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
任昊卧室的门重重关了上,客厅里似乎还回荡着他的喝骂声,久久不能散去。
看得任昊回屋,客厅里的几个女人相互对视一眼,一个个都蔫巴巴了起来。范绮蓉急急苦着脸,压低了声音悄悄道:“我就说咱们玩过火了吧,唉,这,这下可咋办啊,也没多大点事,早知道就不给他脸色看啦!”
夏晚秋看向谢知,卡着嗓子眼轻声恨恨道:“都赖你!出的馊主意!”
“怎么赖我了?这提议可是咱们四个一块商量的吧?要有责任的话,咱谁也跑不了!”谢知冤枉地巴巴眨着眼,身子向后一靠,无精打采地垂着眼皮:“再说,我也不知道他会这么大反应啊,唉,这可坏事儿了,嗯?对了对了!表格!我把表格放哪了?”
谢知霍然起身,翻了翻自己的兜口后,开始在挎包里找来找去,终于,她如释重负地将表格拿在手里,也不多想,飞快套出手机给秘书打去电话,将柳明转学的事情全权交给他,并让他在最快的时间内办好。
谢知打电话时声音很大,话语中流露出一丝急切的味道,就是为了给屋里的任昊听的,可挂下电话等了一会儿,也没见任昊出屋。
“谁出个主意啊,现在该咋办?”
几个人大眼瞪着小眼看了对方很久,末了,另外三女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到谢知身上。
“你们看我干嘛?”谢知略微有点心虚,很没有底气道:“我也不知道咋办啊,你没看昊那表情?咱几个里他单独点了我的名字,可见是最恨我啦。”谢知>心里也乱糟糟了起来,胡乱伸手摸了个茶杯,也不管是不是自己那杯,就咕噜咕噜喝了两口,继而眼珠子一转,瞧向了范绮蓉:“绮蓉,你跟小昊是十多年的关系了,比我们都亲,要不你去跟他说说呗?”
夏晚秋重重一点头。巴巴看着蓉姨:“……他向来听你地话!”
顾悦言也期待地瞅瞅她:“我看行。蓉姐。你去最合适。”
“别啊。我。我不行地……”范绮蓉连连摆着手:“他方才骂我骂得多凶啊。把刀都拍我腿上了。我。我咋跟他说啊?再说。从小到大他都没这样过。不怕你几位笑话。说真地。我这心里真有点犯怵。反正。嗯。我不去。那个。嗯。晚秋。对。晚秋最合适了。”范绮蓉把担子加给了别人。
谢知>赞同地看看夏晚秋:“对。晚秋是小昊女朋友。他最紧巴你。骂一顿之后火气也就消掉了。绝对不舍得再说你啦。晚秋。我看你挺合适地。去吧。跟他说说话。顺便给我们几个求求情。成不?”
顾悦言握住了夏晚秋地小手儿:“夏姐。拜托了。”
“别看我!我,我也有点怵!”夏晚秋躲开了几人紧巴巴地视线:“平常他总打我的!我治不了他!”没人的时候,任昊经常打夏晚秋的**教训她,“悦言,你进去看看吧……”
“我也,我也不行啊……”
谢知眨巴眨巴眼睛,望着顾悦言鼓鼓地小肚子:“对对,悦言你怀孕了,小昊就是再犯混,也不可能对你不依不饶的,你看前几天,他又给你背孕妇菜谱,又紧着扶你上楼,生怕你孩子有点意外,对你多好啊,甭怕他,你肯定没问题。”
范绮蓉隔着夏晚秋摸了摸顾悦言的手背:“对,甭怕他,你去最合适。”夏晚秋也是一副“交给你了”地表情。
你们要是不怕他,你们咋不去?
顾悦言心里犯嘀咕,嘴上仍小声儿道:“他第一个就骂的我,肯定恨死我了,我,我也不去……”
“唉……”这声叹息是五个女人同时出来的。这下过后,那声娇柔的叹气吸引了四女的目光。只见崔雯雯拿着笤帚清理着地板上的玻璃~子,神色有点怯意。
谢知沉吟着眨眨眼,眸子忽地一亮,抬头望向她:“雯雯,你来一下……”
夏晚秋瞅了她一眼,抬起**给崔雯雯让了个座位:“坐这里!”
范绮蓉和顾悦言也变了一个眼神,颇有些殷勤地一左一右拉着崔坐到沙上。顾悦言最先一个说话了:“记得有两次你都没交语文作业吧,其实没事,你语文好,写不写作业对你意义不大,我也不会在班里点名批评的。”
崔雯雯小脸儿有点惨白:“那两次是我家停电啦,顾老师,谢谢您帮我瞒过去。”
顾悦言不以为意地摇摇头:“小事情……”
范绮蓉挤开顾悦言,一把抓住崔雯雯的腕子:“上次姨送你地衣服还喜欢吗?”
“喜欢,任昊也说挺适合我的,呃,那个,谢谢蓉姨。”
范绮蓉笑呵呵道:“没事没事,咱都是一家人,谢个啥啊,姨下本书也快写完了,听说你爱看姨的书?嗯,等完本以后,姨不给编辑审稿,第一个先给你看,行不?”
“谢,谢谢蓉姨……”崔雯雯声音已经开始打起哆嗦了。
这时,夏晚秋叫了她一声,待崔雯雯忐忑不安地坐过来后,夏晚秋挽住她的胳膊:“英语作业无非是抄抄课文,你语法知识和词汇量都很扎实,我特批,你以后不用写英语作业了。”
“谢谢夏姨……”
崔雯雯都快哭了。
继夏晚秋之后,谢知伸手揽着女儿肩膀,将她搂了过来:“雯雯啊,等你放了暑假,妈也厚着脸皮去请个长假,咱娘俩到海边走走,放松放松心情,呵呵,你看行不?”
“妈……那个……我……”几人都说到这份上了,崔雯雯哪还不明白啥意思啊,俩腿登时有些软。
谢知语重心长地摸着她的脑袋:“别有心理负担嘛,小昊就骂了我们四个,跟你没关系的,去吧,进去看看他。”然后,谢知趴在她耳朵边嘱咐道:“探探他的口风和态度,要是隔夜就能消气的那种,你就多陪他待会儿,给我们四个说说好话,要是你感觉小昊真恨上了我们,你就赶紧出来,咱们再商量,知道不?”
“可,可我……我行吗?”
夏晚秋断然一点头:“你肯定行。”
范绮蓉拍拍她地肩膀:“进去以后机灵点。”顾悦言也送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那……那我去了?”崔雯雯一步一回头看挪动着脚步走到任昊的卧室门前,咬了咬牙,她伸手轻轻敲了几下门,见得里面没有声音,崔拧开了门把手。
吱呀……
门开。
屋里静悄悄地,唯有圆珠笔与纸张接触的刷刷声不断作响。亮白色节能灯雾蒙蒙地光芒撒在卧室内,让崔雯雯诧异的是,任昊竟然坐在写字台前专心致志地写着作业。她心里紧张地怦怦跳动着,走过去两步站定在他身后:“昊……”
任昊面无表情地回头看她一眼,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旋而接着写起作业,默然不语。猛地这么一看,他似乎没有愤怒地意思,跟先前相比,简直换了一个人。
崔雯雯也不知道是好现象还是坏现象,可阿姨姐姐们交给自己的任务不能不办,她一边儿观察着任昊地一举一动,一边儿小心翼翼地坐到床上,迟疑着张张嘴,顿了一会儿,方怯怯道:“你……你没事吧?”
任昊淡淡笑了一下:“没事啊,我能有啥事,明儿个地作业还得交呢,这不,正赶进度呢。”
任昊淡然地姿态让崔雯雯松了一口气,“其实,我妈她们不是故意的,具体情况我也不太知道,嗯,她们好像是跟你面前丢了脸,就想出这么个甩脸色的招数,昊,你别生她们气了好不好啊?”
任昊嗯了一声,也没抬头,笔尖快在作业本上写着什么:“我明白,她们要面子,想给我个下马威尝尝,女人嘛,这无可厚非,嗯,刚才是我太冲动了,没事的。”
崔雯雯喜上眉梢:“真的吗?”
任昊笑着点点头:“我骗你干嘛?”
“那就好,那就好,谢谢你。”崔雯雯拍着胸脯呼出一口气,欣喜地看看他,慢慢起身:“那你写作业吧,我不打扰你了。”
……
屋外,别墅一层客厅。
“这么快就出来了?”
“咋样啦?”
“雯雯快说!”
“他跟屋砸东西了没有?”
看着母亲四人紧张巴巴的目光,崔雯雯感觉有点好笑,平时她也看惯了四女仗着年纪大而欺负任昊,谁曾想,任昊一飙,几人全都蔫巴巴的了,这一反差不可谓不大。
有道是敌强我弱,敌弱我强,说地就是这个理吧?
“没事啦……”崔雯雯邀功般地唧唧喳喳叙述起进屋后的情景,在谢知>和范绮蓉的要求下,崔雯雯甚至把任昊开始到结束的表情和动作都叙述了出来,“……嗯,大概就是这样,他已经不生气了,还说是他刚才太冲动了呢。”
事有反常必为妖!
崔雯雯本以为告诉四人任昊没有生气后,她们会跟自己一样松下一口气。
可偏偏,几人非但没有露出欣然的表情,甚至她们四人均是一副凝重的样子,沉默了好久,谢知最先一个苦下脸来,唉声叹气地靠在沙上,昂起头,仰望天花板:“这回可能真玩过了,赖我,赖我啊……”
范绮蓉脸色也不太好看:“知,你也别这么说,当初是大家一起出的主意,责任咱们都有,唉……这可……唉……”
夏晚秋抿着嘴巴看看谢知:“你花招多,想个招儿!”
“等等,夏姨,妈,蓉姨……”崔雯雯彻底糊涂了,眨着清澈的大眼睛:“咋回事?昊不是没生气吗?你们怎么还……”
顾悦言幽幽一叹,习惯性地摸着自己地肚皮:“前一刻他还站在客厅指着我们鼻子大骂,十几分钟后,就能把气消掉?这绝对不可能,再说,就算他不生气了,也不会主动承认是他自己冲动了吧,我们没道歉,没说话,等于是还没给小昊台阶下,他怎么会先一个不计较?这不合理……”
谢知接着她的话道:“唯一的解释就是,小昊已经恨我们恨到骨子里去了,这就好比夫妻,那些成天打架吵嘴的夫妇,不见得是感情不好,而真正没了感情的夫妻,是属于那种形同陌路地感觉,见了面,却没话说,即便对方犯了错,另一方也不会生气,这才是真正没了感情的人,雯雯,你明白吗?”
崔雯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范绮蓉站起身,急得她绕着别墅客厅来回溜达起来:“我倒希望昊多骂……唉……现在可好……唉……你说我也是……跟昊面前还有什么脸面可言啊……瞎逞能……这下老实了吧……真是活该……”
范绮蓉不停埋怨着自己。
回过神儿来地四人往回一想,自己这边做的还真是有点过分了,邀请他玩牌,任昊也拒绝过,是她们非要将他拉进来地,可几人输了吧,耍赖不认帐不说,还把气撒在了任昊头上,你说,他招谁惹谁啦?
三天都没给他做早餐,晚饭更是没给他留过,一进家门就拉长了脸色给他看,人家能不生气吗?
崔雯雯看着母亲等人一个个愁眉苦脸的模样,不由提议道:“要不我再去和昊说说?”
谢知>点着下巴沉吟了一会儿,轻轻一摇头:“去已经不合适了,事儿是咱几个惹出来地,咱四个要是不出面的话,怎么也说不过去,唉,躲是躲不过去啦,雯雯,你先上楼休息吧,我们姐几个再想想办法。”
崔雯雯应了一声,乖乖听话地回了楼上卧室。
“知……”范绮蓉朝她看了过去:“你把雯雯支走,是有主意了?”
谢知挤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其实,想想也知道,小昊不可能真地跟咱们形同陌路,无非是时间长时间短的关系,而且最主要的是,决不能让他心里落下疙瘩,不然,咱们以后的关系可真就越来越远喽。”
顾悦言垂头丧气地看着宝宝:“咱们这回真把他伤着了,唉,知姐,你主意多,我们都听你的,有啥就说吧……”
谢知妩媚的嘴角向下一瘪:“我能有啥招儿啊,要
别人还好说,可你们也知道,老实人一旦起火来,后果?唉,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嗯,我的意思是咱们派出个代表,跟小昊道个歉,甭管他啥反应,咱至少先得把咱几个的态度亮出来,咳咳,你们看这个代表……谁来?”
范绮蓉自然而然地看向夏晚秋:“晚秋是昊女朋友,还是你去吧。”
夏晚秋想也不想地沉目看着吊灯:“……我不去!”
范绮蓉勉强笑了笑,摸上了谢知地手背:“知,那你去?”
“我也不合适,绮蓉,我觉得你行。”
“我不行的,悦言,要不你考虑考虑?”
“我哪行啊……”
按理来说,无论谢知还是范绮蓉,无论顾悦言还是夏晚秋,她们对任昊都占据了年龄上的心理优势,根本不可能怕任昊,加之他平日里那个老好人的小形象,不欺负他就不错了,怎么会对他产生畏惧的情绪呢?但,方才任昊那凶神恶煞的表情,着实来得太过突然,措手不及下,已然深深烙印在了几女心底,加上她们理亏,这一下,可就集体犯了怵,全都蔫巴了起来。
大家推推辞辞,谁也不肯做那个外交代表。
“啧,这样也不是个事儿啊……”谢知皱眉看看她们:“咱们手心手背得了,谁输了谁去,公平吧?”几人想了想,也就答应了下来,全都攥着拳头举在肩膀上,“准备,手心手……背!”
刷刷刷……
四个女人全都是出的手背。
“再来,手心手……背!”
结果,还是四个手背。看姐几个的情况,似乎是不打算换了,毕竟,谁都不行做那个出头鸟强行换成手心,也就意味着不会有输赢。
谢知眼珠子微微一眯:“不变是小……狗!”
刷刷刷,依然是四个手背。
我晕,宁愿当小狗也不变吗?
“继续,这么僵着也不行啊,这局谁不变谁去哦……手心手……背!”
终于,上当地人物出现了。
是夏晚秋!
其他三人依然手背到底,而夏晚秋却是出了手心。
“好了,晚秋你进去吧,记得把我们道歉的话带到了哦。”
“不行!”夏晚秋苗条的身材当即绷紧了一下:“你们耍赖!说好了谁不变谁去的!我变了手心!那就是你们仨去!”夏晚秋打小就没玩过这种游戏,此时才知道自己上当了,她二话不说,身子一背,双手死死抱住沙背:“我不管!反正我不去!”
谢知哭笑不得地看着她:“你赖皮是不?”
夏晚秋瘪着嘴巴:“赖皮就赖皮了!说到底也是你用话做的陷阱!我没输!不去!有本事你拿刀捅死我!”
“喂喂,你别拿小昊刚才地话吓唬我们行不?”谢知苦恼地揉揉太阳**:“三十岁的人了,咋还跟十几年前一样,长不大地傻孩子,唉,这样吧,咱们次剪刀石头布决胜负,行吧?”
夏晚秋嗯了一声,这才松开沙背,坐正了身体。
“剪刀石头……布!”
谢知是石头,范绮蓉是布,夏晚秋和顾悦言是剪刀,因为分不出胜负,只能继续。
“剪刀石头……布!”
除了范绮蓉是石头外,另三人都出的布。
“呵呵,绮蓉你输啦。”
范绮蓉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在几人鼓励地眼神下,她壮着胆子站起来,脚上跟坠了铅块一般艰难地迈向任昊屋门,然而只走了三步,范绮蓉便迅退了回来,咬咬牙,也学着夏晚秋的模样跪在垫子上,紧紧抱住沙背:“刚才就是晚秋输了,她都没去,我也不去。”
范绮蓉也顾不得形象了,厚着脸皮耍起赖。
“哎呀,你们……你们……”
夏晚秋瞥眼看了看蓉姨:“绮蓉,愿赌服输,赶紧去吧。”
范绮蓉气得直瞪眼:“是你先耍赖地好不好?”
“姓谢的也说了,是她话里有陷阱!”
“那我们咋没中陷阱?”
谢知头痛万分地插嘴道:“行了行了,已经这样了,咱们就别内讧啦,唉,我估摸谁输了也不可能独自去的,那就这样吧,咱们四个一起进屋跟他道歉,行不?”谢知年纪最大,社会地位最高,所以在这里理所当然地充当起领队的角色。
“好。”
“行,大家一起去,要挨骂也是一起挨骂。”
“不好吧……”夏晚秋这个威严果断的女人竟然露出一丝扭捏的味道:“嗯……嗯……我看还是在门口跟他道歉……别进屋了?”
“那样没诚意!”
“啧,要不等他消消气,明天咱再去?”
“万一他消不了气呢?”
“哦……那……那好吧。”
这一提议几女全票通过。
人多力量大,这话看来针对。与其一个人送死,倒不如拉上几个垫背的,心理上总会舒服一些。
“对了,说到诚意,咱们就这么进去,是不是也不好啊,毕竟好几天没给他做饭了,我觉得,咱们只是该准备个果盘吧,至少比干巴巴的道歉有力度多了。”范绮蓉看看她们:“你们说呢?”
“是个办法……”谢知给予了肯定:“分工一下吧,尽快完成,嗯,悦言去阳台拿水果出来,晚秋负责洗干净,切水果和削皮的任务交给绮蓉,拼盘工作我来干,好吧?”大家出奇的团结,谁也没抱怨,应了一声,分工准备果盘。
不多久。
人手一个托盘地四人齐刷刷站在门边儿。
范绮蓉和顾悦言都轻轻推了谢知一把,示意她先进。
谢知>苦着脸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敲了三下门板,沉吟着拧开门,带着三女踏入任昊的卧室。
看着头也不回的任昊,四人忐忑地依次坐到小双人床上,对视一眼,你捅捅我,我捅捅你,却谁也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