冀云州两大世家,赵家和王家,势力相差无几,在冀云州拥有的地盘也大致相同,在清河城亦是如此。
两家以清河为界,清河东岸是赵家的地盘,西岸则是王家的地盘。
东岸中心地带,高楼林立,每一座都富丽堂皇,这些都是赵家子弟才能拥有的住宅。
在赵家有一个默认的规矩,实力越强之人,住宅楼层便越高。
赵家最高的一座楼,足足有九十九层,无论身处清河城何处,都可以看到。
此楼便是当今赵家家主赵传礼的住所,平日无论是修炼还是处理家族事务都在此楼中。凡是赵家子弟,看见这座高楼眼中都会充满尊敬,百丈之外便会禁声,以免打扰到赵传礼。
原本安静的九十九层高楼,此时却从楼顶传出一声怒喝,响彻四方。
“没脑子的东西,皇室都忌惮的存在,你也敢惹?别说那是剑圣的关门弟子,就算只是一个普通的蜀山弟子,你遇到了也得给我毕恭毕敬。我看你是在清河城作威作福久了昏了头,蜀山要是真的追究下来,我第一个拿你的脑袋去抵。自今日起,罚你禁足半年!”
“还有你,他不知轻重你也不知?认出是蜀山的人就应该立即阻止他,狗奴才,我要你何用?”
楼顶恐怖的气息转瞬即逝,驼背老者的无首尸身从楼顶窗户笔直落下,重重砸在地上,头颅早在死的那一刻就被摘下装在盒子里,只等蜀山来问罪便会被奉上。
不久后,赵衡垂着头灰溜溜从楼中走出,半炷香后,来到一座长满藤蔓的低矮古宅内。
在赵家这样高楼林立的地方,这座古宅显得格格不入,可只要是赵家子弟,都知道这座古宅的重要性。对赵家子弟来说,这座古宅比那家主才能住的九十九层高楼还重要。
因为这座古宅,是赵家的祖宅。每年的祭祖典礼,不是所有子弟都有资格参加,唯有嫡系血脉才能进入。
祖宅方圆十里,再无第二座建筑,明里暗里不知有多少强者守护,除了祭祖时,常年寂静。
赵衡在祖宅外站了许久,这才轻轻推开木门,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以他嫡系的身份,自然不会有人阻拦。
“衡儿,怎么垂头丧气的,又被你爹训了?”如同铁块摩擦的刺耳声音突然响起,落到赵衡耳中。
今日不是祭祀之日,按理说祖宅内应当无人,这道声音出现的十分突兀,赵衡却没有一点意外,只是面朝祠堂方向跪下,恭敬叩头。
祠堂大门缓缓打开,阴影中,一个佝偻老者躺在藤椅上,笑呵呵的看着赵衡。
“起来,咱们爷孙可没这么多礼节。”
老者虽然眼中满是慈爱,但四肢尽断,脸上更有一道蔓延至胸襟的伤口,哪怕是笑看起来也十分瘆人。
赵衡快步走进祠堂中,直接在藤椅边坐下,声音中充满委屈。
“爷爷,我爹让我禁足半年,这还不如杀了我呢。”
若有旁人在此,定会大惊失色,藤椅上的这位老者,画像和牌位在祠堂里挂了四十多年,居然还活着!
此人,正是赵家上一任家主赵长林。
“哦?发生了什么事,说来爷爷听听。”赵长林还是一副笑呵呵地模样,转头看着自己这位孙儿。
赵衡将今日遭遇添油加醋地说出,全然不提是自己先带人挑衅。
“那你爹罚得没错,惹了蜀山的人,还是剑圣的关门弟子,处理起来很棘手。”赵长林对于自己这个孙儿什么秉性自然十分清楚,倒也没被误导,但言语中也没有责备,只有宠溺,“你爹对你是严了点,不过也是为你好。罚你禁足,杀了那个奴才,才能从中斡旋。禁足也好,正好在家里好好修炼,准备破境。咱们赵家的噬灵诀,前期修炼速度远超其他功法,你这孩子就是玩心太重,爷爷在你这个年纪,已经摸到人仙的门槛了。”
“嗯,听爷爷的,正好有时间可以多陪陪爷爷。”在外面作威作福的赵衡,此时却如同温顺的绵羊一般,乖巧地点了点头。
“还是你这孩子有孝心,不枉爷爷白疼你一场。”赵长林开怀大笑。
赵衡突然想起一事,沉声道:“爷爷,我今天遇到一件怪事,我和那个蜀山道士动手的时候,噬灵诀突然反噬,若不是我用秘法将所有奴才的修为凝聚到我身上,恐怕早就输了。”
“哦?还有这种事,可知那个人用的什么功法?”
“他用的是丹火,听那个老奴才说,好像是什么丹阳剑诀,还是赵丹阳的弟子。”赵衡仔细回想驼背老者说的话,全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爷爷脸上的笑容在听到赵丹阳这三个字的时候已经消失,“对了爷爷,听说这个赵丹阳还是我的三爷爷,可我之前却从没听说过,这事儿是真的吗?”
直到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赵衡这才注意到爷爷那难看到极点的脸色,顿时慌张起来。
“爷爷,我是不是说错什么话了?”
祠堂一片寂静,日光透过窗棂在地砖上慢慢移动,直到整个祠堂都被阴影笼罩,赵长林这才缓缓开口。
“赵丹阳,真是一个难忘的名字啊。不错,若论辈分,你的确得叫他一声三爷爷。”
赵衡低着头,颤颤巍巍不敢接话,他能够察觉到自己这位爷爷残破的身躯中正聚集起恐怖的力量。
“三爷爷,老三,呵呵!”赵长林残破的身躯突然浮起,灵炁源源不断涌来凝聚为四肢,站在赵衡面前,一把撕开衣襟,露出那道贯穿全身的伤口,面容狰狞至极。
“弑父,弑兄,当年若不是我以那个女人的性命要挟,我也死在他手中了。拜他所赐,我四肢尽断,四十多年只能躲在黑暗中不敢直面阳光,一身修为十不存一,白天更是无法调动一丝灵炁,甚至只能以假死自保。我赵家雄踞冀云州数千年,差点被他一个人毁灭。若是外人干的,我只会怨自己没本事,可偏偏他是我弟弟,我怎么会有这么一个大逆不道的弟弟,他也配姓赵!”赵长林说到此处,又哭又笑,目光落在赵衡身上,笑得狰狞至极,“我的好孙儿,你可是给我带来一个好消息啊。”
“爷爷,我错了,我错了,是我多嘴,不知道这是您的禁忌!”赵衡抬手狠狠打了自己几个耳光,头重重磕在地上,哪怕磕得额头流血也不敢停止。
“不,爷爷要谢谢你。今日之前,无论是谁跟我提赵丹阳这三个字,我都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赵长林将赵衡拉起,脸上再次露出往日的慈爱笑容,“可是今日不同,爷爷是真心谢谢你。我且问你,这些事你父亲知道吗?”
“不……不知道。”赵衡连连摇头,不敢去看赵长林,低头解释道,“父亲当时听到剑圣关门弟子这句话后,就将那个老奴才杀了,不知道那个人是赵丹阳的弟子。”
“好,好,好!”赵长林一连说了三个好字,灵炁凝聚的手重重按在赵衡肩膀上,“爷爷想请你帮爷爷办件事,可以吗?”
赵衡信誓旦旦道:“爷爷您说,无论是什么事,孙儿赴汤蹈火也要给您办到。”
“这才是爷爷的乖孙儿。”赵长林伸出灵炁凝聚的手,拈须大笑,凑到赵衡耳边,将声音压低,“你去请也好绑也好,无论用什么办法,把赵丹阳的徒弟给我带回来,一定不能让你父亲知道此事。另外,今日你带出去的那些奴才,清理干净。只是一些不入仙境的奴才,不要舍不得。此事若成,下一任家主就是你。”
“谢爷爷,爷爷放心,若是带不回那个人,孙儿就死在外面。”赵衡闻言,心中一喜,重重点头应下。
他虽是嫡子,却不是长子,而且以他平日胡作非为,这家主之位无论如何是落不到他身上。
如今,机会来了!
祖宅大门重重关上,赵长林站在阴影中,看着赵衡离去后,坐到藤椅上,灵炁幻化的四肢缓缓消散,阴沉的声音在祠堂内回荡。
“乖孙儿,你可千万不要让我失望啊。我苟活四十多年,才等到赵丹阳的弟子来此处,以后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了。”
……
赵衡离开祖宅后,回到自己的高楼,将白天带出去的奴仆全部召集,面露狠色,变掌为爪隔空一捏,所有奴仆心脏齐齐爆开,气绝而亡。
“公子动手倒是挺快,可惜还不够快。”
沙哑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赵衡心中一惊,顺着声音发出的方向转头,眼中露出浓浓杀机。
一个灰袍老者靠在木梯边,眼中并无责怪之意,反而露出温和笑容。
“魏爷爷,您怎么来了?”赵衡看到灰袍老者后,眼中杀机瞬间消散,挤出一抹真诚的微笑。
这位是父亲的灵奴,深得父亲信任,甚至可以说是父亲最信任的人,没有之一。
灰袍老者姓魏,名字赵衡从未听人提起过,所以他一直叫这位魏爷爷。
他刚刚灭口,这位魏爷爷就来了,莫非父亲已经知道爷爷的事了?
“家主找你。”魏姓老者淡淡道。
赵衡故作镇定道:“可知父亲找我什么事?”
“公子事情都做了,何必明知故问?请吧。”魏姓老者看着一地的尸体,似笑非笑。
赵衡心跳陡然加速,看着魏姓老者转身离去,深吸一口气,强行逼迫自己冷静下来,跟上魏姓老者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