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真行皱眉道:“那头犀渠妖王来自什么秘境,又是什么人在挑唆它?”
约高乐反问道:“你去过正一三山吗?”
华真行一怔:“当然去过,难道你想说此犀渠来自正一三山?”
约高乐赶紧摆手道:“我可不是这个意思,只是想问,养元谷比正一三山如何?”
华真行:“虽同为仙家洞天,但今日的养元谷比正一三山,规模气象还远远不如,毕竟那里已经营千年。”
约高乐朝着半岛方向比划道:“华总导也不必太谦虚,至少据我所知,千年以来哪怕最巅峰的时期,正一门也从未有过养元谷这么多弟子,比人头肯定是你厉害!
之所以提到正一三山,就是想告诉你,世上除了昆仑仙境外,还有像正一三山、养元谷这样的洞天福地,另有秘境也不是什么不能理解的事。
我说的这处秘境,为古神联盟所掌控。古神联盟你应该听说过,上次你在碧空湖斩杀了一位大神术师菲力斯-尼禄,他就是这个神术师组织的头目。”
华真行:“今天的犀渠妖王来袭,是因为我大前年杀了菲力斯?”
约高乐:“这只是原因之一。”
华真行:“那还有别的原因?”
约高乐:“你前不久杀的那头雪狼妖王,也是来自同一处秘境。”
华真行:“一个接一个,没完没了吗?”
约高乐:“驱使雪狼妖王的人,却不是来自古神联盟,而是冈比斯庭的九级大神术师休尔,这个人是冈比斯庭中有名的鹰派。
他向来主张对所有不合作的势力采取强硬态度,总之绝对不能手软,认为如此才能维护冈比斯庭的荣光。”
华真行:“是这个人找我的麻烦?他有这精神头和精神病,为何不去找昆仑盟干呢?”
约高乐苦笑道:“还真干过,只是没干过呀,连他们派系的老大都给干没了,想当初白少流就是这么成名的……所以休尔这个当年的小弟,才成了现在的老大。”
华真行:“那他就来找我的麻烦,难道是我看上去好欺负吗?”
约高乐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道:“好像真是这样唉,至少风自宾伪装得很好,看上去就是这个有钱人。”
华真行:“这特么没道理啊,他咋不去幼儿园逞威风呢?不就是神经病嘛!无论是散行戒还是神术师守则,这都是不允许的。”
约高乐:“所以那天他放出雪狼妖王之后,庭宗冕下便亲自出手,把他锁拿回冈比斯庭了。”
华真行:“怎么处理的?”
约高乐:“冈比斯庭高层的意见不一,处罚肯定是要处罚的,分歧就在于怎么处罚。
他是冈比斯庭内部一个派系的代表,态度也是忠于庭宗冕下的,况且已有九境修为,这种人是不太好杀的。”
华真行:“怎么不好杀?假如那天他的图谋得逞,会害死多少无辜?”
约高乐:“看来你是真不明白。”说话的同时发来一道神念。
九境修为已脱离了凡人的概念,除非迎来天劫形神俱灭,否则就算被斩杀,也能托舍重生。所谓托舍重生,打个不太恰当的比方,类似于带着记忆转世。
修行缘法是公平的,就算转世重来,也不会一生下来就有九境修为,而且是随着生理的发育,逐渐恢复前世的见知。
一位九境修士的见知远超凡人,修行中所有的关隘他都曾经历,也有属于自已的感悟,重新踏上修行之路比一般人要容易得多。
华真行惊讶道:“原来是这么回事,堪称不死不灭呀!”
约高乐却苦笑道:“不是这么回事,所谓托舍重生,也未必能够恢复前世修为,甚至不知还须再历几世几劫,轮回本身就是一种困境。”随着话音又发来一道神念。
托舍重生听上去很神奇,但过程却不是那么想当然,重新踏入修行门径亦有诸多艰难。功诀感悟不缺,但前世所获得种种机缘未必能重现,须历的劫难却一样不少。
比如突破二境的身受劫,假如没有先天好体质,则很难破关,再比如突破五境的风邪劫,对于散修而言更是凶险莫名。
假设一种情况,若是在当年的非索港那种环境下,谁敢说自已生下来就是健康的、又能安然活到成年?
所以有人可能就困于轮回中,一世又一世,有时恢复了当年见知,也无法再拥有当年的修为,有时尚未等到完全恢复见知,恐怕人就已经没了。
轮回中的每一世,都有新的见知积累,这样一世又一世的消磨下去,当年那位九境修士的主体意识也会渐渐被冲澹,人也不复当初之人、沉沦于轮回中。
在这种情况下,若执着于前身之事,恐怕连派突破四境的魔境劫都过不去,更别提突破九境的苦海劫了……
也不知约高乐有过怎样的经历,对九境修士的托舍重生有如此多的感慨。但是无论如何,修为达到九境,这种人就是不好杀的。
你杀了他,他说不定又换了个身份从哪里冒出来,既掌握着前生的所有隐秘,而且身份又变得更加隐蔽,真要做什么,会令人防不胜防。
而且另一方面,休尔大神术师也是冈比斯庭中某一派系的代表,直接把他杀了的话,说不定会引起内部的撕裂,所以冈比斯庭高层之间也有分歧。
华真行追问道:“那冈比斯庭打算怎么处理呢?”
约高乐:“给他关起来,对外就宣称其闭关修炼。但是你放心,在你打不过他之前,庭宗冕下是不会把他放出来的。”
华真行愣了愣,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转念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可是据我所知,当年那个叫凌吉伟的也是一名九级大神术师,不是让风先生给宰了吗?”
约高乐:“只说不好杀,没说不能宰啊。他的情况不太一样,就算有幸托舍重生又修行有成,还能怎样?
假如他选择重新做人,那么前身因果不论;假如他还要纠结于前身恩仇,你看昆仑盟能不能饶了他?”
华真行又一拍脑门:“不对,不对,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约高乐:“又不是做考卷,有什么不对的?”
华真行:“不说凌吉伟了,就说那个休尔。您说他是冈比斯庭中鹰派的代表人物,主张对所有不合作的敌对势力,都要坚决打击。
那么古神联盟也是冈比斯庭之外的神术师组织,就是他的打击对象啊,为什么两者之间还有勾结?古神联盟的雪狼妖王怎么会受他驱使?”
约高乐:“这种事,想明白了也很简单。你知道白手套吗?肯定知道,你也搞了好几个基金会。有白手套就有黑手套,以反派的身份出现,专门干脏活、送业绩、刷经费。
外部这样的组织,和冈比斯庭内部这样的派系,往往是一体两面,说多了就没意思了。
总之据我调查,休尔找到了古神联盟,进入秘境把雪狼妖王带出来了,指使雪狼妖王去干掉风自宾。就算是雪狼妖王干脏活,也要制造一场雪崩掩人耳目。
可惜雪狼被你干掉了,还那么凶残地被下了火锅。再加上尼碌也是你杀的,所以不用休尔再做什么,古神联盟自会找你的麻烦……”
华真行:“原来约先生什么都知道,那为何此刻才来?”
约高乐:“我呀?其实就是来吃火锅的。”
华真行:“晚饭刚吃过,宵夜时间还早。约先生,还是再说说那个休尔吧。一位九级大神术师,会为了单纯的利益做这种事吗?”
约高乐想了想,又发来一道神念,展示了一座雪山上两个人对话的场景。其中一人身穿镶着金边的神袍,但面目形容看不清楚,手中拿着一支法杖。
另一人单膝跪在他面前,应该就是那位休尔大神术师了。
很显然,这段谈话就发生在华真行与雪狼妖王斗法的同时,按约高乐的说法,是冈比斯庭的庭宗冕下亲自出手,锁拿了幕后驱使雪狼的休尔。
休尔最终缠绕着金色的锁链被带走了,那位庭宗冕下动手之前还说了一番话——
“冈比斯庭的荣光,来自信仰与忠诚。若失去了信仰与忠诚,只剩下了阴谋与力量,那么力量便毫无意义,因为你不知道该怎么去使用它。
他也许信奉神,也许不信奉,你有你的忠诚和信仰,可以在内心中去审判他。但你审判的方式超出了界限,你没有这个资格与权力……”
华真行微微皱眉道:“他驱使妖兽制造雪崩,不仅谋夺本不属于自已的东西,还要滥杀无辜,您却与他讨论什么忠诚与信仰?”
约高乐赶紧摆手:“不是我跟他讨论,是庭宗冕下对他的批语,你不要搞错人了!”
华真行:“这又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比如我叫华真行,但世上还有一个风自宾。假如没有风自宾这个身份,我还真没法想通很多事情。
比如我就没有想到,墨大爷居然混进欢想人居奖评委会了,但是又转念一想,既然我都可以是风自宾,他老人家为什么就不能当评委呢?”
约高乐:“饭不可以乱吃,话也不能乱说。”
华真行:“是您自已说的,来这里是为了吃火锅。我想告诉您的是,这里不仅有雪狼火锅,还有犀渠火锅呢!”
约高乐不接这茬了,语气一转道:“关于忠诚和信仰,休尔是一位大神术师,所以庭宗冕下才会那么说。
你调查过我的简历,应该知道我是一位神学家,就给你讲个小故事吧。曾经有一位很着名的美食家,他不是信徒,问过我一个问题。
在冈比斯庭的《圣约》中,将饕餮列为罪行,他虽非饕餮之徒,但人生爱好就是品尝天下美食。
按他的说法,当美味在味蕾上绽放,感觉生命意义得到了升华。他并不贪吃,只追求世上最极致的美味,在追求的过程中感受到人生的自由。
他的追求并不需要世俗所谓的高尚认同,也与造物主无关。所以他问我,信奉造物主,对他而言有什么意义?
当时我只反问了他一句话——你为什么不去吃屎呢?
华真行微微一皱眉:“您居然还有这么粗俗的时候,和一位美食家讲这样的话?”
约高乐:“我说错了吗?这不是开玩笑也不是讽刺,就是很认真的一句话,是谁教会他分辨世上的美味?”
华真行:“他肯定回答是他自己,是与生俱来的能力。”
约高乐:“不错,他就是这样回答的。
但我告诉他,他能够品尝世间美味,是因为有健康的身体、正常的味蕾、清醒的神智。造物主给了人感知和欲望,人才有了满足欲望的意义。
所以得感谢造物主,让他拥有了这一切。假如他是一头蜣螂,食物就是粪球,当然不会体会到雪狼与犀渠的美味。”
华真行:“这么打比方,您还想不想宵夜了?”
约高乐:“那就换一种说法。有人说他不在乎灵魂是否得到救赎,就在乎享受美味,可是我却要告诉他,清醒的灵魂才是前提。
假如他是个神智不清的疯子,连饭和翔都无法分辨,谈什么去享受美味?那么在他的世界中,连美味这个概念都不曾存在!
现在你应该明白了吧,如果失去了信仰和忠诚,力量便毫无意义,因为我们不知道要用它去追求什么。
造物主给了人们欲望,才有了满足欲望的快乐,有的人却忘记了这一切的根源。”
华真行:“您还真是一位神学家,但哪怕不是神学家,也能说出一样的道理。生命的意义就在于此,灵智的意义也在于此,修行更是。
生命意味着可以做出主动的选择,灵智意味着可以去思考分辨,修行意味着可去实现自我、找寻根源。”
约高乐:“对一位神术师而言,就是可以与神同行,向造物主看齐。”
华真行:“您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不会是想向我传教吧?但您还没有解释,一位九级大神术师为何会做那种事?”
约高乐:“华总导也许不太了解冈比斯庭,也不太了解那样一群人。要说休尔没有信仰与忠诚,那不可能的。
你以为他盯上风自宾,单纯是因为春容丹能赚钱吗?当然不是!你认为他已经看到了生机药剂对这个世界巨大的意义,倒是说对了。
在他看来,生机药剂的出现,甚至已经有规模化量产的可能,就是神赐予人间的礼物。这种东西,怎么可以掌握在一群黑荒土着和华裔移民手中?
他个人甚至未必一定要去占有什么,这对一名九级大神术师意义确实不大。驱使他言行的,不是单纯的利益,而是一种强烈的自我,是他自以为的忠诚和信仰。
这种强烈的自我,使他们的自尊不能受到质疑。
哪怕身怀愚蠢的偏见,事实已经证明了他们的错误,他们仍抱有顽固地荣誉感,坚信自身的道德与价值优于你。
假如事实不符合他的期望,他们也不会承认这一点,还会更加固执地想去改变事实,或者将事实扭曲到他所认为的正轨。
小华,假如你证明了你比他更有道德感召力,给世人赋予了更高的价值,这种人是不会承认的,还会想尽一切办法否认你的正义性。
这就是他所谓的信仰与忠诚,却不知在神的眼中,就像个哭闹的孩子……”
华真行插话道:“哭闹的孩子,这个比喻也未免太轻描澹写了吧?”
约高乐:“我的话还没说完呢,假如只是哭闹的孩子也就罢了,偏偏他们是真能带来灾难的。”
华真行:“您所信奉的那位造物主,假如真的来到了人间,恐怕看冈比斯庭也不会顺眼吧?”
约高乐笑了:“我也深有同感!假如神真的来到了人间,说不定已经收拾了冈比斯庭,而这样的神罚可能也是一种挽救。”
华真行:“我这么说话没问题,您这么说就不太合适了……怎么有种皇帝陛下要造反的感觉?”
约高乐笑道:“假如倒退到新联盟成立之前,或者是你刚刚成立新联盟的时候,某天你一觉醒来,发现自已成了几里国总统,叫什么名字来着?”
华真行:“贝克来,如今是文史纪念馆的讲解员。”
约高乐:“对,就是那位贝克来总统,你会怎么办?别以为我在开玩笑,以你家三位老前辈的手段,不是做不到这一点。”
华真行怔了怔,一言不发开始往外掏东西,约高乐追问道:“咋啦,怎么不说话了?”
华真行:“该做火锅了,约先生,要多叫几个人一起过来喝酒不?”
约高乐:“算了,这地方也不大……再说了,这么晚就别打扰大家休息了。”
华真行:“我原本有件东西想给您,顺便跟您换件神器啥的,但是现在想想,还是等几天再说吧,至少把眼下的事情都办好了再说。”
约高乐:“哦,什么好东西,为啥改主意了?”
华真行:“先不告诉你!因为我生气了,虽然不是冲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