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中和第一军事学院只有一街之隔,两个学校的学生经常互吃食堂,蹭自习室,一中的学生也经常去一院旁听。
久而久之,这两个学校的保安都默认了两校学生的行为,并不会干涉。
毕竟学生总是天真清澈且愚蠢的,他们能有什么坏心思?
所以阮韵寒畅通无阻的在一中开学第一天来到了阮晨的火箭班。
阮晨大概知道阮韵寒为什么来。
听说阮晨在一院的日子过得非常不好,很受排挤和打压,三天前她没通过第一阶段选拔,被下放到了普通班。
这一届就她一个没通过选拔的。
阮晨站在门口,抱着胳膊看戏,一脸我看你怎么编的表情。
虞晓雅看到阮晨来了,正想起身,阮晨手遥遥一按,示意她坐下,打电话给了保安科。
早读时间干扰一中的正常教学活动,简直是脑子有大病。
她在门口足足站了三分钟,听了三分钟的痴人说梦胡言乱语,直到太阳偏移了一个小小的角度,阳光照在阮晨脖颈月白色吊坠上,反射的光照进了阮韵寒的眼,她才后知后觉的意识到门口有人。
下一秒,她像见了猫的耗子一样尖叫一声弹了起来。
阮晨没搭理她,朝第一排自己的位置走去,坐下,看书。
“阮晨,你把我害的这么惨,居然还有脸大摇大摆的过来读书!就你六万多名的成绩,也配呆在一中?”
阮晨专心的在每本新书的扉页一笔一划上用狗爬字写下自己的名字。
直到最后一本写完,才搭腔,“我配不配待在一中我不清楚,但是我想你大抵应该是不配待在一院新星班的,否则新星班怎么会前无古人也可能后无来者的的把你赶去普通班?”
她语气又冷又淡不带什么情绪,偏偏又夹枪带棒还故意咬着重音。
虞晓雅捂着嘴闷闷的笑。
学神还是这风格,表面上不爱理人,实际小嘴叭叭起来根本不饶人。
就是学神的字还是那么丑,拿笔的姿势还是不对。
“阮晨,你......”
阮晨有点烦躁,在华庭公学闹,在阮家闹,在警察局闹,也不知道她哪儿来的那么大的毅力没完没了。
阮晨重重的一摔书,发出巨大的声音,眼底全是戾气,却还是克制着语气的冷静平淡,“一中教室的监控很清晰,收音也很好——我提醒过你,你已经是个成年人了,我希望你没事也学学法——比如诽谤罪也是会坐牢的。”
保卫科的人刚好走来,一眼就看出了阮韵寒就是热心市民打来的电话中,那个扰乱教学的无关闲杂人等。
阮韵寒被两名保安架起来往外拖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
“诶对了,”阮晨偏偏还要诛一下她的心,上前,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韵寒,刚才我在门口站了三分钟你都没发现,精神力七级如果就是这个水平的话好像有点荒谬啊——你是不是退步了?按你这个一日千里的速度,估计离被一院退学也不远了。”
她拍拍阮韵寒的肩,叹息,“阮钦虽然出国了,但是听说他在m国的实验室也是风生水起,就是不知道一院把你撵滚之后,还有没有别的学校肯收你。不过正好,去给那个老东西联姻,你是一张好牌,他会把你打的很漂亮的。”
阮韵寒果然被深深刺激到了。
她面孔扭曲,尖叫嘶吼着被保安拖走。
阮晨不忘在后面补充,“保安哥哥,这个姐姐脑子好像有大病,下次千万别放她进来了!”
接着阮晨若无其事的坐回去,准备第一节课。
入学后是模拟考试,火箭班的个个自诩天之骄子,暗暗较上了劲,没了搞小动作的心思,阮晨的日子也风平浪静起来。
周五下午是体育课,阮晨请了假。
她有些惦记傅简之。
尤其是最近一周,频繁的想起梅城的往事。
很奇怪,其实他在梅城的时间也就不到两个月,但阮晨总觉得自己那两个月仿佛就是梅城往事的全部。
上次傅简之过来找她告别,结果她大半夜的被天狼带去了流离岛,之后她通过各种手段试图联系他,都没有回应。
回国之后也是。
就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
阮晨最近总是想起那天傅简之过来找她告别的眼神,他低声问要是你很久很久都见不到我,你还会记得我吗?
那眼神是那么期待,那么悲伤。
阮晨也想过去找傅霖,但她心里总有点莫名的小情绪作祟——她知道当年傅霖放弃了傅简之。
简之的性子倔的要死,谁知道他释怀了没有?要是简之还没原谅傅霖,自己倒是先和傅霖联系上了,简之估计要闹脾气。
算算简之十一岁了,这个阶段的孩子逆反,不好哄。
阮晨觉得自己就像操碎了心的老母亲。
但是事到如今,好像不找傅霖也不行了。
她独自坐在中央大街的喷泉边,拨通了一个电话。
那双在流离岛的雨林被反叛军包围时都没抖的手,在拨通傅霖电话时,按了三遍才接通。
傅霖此时正坐在京华理工的附属医院,隔着IcU的玻璃,看着身上接满维持生命体征的管子,正在抢救的儿子。
傅简之脸苍白的近乎透明。
监视精神力波动的仪器上,那条淡蓝色的线时断时续。
四十五分钟推一次肾上腺素,这场抢救已经持续了三个小时。
他好像又要再一次失去他了。
而这次是真实的、再也无法挽回的。
“伯父,我是阮晨。我想问下,简之最近有时间吗?我想见见他。”
傅霖喉结上下滚动,足足十几秒才能用正常的语气说话,“晨晨啊,简之最近在集训,课业很多,我也不清楚他有没有时间,这样吧,你有没有想对他说的话,伯父录下来给简之听。”
这只是个很奇怪的要求。
阮晨手边放着电脑。
她在追踪傅霖的信号。
定位是在京华理工第一附属医院。
三楼,重症监护科。
阮晨那边沉默了很久,食指指节在嘴里咬出了血痕,瘦削的身体不可抑止的发抖。
但她当开口,语气还是一如往昔。
“简之,我是阮晨姐姐。很奇怪,最近经常想起你,有时候课上犯困会睡着,恍然间就仿佛回到了梅城的小巷,我牵着你在永远潮湿的滴水的小巷里转悠,我们一起捡废品,偷偷拿去卖了给你买烤红薯。我不爱回家,你就一直陪着我走,走累了也不吭声。”
“在我过往的人生里,属于自己的选择不多,我也不知道自己生来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始终被各种各样的人、事,还有时间推着踉踉跄跄的往前走。但你是我选的,你是我在三月的梅城街头捡回来的,就连你的名字,都是我起的。”
阮晨喉咙酸涩的几乎说不出话。
“简之,我们承诺过彼此在京华理工重逢,你千万不能失言。姐姐一直在努力,简之也一样,对吗?”
“那年在梅城的救助站,你对我说‘我们一起,你别怕’。”
“简之,现在我把这句话说给你听。”
“我们一起,你别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