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咖啡店里,克莱总觉得有人在看自己,那些目光没有什么恶意,感觉上,更像是“好奇”。
这让克莱感到奇怪,他是标准的德意志人,除了德语有些柏林口音,似乎与慕尼黑的其他人,没什么不同。
“嗨,帅哥,有兴趣一起喝一杯吗?”
只见一位打扮时髦的女人走了过来,自顾自地坐在克莱身边,有些挑逗地说着话。
“不,呃……我在等人。”
克莱不知道为什么这样一个女人要坐过来,只能礼貌地拒绝。
“呵呵,莫非霍夫曼先生,只对意大利女人感兴趣?”
女人见克莱拒绝,似乎有些不悦,当即略带讥讽地说道。
“意大利女人?”
克莱不知道对方在说什么,但是瞬间联想到索菲亚。
“你在干什么?”
就在克莱尴尬的时候,忽然一个声音传来,只见辛迪正怒气冲冲的走过来,站在女人对面。
女人上下打量着辛迪,随后轻笑一声,起身离开。
“到底怎么回事?”
辛迪坐下后,对着克莱问道,她的警报已经拉响,自己的男人要被小妖精拐跑了。
“我怎么知道,她就是这样坐过来,问要不要喝一杯。”
克莱摊开手,他不知道那个女人为什么会坐到自己身边,而且还在挑逗自己。
“走,这里不干净,我们换个地方。”
辛迪立刻拉着克莱离开,他们转过街角,来到另一家咖啡馆。
然而一进门,克莱就感觉咖啡馆里的众人,目光就有些不对劲,女侍应生走过来,同样用奇怪的眼神看向自己。
克莱慌了,他不明白为什么会这样,早几天还不是如此,他虽然高大英俊,但也不至于会引起这么多人的注视。
“等等,报纸。”
就在克莱慌张地看向四周时,突然注意到一张报纸,他立刻走过去,从报刊架上将其拿起来。
只见头版赫然印着自己的照片,标题是——工农联合党的丑闻。
打开后仔细翻阅,克莱发现这是一篇攻击自己的文章,内容大概是指自己玩弄女性,甚至还和外国女人勾勾搭搭。
作为证据的是一张照片,那是他和索菲亚,只见两个人并排走在大街上,克莱说着什么,而索菲亚则是低头微笑。
老实说,这算不上什么“证据”,至少他和索菲亚“探讨德意志与意大利悠久友谊”的照片没有出现,甚至连他们接吻的照片都没有。
就凭一张两人并排而行的照片,便说自己和外国女人勾勾搭搭,这个也太没有说服力了。
但是仔细看看文章,克莱感觉到了不简单。
这不是针对他个人的攻击,而是针对整个工农联合党的。
应该说,这就是借题发挥,文章的笔者并不了解索菲亚是谁,他们只是对克莱单方面的攻击,说他频繁出入高级场所,又不断更换女伴。
反正文章都是添油加醋,至少有一半内容都来自臆想,然而攻击的点很刻薄——人民在受苦,他却在享乐。
不得不说,这是一种很恶毒的攻击,从一个很小的点,甚至连八卦都算不上的东西,直接上升到国家和民族的高度。
看着报道,克莱眉头紧皱,他看了眼报纸的名称,那是一家右翼媒体,算不上多出名,但销量还不错。
“我们最好先回去,找帕尔商量一下。”
拉起还在研究喝什么的辛迪,克莱径直出了咖啡店,随后经过一个报刊亭,购买了十几份报纸。
来到帕尔的豪宅,管家说他出去了,今天可能晚点儿回来,于是克莱毫不见外的表示会在这里等他,顺便蹭一顿午饭。
还是他和辛迪两个人。
管家对此见怪不怪,微笑着走开了,于是克莱就和辛迪坐在客厅里,翻看那一堆报纸。
“这是有预谋的攻击,简直恶毒得难以想象。”
两个人仅仅翻了一会儿,便发现几乎所有右翼媒体都有刊登类似文章,而且言之凿凿,克莱就是一个玩弄女性的浑蛋。
同时攻击的口径都非常一致,他们认为这是丑闻,是工农联合党的丑闻,他们的党首在女人怀中和豪华酒店里纸醉金迷,而他们的普通党员,却在挥汗如雨地劳作。
《人民观察家报》的指责是所有报纸中最苛刻的,他们不仅攻击克莱,试图把他形容为一个“骗子”,更是将矛头指向了犹太人。
说他们已经凭借“工分”赚取了大量财富,如今已经露出“狐狸尾巴”,准备抛弃这个国家,要跑路了。
主笔人是埃卡特,克莱看到这个名字,就想到之前的许多文章,知道这个家伙,在添油加醋和借题发挥上,天赋点都加满了。
“好吧,他们的想象力真丰富。”
辛迪对克莱百分百信任,她是认识索菲亚的,那个女人虽然有魅力,但是她相信克莱的“定力”。
何况索菲亚来慕尼黑,是谈生意的。
辛迪虽然不懂生意,但也知道这是公事,所以她认为这都是臆想之后的恶意中伤,是那些右翼人士在污蔑自己的男人。
好吧,可怜的姑娘,她并不知道,自己的男人在近些日子里,经常和那个来自西西里岛的女人“探讨德意志与意大利的悠久友谊”。
“我们需要反击,或许可以开个新闻发布会之类的。”
辛迪提出自己的意见,但是克莱摇摇头,将其否决了。
毕竟工农联合党与索菲亚之间的关系,不宜拿到台面上。
倒不是因为索菲亚有黑手党背景,而是他们这笔生意,需要采取“走私”的方式。
克莱并不是一个标准的政客,对于他而言,个人名誉远不如实际利益的价值更大。
何况他和索菲亚也并非那么“清白”,被人抓住这个点攻击,他还真有点儿心虚。
这就是他的稚嫩之处,如果换一个老政客,他们会做出另一种选择。
比如公开他们和索菲亚的交易,表示自己在为饥饿的同胞而进行努力,这些中伤不仅让自己名誉受损,更是让德意志人的肚子遭殃,从而利用这些“丑闻”,来给自己树立一个高大形象。
即便这的确会让“生意”受到影响,但政治资本会捞得盆满钵满。
因为克莱始终不愿意公开处理此事,所以辛迪也没办法,他们只能等帕尔,或许那个犹太富豪,能出什么好主意。
当夜幕降临,帕尔终于回来了,因为他回来得太晚,克莱和辛迪不仅蹭了一顿午饭,连晚饭也一道蹭了。
“这的确是个问题,但如果只是些花边,倒是可以不予理会。”
帕尔多少知道一点儿克莱与索菲亚之间的事情,但是他当着辛迪,也不好说太多。
“但是他们在攻击我们的政党,以及试图分化我们。”
克莱拿着报纸,有些无奈地说道。
“谎言终究是谎言,总有被戳破的一天。”
帕尔拍了拍克莱的肩膀,鼓励并且安慰着。
见帕尔如此说,克莱也只能作罢,他和辛迪告辞离开了豪宅,回到自己的住所。
但是这场抹黑的风暴,并没有因为克莱的沉默而衰减,反而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在那些右翼分子看来,克莱的沉默,就等于是默认。
于是他们更加起劲了,甚至还像模像样的做了“访谈”,有几个没有照片和本名的女人指责克莱,对她们进行引诱,然后“上垒”。
最关键是受访者的年龄,从16岁到46岁不等,里面言词之露骨,内容之大胆,简直达到了“官能小说”的程度。
所谓“人言可畏”,克莱虽然想要冷处理这件事,但还是造成了较为恶劣的影响。
工农联合党内部开始出现不满的声音,一些党员认为克莱在欺骗他们。
党产在大量增加,甚至达到了“富可敌国”的程度,但是他们感觉,自己并没有得到实惠。
之前工农联合党的发展弊端开始显现,这类人大多是出自个人利益考虑,才加入的工农联合党,而现在,他们感觉自己需要获得“回报”。
如果只是一小撮人,那么这件事还好处理,但是恶劣的影响越来越大,就连那些受到实惠的老兵,也开始对克莱心生不满。
这些老兵都是以“劳动力”的方式进入的工农联合党,他们在各自的岗位劳作,每天辛辛苦苦,却只能赚取微薄的收入养家糊口。
结果看到克莱花天酒地,自然气就不打一处来,加上部分人的煽动,于是聚集在工分商场门口,高喊口号让克莱下台。
“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意料。”
站在窗口,看着下面高喊让克莱下台的党员,帕尔表情开始凝重。
“这都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攻击的角度太过刁钻了。
何况这件事我的确也处理得不太对,那些人会抗议,也属于正常。”
克莱倒是觉得无所谓了,反正事情已经发生,说再多也于事无补。
“不,是我不好,当初如果认真对待,就不会造成这种局面了。
总之,我们都有需要反省的地方。”
帕尔将责任揽过来,毕竟当初劝克莱冷处理的是自己,发展到今天这步,他也有责任。
“我觉得,我们可以换一个党首,我下来,你上去。”
克莱给出解决办法,对他而言,政治这种东西,真的没啥好玩的,如果不是希望改变未来,避免这个国家重蹈覆辙,他早就撂挑子不干了。
“不行,别忘了,我是犹太人,当个副主席之类的还好,如果出任主席,将会造成更加剧烈的影响。”
帕尔否决了克莱的想法,他不能出任主席,绝对不能。
现在德意志的反犹情绪高涨,甚至已经变成一股潮流,民族主义的排他性在德意志得到淋漓尽致的体现,犹太人的生存状况越来越差。
如果帕尔出任党首,那么工农联合党将会面临所有右翼势力和反犹势力的猛烈攻击,这种局面,他是不愿意见到的。
“那怎么办?我在这个位置上肯定是坐不稳了,但是领导权不能交给外人。”
克莱摇摇头,他的确不想再当这个党主席,但是他也不能随便把它让给一个与自己理念不合的人。
“或许有个人可以,我们把他找过来吧。”
帕尔突然灵机一动,想起一个人来,随后立刻拿起电话,拨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