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没有回头,定定的站在那里,一对闪亮的眸子忽然黯淡无光,清澈的泪水一瞬间泛滥成灾。
杨大波刚走到黄色隔离带的位置,便有警察过来拦住去路,面无表情的说道:“杨先生,对不起,按照惯例,请你跟我们回局里做口供。”
男人一下子就恼了,“我现在要回家吃饭、洗澡,然后抱着我老婆睡觉,没时间陪你们玩。”
刚要迈步,从旁边又过来三名警察,“请你配合一点,这是警方办案的程序。”
“你们的那些狗屁程序对我无效,有本事先抓住那个把这里搞得鸡飞狗跳的混蛋再来找我。”男人一瞥间,眼神里射出的厉芒把他们吓了一惊,不自觉的后退两步。
“让他走。”远远传来刘云清苍凉雄厚的声音。
杨大波冷哼一声,头也不回的离开这里。
来到魔幻城堡的大门,现江小婉正等在那里,黛眉微蹙,胸口一起一伏。
杨大波觉得有些异样,于是便问:“你是怎么来的?”
“跑过来的。”江小婉淡淡的说道。
“从伊丽莎白到这里起码有四五公里的路程,你就这么跑过来的?”
女人面色苍冷的点点头。
杨大波一句话不说蹲下身子,一手握住女人的小腿,轻轻把没跟的鞋子脱下来,这才现原本羊脂白的光滑脚裸已经青肿起来,还环绕着一圈深深的血痕,他仰面望着女人,“疼吗?”
江小婉脉脉的笑了下:“原本很疼,现在不疼了。”
事先没半点征兆,杨大波忽然把女人的身体横抱起来,脱掉她的两只鞋子,随手丢在路边的水沟里。
江小婉娇靥如云,讶道:“你干什么?”
“那双鞋子伤害到你,已经没有存在的价值了。”
“你放我下来!”女人惶急的叫道。
杨大波理也不理,抱着女人一步步离开魔幻城堡。
拐过一个路口,路上的行人渐渐多起来,人们纷纷向这边投去异样的目光,江小婉又羞又恼,恨不得一头撞死,一向高贵矜持的大明星在众目睽睽之下被男人抱着穿街过市成什么样子。
“放我下来!”江小婉一再命令道,但杨大波就是不回应,她勉励挣扎几下,男人的手臂却像铁箍一般越收越紧。
江小婉无奈之下只好任由他抱着,每每遇到道路颠簸崎岖处,她都会不自觉的抱紧男人的身体,这样危机感会稍稍减轻些,渐渐的,两手搭在男人的后脖梗,再也放不下来了。
杨大波一边走着,目光如炬的盯着怀里的温香软玉,江小婉便如初生的猫儿蜷缩起来,睫毛低垂,竭力避开男人火辣辣的眼神。
上了公路,除了穿梭不息的车辆以及道路两旁茂盛的万年青之外,一眼望不到头的路面空寂寥廓,没有半点人声,杨大波健步如飞,脚步铿锵顿挫,没有了陌生人的注目,江小婉的心一下子沉静下来,她忽然觉得躺在男人的臂弯下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满足感,甚至希望这条道路永远的也没有尽头,永远也没有到达终点的那一刻。
此时,残阳如血,斜挂云天,一缕柔和的光线铺在光洁平整的柏油路上,出星星点点的光晕,令人看了目眩神迷。男人的面孔边缘被一抹残阳勾勒出一道周正分明的轮廓线,少了几分硬朗,点缀着几点温情。江小婉的长流瀑般从男人的臂弯处泻下,随风飘魅。
脸颊上的红霞还未消退,江小婉轻轻打破沉默:“累了就歇一下吧。”
杨大波收回目光,淡然一笑道:“你老公别的本事没有,就是力气大点而已。”
“你这个样子,我总觉得有点怪。”江小婉定定的说出自己的想法。
“我觉得这种感觉很好,抱着抱着慢慢就习惯了,说不定某天你会对这种感觉产生依恋。”男人嘴角缓缓扬起一个迷人的弧度。
“我不懂这种感觉,我总觉着我们之间好像隔着一道墙,我看不到你,你也看不到我。”女人略带伤感的说道。
“有时候把一个人看的太清楚了反而会痛苦。”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你亲吻别的女人时,我左胸膛跳动的地方会有些痛,从小到大父母一直娇惯我,我习惯了把喜欢的东西据为己有,比如我喜欢一个布娃娃,一旦它被别人摸过,我会毫不犹豫丢掉,绝不允许别人来分享它。”
杨大波有些涩然的扁扁嘴,正要说什么,却被女人止住,“什么也不用解释,我知道你有你的苦衷。我的意思是感情是强求不来的,一个人一生可能会与许许多多这样或那样的人有过交集,有些只是生命的过客,有些却留下来成为终生伴侣,我相信感觉。如果你遇到一个你深爱的女人,就去找她吧,那样你才会得到真正的幸福。我说真的。”
杨大波并不同意对方的看法:“感觉有时候会欺骗人的。反正路途漫长,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好,我在听。”
杨大波的目光在虚空中若即若离,好像在捕捉着记忆的残痕,整理下思绪,才开始徐徐说道:“一天,一个男孩对一个女孩说:‘如果我只有一碗粥,我会把一半给我的母亲,另一半给你。’小女孩喜欢上了小男孩。那一年他l2岁,她l0岁。
过了10年,他们村子被洪水淹没了,男人不停地救人,有老人,有孩子,有认识的,有不认识的,惟独没有亲自去救女人。当女人被别人救出后,有人问男人:‘你既然喜欢她,为什么不救她?’男人轻轻地说:‘正是因为我爱她,我才先去救别人。她死了,我也不会独活。’于是他们在那一年结了婚。那一年他22岁,她20岁。
后来,全国闹饥荒,他们同样穷得揭不开锅,最后只剩下一点点面了,做了一碗汤面。他舍不得吃,让她吃;她也舍不得吃,让他吃!三天后,那碗汤面霉了。当时,他42岁,她40岁!因为祖父曾是地主,男人受到了批斗。在那段年月里,‘组织上’让女人‘划清界线、分清是非’,她说:‘我不知道谁是人民内部的敌人,但是我知道,他是好人,他爱我,我也爱他,这就足够了!’于是,她陪着他挨批、挂牌游行,夫妻二人在苦难的岁月里接受了相同的命运!那一年,他52岁,她50岁!
许多年过去了,他和她为了锻炼身体一起学习气功。这时他们调到了城里,每天早上乘公共汽车去市中心的公园,当一个青年人给他们让座时,他们都不愿坐下而让对方站着。于是两人靠在一起手里抓着扶手,脸上都带着满足的微笑,车上的人竟不由自主地全都站了起来。那一年,他72岁,她70岁。
女人说:‘10年后如果我们都巳死了,我一定变成他,他一定变成我,然后他再来喝我送他的半碗粥!’70岁的风尘岁月,这就是爱。”
“很感人,但只是一个美丽的故事而已,我不喜欢故事。男人总是喜欢用故事来钓别人的胃口,这个办法对别人有效,对我来说却有点老套。”
“你恰恰说错了,这不是故事,是一个老人亲口对我说的。他的一生经历了许多浮沉,他们之间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宣言,也没有娇柔造作的缠绵悱恻,他们之间的感情在平淡如水的日子里沉淀下来,历久弥深,现在和自己的夫人住在一个没人打扰的角落,过着与世无争的生活,在我眼里,他们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一对,你可以说他们是夫妻,也可以说是朋友,甚至知己,总之经历了这么多年的风雨,谁也没有拆散他们。”
江小婉面色不善的挣了下,“快要到家了,放我下来吧。”
杨大波收回视距,涩然笑了笑,把女人的身子放下来,“没想到这段路程会这么短暂啊。”
江小婉好似被什么东西撩拨一下,原来他和我是一样的想法,正要迈步,却被男人叫住,讶然看他蹲下身子,把手里的上衣撕成几条,细细的包裹在女人娇嫩的脚裸上,然后放心的说了句:“这样就好了,万一路上有玻璃或碎石之类的东西作崇,会被扎到的。”
“难看死了,被别人看到怎么办。”
“我的亲亲小乖乖,是做明星的面子重要还是脚重要,你的脚裸已经受伤了,要是再被扎到,我会心疼死的。”男人肃然道。
江小婉忽然想到什么,甩过脸来,咬咬嘴唇,用疏离的目光看着对方:“如果那个女警察也像我现在的处境,你会不会也对她这么说,这么做?”
杨大波怔了怔,没想到对方会突然问到这样一个棘手的话题,一时间竟有些语塞。
江小婉认真的说道:“她可以和你一起经历那么危险的事情,对你的心意应该远远超出了友谊的界限。”
不等男人作出回应,江小婉提高了嗓音继续说道:“在魔幻城堡,你选择跟我走的时候,有没有想到她的心里会是什么样的感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