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闹鬼?
顾甚微对此嗤之以鼻,倘若这世上当真有鬼,朝廷里的奸佞哪里还轮得到韩时宴动嘴,早被万鬼吞噬了。
“还请蒋老引我们过去一瞧,且说说那褚良辰又是如何死的?”
姓蒋的老者点了点头,并未推辞。
先前她便瞧着此地复杂如蜘蛛网,到处都是蜿蜒小路,若无向导引领压根儿寻不见方向。这会儿被蒋老带着,顾甚微更是瞧着咋舌。
这地方当真是老天爷为荆厉安排的战场,他是绝对不会迷路,且可以快速找到人的。
顾甚微想着,瞥了一眼在旁边东张西望的吴江……
她特意挑选了荆厉过来,就是想要这人为她所用,偏生被换成了这个饭桶。
“在我说之前,还想多问大人一句,大人同我雾伞可有缘渊?不怪老朽胡乱攀附,实在是大人好似对我们颇有了解。不是经常来的,不知我们这里,什么都赌,通常都是直接选掷骰子。”
“我们也就是混口饭吃,若是有什么地方被皇城司瞧上了……还请大人直言不讳,我们改!”
顾甚微摇了摇头,“我从前在苏州,有缘去过。”
顾甚微说着,目光有些悠远。
她岂止去过,那时候她同十里离开汴京,同这里的许多人一样,就是个见不得光的逃犯。
她赚到的第一笔钱,就是从雾伞里赢来的。
吴江听着,好奇地探过脑袋来,“雾伞是什么?我怎地从来都没有听过?”
顾甚微看了他一眼,“大约就是给你安排十个铜板的活计,两个铜板留给你,让你不至于饿死。剩下八个大子儿,赌也好骗也好,他们会一个不少的从你身上刮回去。”
“大雾里头撑伞,纯属慰藉。”
蒋老闻言先是一怔,随即讪讪笑了起来。
“顾大人说笑了。让快要饿死的人有口饭吃,可是无量功德。”
他说着,立即转移了话题,重新说到了那褚良辰身上,“那日是除夕,一大清早的褚良辰便寻了我,将从我们这里赊的银钱都还清了。他搬来这里时候,原本还带着他弟弟。”
“那孩子七八岁,生得格外白净,是个药罐子。”
“他读过书,虽然年纪小,但是写得一手好字,有不少人寻他代写家书。去年冬日的时候,那孩子大病一场,褚良辰拿了一柄祖传的玉如意来作抵押,从我这里拿了一笔救命钱。”
“后来怎么回事,我没怎么注意,不过那孩子应该是早死了。除夕夜屋里只有褚良辰的尸体。”
玉如意么?
顾甚微认真地听着,并没有打断他。就连吴江都安分了许多。
蒋老说着,想起了当日靠近褚良辰的屋子时见到的场景,脸色愈发不好。
当时快到子时,天格外的黑。他在地下赌坊里,听到外头阵阵爆竹声,便从井底爬了上来。
年节的时候汴京城中会有人放灯炸爆竹热闹非凡的,夜里的腊蹄髈炖得格外香,他用多了些,这会儿只觉得腹胀难耐。
平时到了夜里如同坟墓一样的黑暗的杂居所,在这一夜也灯火通明,再穷也不能不点年灯。
蒋老想着,他当时在外头踱着步,看着这难得的万家灯火,就听到了一阵嘈杂声,好多人喊“蛇蛇蛇”!
有事发生的地方岂能无他老蒋?
这寒冬腊月的,蛇都冬眠了,怎么可能会有蛇?
“我跑到的时候,褚良辰的屋子外头刘一,刘一是个捕蛇人。那蛇格外的活跃,约莫有丈长,呲着牙一共有三条。刘一抓了蛇之后,我们进门一瞧。”
“却见那褚良辰直挺挺地躺在他那个破木板床上,双手张开。他的两条腿扭曲在了一起,怎么形容呢?就像是两条蛇缠绕在一起,人的腿怎么可能扭曲成那个样子?”
“那屋子里到处都洒着送葬用的冥钱纸,床上,地上,到处都是。”
“床边的地上放着几个倒在地上的空酒瓶子。褚良辰的身上爬满了蛇,等捕蛇人将蛇全部抓走之后,我们发现他的一张脸已经被咬烂了……”
吴江听着瞪大了眼睛,“这很有可能是谋杀啊!死人了你们怎么不报官?”
蒋老一眼难尽的看了吴江一眼,“大人怕是有所不知,这里的人都是无根的浮萍,死了之后有一床草席裹尸,已经是大幸了。谁也同谁不熟,谁也不会为了谁去报官。”
他没有说的是,报官有什么用呢?
官府来了一查,指不定还要拍手称快,死得好啊!这逃犯都不用开铡刀铡了!
今日皇城司同开封府一并来寻褚良辰,不正是应了他的猜想,这人十有八九是做了那买凶杀人的勾当。
吴江瞬间沉默了。
“到了,就是这里!”蒋老说着,指了指一个黑漆漆的矮屋子。
屋子的门虚掩着,他走上前去,轻轻地推了一把将门推开了。这屋子靠床的地方罕见的掏出了一个大窗子,用了干净的白纸糊了窗棱。
在床榻旁边放着一个榆木做的小桌案,上头放着一块简陋的砚台,还有已经刺了毛的毛笔。
应该是褚良辰为了他那个会读书写字的弟弟准备的。
顾甚微弯下腰去,走了进去。
屋子并没有被人收拾过,冥钱纸还在,像是糊在了地上同这个房子融入在了一起。
送葬时洒的冥钱纸是用白纸剪成的铜板样式,上头沾了猩红的血迹,散发出一股子不祥的气息。
除此之外,这个屋子里空得很,可以说是一贫如洗。
蒋老同吴江都没有进来,顾甚微背对着他们,夹起了一张带血的纸钱揣进了怀中,又躬着身子走了出去。
“闹鬼又是怎么回事?”
蒋老脸色惨白的点了点头,“大约有那么两三回吧。有人听到蛇窸窸窣窣的声音,还有小孩的笑声,咯咯咯咯的。”
“还有人晚上路过,瞧见窗户上有黑色的鬼影……长长的头发,脖子格外的长,一扭一扭的……这房子这段时日便空了下来。”
顾甚微点了点头,“褚良辰的玉如意是什么样的,您还记得吗?”
蒋老有些为难地摇了摇头,“具体什么样不记得了。就只记得样式不怎么新,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个头不大,约莫只有老朽一个巴掌大小,玉质还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