刚这厮说要有赖于自己。如今闯王对榆林志在必得,催促进兵的军令像雪片一片往这飞。这个档口谁敢提出来让大军暂且后撤,也就自己这个亲侄儿敢做这种事,换了其他人就是顷刻人头落地的路数。
想到此处,再联想到李布近日通过阴谋诡计也成了闯王的侄子,李过就有心要压他一压。
“你不也是闯王的侄子么,为何不能你来。”
李布听出对方话中绵里藏针,赶紧躬身,“布不过是现成的侄子,制将军您才是嫡亲的侄子。”
李过轻笑,“好个现成的侄子,可我叔本就膝下无子,你何不干脆再咬咬牙,当他儿子得了。”
“回制将军,人得知足,命里没有的东西,不能去觊觎。”
“你最好牢记你说过的话。”
李布赶紧跪倒在地,“末将今后定会谨守本分。”
李过晾了他片刻,终究是把他扶了起来。“我们后撤不能无名,详细给我说说你的计策。”
“制将军说的是,我们可以天下大义为由头。”
“撤兵还能扯上天下大义?”
“没错,因为如今尤家去找了河套地区的蒙古部落。”
李过心下大惊,眼前此人才刚到榆林不久,竟然就能知晓河套那边的情况,他是何时派人去查探的。难怪军师在信中会着重强调,要善用此人,甚至将此人列为:不能为我所用必要为我所杀。
想到此处,李过一把拉住李布,“贤弟果然足智多谋富有远见。方才是为兄误会你了。来,和为兄坐着说。”
其实李布当然来不及派人去河套侦查,他是从历史书上得到的情报。
李布被眼前这出搞得一头雾水,不过既然对方有意拉拢,自己当然就坡下驴了。
“兄长方才吓死我了,贤弟我定会以兄长马首是瞻。”
“来,贤弟,喝酒。边喝边谈。”
李过亲自给他斟满了一杯。
男人之间,酒杯一碰气氛立马放松。
李布也不再正襟危坐,“我华夏大地,自古便有华夷之辩夷夏之防。北狄和东虏皆是蛮夷,教化未开粗鄙无知,也就比禽兽好那么一点。尤其是东虏,连头上毛发都要剔除,就留一根鼠尾粗细的小辫。大光脑门上长着根鼠尾,犹如猪屁股上长着根尾巴,何其滑稽可笑。”
“尤家在此原本是要防异族蒙古人的,我闯军与他们虽是敌对,可双方同是华夏一族。如今尤家为了对付我们,竟然引入异族,这便是冒犯了天下之大义。”
“我们闯军可以周礼孔圣那套为说辞,再找一群举人秀才们写些诸如春秋大义之类的东西。然后就派人四处散发。再以维护天下大义不忍同族相残为名,退避三舍。之后,就等着事情发酵就好了。”
“对了,东边山西那里也要派人去散发。同时京师最好也要搞出动静。”
李过好奇道,“东边山西倒是过条黄河就到了,那京师如何去得。榆林离京师近一千五百里,东边大片地方又不在我们掌控下,我们也没法派出快马,细作只能隐匿而行,一路上走不快的。”
李布微微一笑,“我们没有快马,但明廷的边军有啊。”
“你此话何意?”
“散布流言到京师,又不是非得去京师散布流言。”
李过被他这话绕的有点晕。
“那到底这么个散布法?”
“就派人过黄河,去山西弄出点动静就行了。明廷的守军自然会将军情传到京师,我们只需再演一出大败,然后再散布消息说:我闯军以天下大义为名撤军了。尤家不愧是世代将门,尤家军英勇无敌,更兼得到草原蒙古骑兵相助,我闯军实在难敌。”
李过深思了一阵,还是有些不解,“如今明廷已近穷途末路了,崇祯和百官会上钩吗?”
李布轻笑一声,“所以,我们得三管齐下。”
“何为三管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