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啷”一声响，骰子落在碗里，头一粒停下来是三，第二粒也是三，第三粒当然是四。
谁知就在这最后的节骨眼上，骰子突又一跳，停下来的竟是两点。
杨大波傻了，他做梦也想不到，这赌桌上居然还有高手，很可能比他还要高些。
玫瑰冷冷的看了他一眼：“你虽然为我带来点运气，你自己的运气却不好。”
在那粒子上做手脚的人当然不会是她，她本来已经输了很多，是杨大波帮她赢回来的。
杨大波只觉得嘴里苦，正想先去找点酒喝再说，一回头，就现那严铁嘴正站在摆着酒菜的桌子旁，看着他微笑，“手气如何？”
杨大波淡淡道：“还不算太坏，只不过该赢的没有赢，不该输却输了。”
严铁嘴叹了口气，道：“只要还有第二次机会，就一定可以翻盘。”
杨大波眼睛亮了，道：“你要是肯投资，让我去赌，赢了我们对分。”
严铁嘴道：“要是输了呢？”
“不管怎么样，我反正一定不会输的，你借给我一万两，这场赌散了之后，我一定还你一万五千两。”
严铁嘴有点动心了，迟疑着道：“万一你还不了怎么办？”
杨大波道：“那么就把我的人赔给你。”
严铁嘴什么话也不说，立刻就给他一万两银票。
庄家还没有换人，杨大波走了后，他连掷了几把大点，又搬回去一点。玫瑰却每况愈下，几乎又输光了，看见杨大波去而复返，那张冷若冰霜的脸上，竟露出了微笑：“老头子借了赌本给你？他信得过你？”
杨大波笑道：“他倒并不是相信我这个人，只不过相信这次一定会转运的。”
庄家不耐烦的叫下注，杨大波竟然一下子将整张银票都押了下去。
在场的人都出一声惊叹。
几个人轮流掷下去，有的赢，有的输，玫瑰又赢了一点，忍不住看着男人一笑，道：“你好像又替我带来了运气。”
杨大波一把抓起骰子，大声道：“豹子！”
“叮铃铃”一声响，骰子掷在碗里，他的手已伸入桌下。两粒骰子停下，当然是两个六点，第三粒骰子却偏偏还是在碗里打转。
庄家眼睛瞪着骰子，冷冷道：“这骰子有鬼。”
杨大波笑道：“鬼在哪里，我们大家一起来找找看。”他的手一用力，桌子忽然跳了起来。
一个留着小胡子的男人，一双手本来按在桌上，桌子离地，只听“卜”的一声，两块掌形的木板落在地上，他的一双手竟嵌入桌面。
碗却还在桌上，骰子也还在碗里打转。
一阵风吹过，落在地上的那块木板，竟变成了一丝丝的棉絮，眨眼就被风吹走。杨大波眼睛本该盯着碗里那粒骰子的，却忍不住去看了小胡子两眼，他实在看不出这个打扮得像花花大少一样的年轻人，手上竟有传说中的“绵掌”功夫。
那粒骰子竟然还在碗里打转，每当快要停下来时，坐在杨大波身旁一个白头老头的手轻轻一弹，骰子就转得更急。
这人不仅头全白，还长着一捧白胡子，看来就像是个饱读诗书的老学究，一直规规矩矩坐在杨大波身旁，在坐的人，只有他从没正眼瞧过玫瑰一眼。
直到这次骰子又将停下，杨大波忽然听见“嗤”的一声响，一缕锐利的风声从耳边划过，竟是从这老人的中指上出来的。
他的手枯瘦蜡黄，留着一寸多长的指甲，估计用药水泡过，十根指甲平时都是卷起来的，可是只要他手指一弹，卷成一圈的指甲就突然伸得笔直，晶莹坚白，闪闪光，就像是刀锋一样。
指刀！
杨大波忽然想起来，当初在云都小山头的一家客栈里，就有一个家伙使过这样的功夫，不过现在看起来，这个白胡子老头的功夫，竟比那个人还要高！
杨大波忽然伸出两根手指来，隔空往那粒骰子上一夹，转动的骰子忽然停下，看来最少也是五点。
谁知就在这一刹那间，大家还没有看清上面的点子，庄家忽然摄唇作势，深深吸了口气，骰子就忽然从碗飞起来。
白胡子老头中指一弹，“波”的一声，这粒骰子变得粉碎，一片粉未落下来，还是落在碗里，却没有人能看得出是几点了。
等杨大波回到水阁的时候，严铁嘴还坐在那里喝酒，一脸自得其乐的样子，好像正在等着收杨大波的一万五千两。
杨大波只有硬着头皮走过去，搭讪着问道：“你在喝什么？”
严铁嘴道：“竹叶青。”
杨大波道：“我也喜欢喝竹叶青！我敬你三杯。”
严铁嘴道：“三杯只怕就醉了。”
杨大波道：“一醉解千愁，人生难得几回醉，来，喝。”
严铁嘴道：“你年纪轻轻的，你有什么愁？”
杨大波苦笑道：“如果换上你刚输了别人一万两银子，心里会不会难受。”
严铁嘴笑了笑：“那可不是别人的银子，是你的。”
杨大波的眼睛亮了：“真是我的？”
严铁嘴道：“我既然已将银子借给了你，当然就是你的。”
杨大波大喜道：“我觉你简直是世界上最可爱的人。”
严铁嘴道：“银子虽然是你的，你的人却已是我的。”
“为啥？”
严铁嘴淡淡道：“因为你还不出一万五千两，就只好将你的人赔给我，君子一言，快马一鞭，为了成全你的信誉，我想不要都不行。”
杨大波苦笑道：“我这人又好酒，又好色，花起钱来像流水一样，你根本养不起我。”
严铁嘴道：“我养得起。”
杨大波叹了口气，道：“可是我想不通，你要我干什么？”
严铁嘴道：“我就是要你心里犯嘀咕，猜不透我究竟要你干什么？”
杨大波大笑道：“像我这样的人，还有什么不能干的？就算要我去杀人，我也一刀一个，而且还绝不管埋。”
严铁嘴道：“真的！”
杨大波道：“当然真的！”
严铁嘴看着他，眼睛里忽然露出种很奇怪的表情，微笑着道：“只要你能记住今天的话，我保证你一辈子平安快乐。”
可是这里藏龙卧虎，高手如云。严铁嘴又何必舍近求远，再去找别人。
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是与非，杨大波最大的好处就是烦恼的事情就撇开不想，所以他甩开腮帮子连吃代喝一通，打着饱嗝一回头，就看见了鱼姑娘。
只不过她现在己完全变了个样子，从一个替人烧饭的小丫头，变成了个人人都想找机会替她烧饭的小公主。而且是公主中的公主，无论谁看见她，都会觉得自己只要能有机会替她烧饭，就是天大的光荣。
杨大波呆住了，简直不能相信她就是那个鱼姑娘。
鱼姑娘冷冷的看着他，却好像根本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个人。
严铁嘴道：“你认得她。”
杨大波道：“本来我以为我是认得她的。”
严铁嘴道：“现在呢？”
杨大波叹道：“现在看起来，她也不认得我，我也不认得她。”
严铁嘴也不再理他，走过去拉起她的手，目中充满慈爱，道：“我叫你早点去睡的，你怎么偏偏又要溜出来。”
鱼姑娘道：“我听丫头说，刚才外面有人回来，却不知道有没有风哥的消息？”
严铁嘴霎了霎眼道：“你猜呢？”
鱼姑娘眼睛里立刻出了光，道：“我知道一定有，风哥绝不会忘了我的。”
严铁嘴笑道：“我本来想明天早上再告诉你的，小风不但有消息捎回来，还叫他新收的随从板凳带了些礼物回来给你。”
鱼姑娘笑靥如花，眼睛光，好像又变了个人，道：“这个板凳的人呢，赶快叫他来，把风哥的礼物也带来。”
严铁嘴微笑挥手，手指一弹，九曲桥上就有十六个大汗，抬着八口很大的箱子走过来，走在他们面前的还有个人，样子没法形容，总之长的真的很像板凳。
鱼姑娘看见他却好像很开心，带着笑道：“我听风哥说起过，你一定就是板凳了。”
“小人板凳，参见公主。”
他还没有跪下去，鱼姑娘已伸手扶起了他，对这个又丑又怪的家伙，远比对杨大波客气得多，想必是看在她哥的面子上，爱屋及乌。
杨大波远远的看着，心里实在有点不是滋味，只见她的手在阳光下看来洁白柔美，和以前手上满是油垢的样子已大不相同，想到那天在仙人洞冲凉房里生的事，又不禁有点心动。
五口箱子打开，箱子里装满了绞罗绸缎，胭脂花粉，第五口箱子打开来，珠光宝气，耀眼生花，里面竟装满了各式各样的翡翠玛瑙，金珠宝玉。
这些东西没有一样不是女人们最心爱的，平常的小姑娘看见，只怕早已欢喜得晕了过去。
鱼姑娘却连正眼都没有去看一眼，“风哥又不是不知道我不稀罕这些东西，为什么巴巴的叫你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