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跪着的满朝文武见这二位吵得不可开交,挪着膝盖悄悄往后退,不敢发一言。
临渊王朝与其他两国不同,女子被立为储君已有先例,如今储君未立,这二位为了争太子之位,已是剑拔弩张,无所不用其极。
一个是朝堂上势力最大的人,一个是军中势力最大的人,无论哪一个,他们都得罪不起。
“够了,三年前的事又拿出来说,朕不是来听你们吵架的。”御台上那平淡的声音再次响起,略显无奈。
北冥月痕躬身一拜:“父皇恕罪,儿臣还是坚持增兵。我们要找的不是那个孩子,而是可能藏在他身上的东西。既然他人在蜀山,一万人是远远不够。这三年我们与天启王朝大战数十场,分身乏术,如今战争平息,好不容易能调兵翻越通天山脉,应当加派人手才能做到万无一失。”
北冥墨霜冷笑道:“那位天下第一在蜀山,就是再加十万百万,够那位杀吗?”
北冥月痕愠怒道:“那以你高见,此事该当如何?”
北冥墨霜平静道:“一万人足矣,人太多反而会让蜀山心生警觉。只要蜀山还不知道我们的真正目的,我们便有机会。用一万人的命,换一个人,值得。”
北冥月痕还未开口反驳,高台上的声音便落了下来。
“哦?听起来你已经有了主意。”
北冥墨霜单膝跪下,重甲磕地的声音在大殿中回荡开来。
“父皇,儿臣请命带一万血魂军冲出封锁,将那个孩子带回来。”
“若是做不到呢?”
“儿臣愿立军令状,若是做不到,军法处置!”
北冥月痕连忙道:“父皇,儿臣也愿往。”
高台上,手指轻轻敲打龙椅扶手的声音响起,似乎是在考虑。
“霜儿,你去吧。你从未让朕失望过,朕相信你,去把那个孩子带回来。”
“是!”
北冥月痕眉头紧锁,却不敢再出言为自己争取,父皇一旦做了决定,便容不得他人更改。
北冥墨霜淡淡地看了北冥月痕一眼,正要转身离去,皇宫宗庙突然亮起一道光柱,惊动了整个皇宫。
“嗯?”北冥月痕眉头微微一皱,又恢复如初,“有皇室之人觉醒了血脉,今年祭祀宗庙的日子还没到,是谁这么不懂规矩?来人,去查查。”
片刻后,一名带甲卫士趋步进殿。
“启禀陛下,已经查过,宗庙内无人觉醒血脉。”
北冥月痕轻咦一声:“怎么回事?宗庙里的凝魂碑是不可能出错的。”
北冥墨霜略一思索,平静道:“在蜀山,还有一个北冥家的血脉。”
“你是说那个孩子?”北冥月痕眉头再次紧锁,“可这未免太过匪夷所思,觉醒血脉需要长辈以自身血脉在凝魂碑下开启,他孤身一人,又远在镇岳王朝,怎么可能做到?”
北冥墨霜淡淡道:“如果他身上有那个女人的力量,就解释得通了。”
霎时间,大殿寂静无声,满朝文武直接将头贴在了地上,战战兢兢。
这是一个在朝堂上连名字都不能提的人,就连身为公主的北冥墨霜,也只能以那个女人称呼。
高台上那位声音中再无平淡,满是急切。
“霜儿,一定要把那个孩子带回来,不惜一切代价!”
“儿臣遵命!”
……
清晨,蜀山崖底,张子默缓缓睁眼,眉心赤金魔纹渐渐隐去。
觉醒血脉,是每一个魔族都需要经历的仪式。如今他的血脉完全觉醒,他终于感受到那股潜藏在血脉中的力量。
张子默起身隔空一拳打出,远处大片树木应声断裂倒下,他没有运转体内魔气,只是单纯凭借力量形成气劲,隔空将树木打断。
毕竟是在蜀山,若非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动用体内魔气的。可即便如此,这突然暴涨的肉身力量也让他狂喜不已。
力量,这就是力量!
张子默紧握双拳,眼中精光四射。
哪怕不能在蜀山学到任何东西,他也有办法变强了。他已经下定决心,再在蜀山待一年,若是蜀山还是这样对他,他便离开蜀山去寻出路。
张子默提起拳头,正要再次试试自己的力量时,地面突然颤动起来。
颤动的源头,来自锁妖塔。
锁妖塔底层传来几声低沉的吼声与惨叫,还有近身搏斗的闷响。
张子默并没有躲避的想法,只是屏息凝神看着石门。既然蜀山对锁妖塔这么放心,肯定有应对的方法。
良久,低沉的吼声彻底消失,锁妖塔再次恢复往日的沉寂。
张子默正要离去时,手中玄穹却突然颤动起来。并非恐惧,而是兴奋,一种棋逢对手的兴奋。
底层石门突然打开,一股纯粹至极的剑意从里面传出,随后一道道剑气不断冲出,在锁妖塔周围盘旋。
百道,千道,直至万道!
“怎么回事?”众多蜀山弟子见手中佩剑激鸣不已,有点摸不着头脑。
“可算是出来了。”艮岳几人则是开怀大笑。
锁妖塔外,浓重到令人作呕的血腥味扑面而来,一个身形挺拔的少年持剑缓缓走出。
昔日孩童,如今已长成少年,剑眉入鬓,眼神如剑般凌厉。昔日的一身白衣,如今也已被鲜血染红。
虽然三年未见,但张子默还是一眼就认出了眼前的人,笑道:“闻人羽,好久不见。”
闻人羽持剑相对,认出张子默后,这才收剑入鞘。
“好久不见。”
张子默从头到尾仔细打量起闻人羽,啧啧道:“三年前还温文尔雅,现在怎么跟个野人一样,变化挺大啊。”
闻人羽微微颔首:“的确如此,三年茹毛饮血,说是野人也不为过,你怎么会来这里?”
张子默笑道:“我来接你的,你信吗?”
“不信。”
“你替我扛罪的事暴露了,我就来这里了。”张子默双手一摊,耸了耸肩膀。
闻人羽皱眉道:“怎么回事?”
张子默简略地将事情经过说出,看起来很平静。
“我知道了,此事我会给你一个交代。”闻人羽转身走进张子默的木屋中,“我要去见师父,衣冠不整是大不敬,借你屋子一用。”
当闻人羽换了一身干净的白袍走出后,又恢复了当初儒雅温和的模样,只是眼眸中还保留着在锁妖塔磨炼出的凌厉。
“跟我一起上去,我为你讨回公道。”
“算了,去了也是自讨没趣。”张子默从百宝袋取出今年的例银,递给闻人羽,“这是当初欠你的钱,你点点够不够。欠人钱的感觉真不好受,三年了,终于有机会还你了。哎呀,还是还完以后舒坦。”
闻人羽直接将银子收进百宝袋中,看也不看,拉住张子默的手腕腾空而起。
“有些事,还是说清楚才好。”
张子默仰头看着蜀山,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劲风,赞道:“可以啊,看来修为又进步了。”
“还好。”闻人羽上升速度越来越快,片刻后便带着张子默在石崖上落下。
此时的崖边已经站满了人,除了闻人羽的几位师兄外,其余都是感应到动静来看热闹的。
闻人羽抱拳道:“见过各位师兄。”
“见过小师叔!”三十八代弟子齐齐行礼。
艮岳几人对视了一眼后,无奈一笑。看闻人羽这个架势,今日这场争论是无法避免了。
闻人羽还未开口,逆流瀑中忽然落下一滴水,带着极致且纯粹的剑意,直奔闻人羽而来。
霎时间,众人手中佩剑齐齐出鞘,激鸣声仿佛欢呼一般。
众人大惊失色:“怎么回事?”
赵丹阳抚须笑道:“你们今天算是来着了,这是你们师爷考你们小师叔呢,都看好了!”
此话一出,崖边瞬间安静下来。
能看到剑圣出手,可遇不可求,只是一滴水便让他们佩剑不受控制出鞘,实在难以想象。
闻人羽并指成剑,身上散出让人心惊的杀意,万道剑气杀向那水珠。
然而万道剑气还未靠近那滴水珠,便纷纷消散。
水珠没有受到任何影响,继续下落,离闻人羽越来越近。
闻人羽再次隔空一指点向水珠,万剑齐鸣,每一道剑气都仿佛有人操控,施展不同剑法朝着那滴水珠杀去。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没想到剑法还能这样施展,想要做到一剑同时施展万种剑术,得需要多强大的灵识和剑意才可以做到?
而想要做到这种程度,起码要将蜀山藏经阁里的剑术全部学会才行。
而且看闻人羽这挥洒自如的一剑,显然早就走到了这一步,让在场大多数剑术没学全的弟子十分汗颜。
风青萍笑道:“不愧是小师弟,每次都能给我们带来惊喜。在锁妖塔历练三年能走到这一步,已经远超预期。”
明隐微微颔首:“的确让人惊叹,他今年才十一岁。我天资愚钝,当初走到这一步的时候,已经十六岁了。”
玄霄道:“师兄你太谦虚了,你当年的进境可是要比我们快很多了,我直到十八岁才走到这一步。”
艮岳沉声道:“我也是十八,别看只差了两年,在剑道上的差距却远远不是两年就能赶上的。年纪越小对于剑道的感悟就越纯粹,才有可能去学万剑决。二十以后不入门,就很难学会了。”
明隐转头看向风青萍:“说起来你当年可是要比我们快太多了,我记得你还不到十五岁就将蜀山所有剑法都学会了,悟出万剑诀。”
风青萍笑道:“那都是当年的事了,快有什么用,现在不还是废人一个?还得靠你们护着。”
赵丹阳自嘲笑道:“怎么听起来没我什么事啊,我二十岁的时候还没学剑呢。要是自幼学剑,或许有机会去触碰万剑决更高的层次。可惜啊,终究是机缘不够。”
青木点头道:“我也是,我二十岁还在读书,可惜了。”
风青萍道:“你们二位就别谦虚了,丹阳你来蜀山只学了十年剑就下山了,青木你来蜀山前还只是个书生。你们两个的天赋是我们几个当中最好的,师父曾说过,若是你们两个自幼跟着他,或许能在万剑决上有更高的造诣。”
赵丹阳长叹道:“还是天赋不够啊,我要是有小师弟这样的天赋,也不至于学到剑五就走偏了。”
身后众人听着几位长辈闲聊,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生怕被训。
这几位觉得自己不行,可他们这些人中,到二十岁将蜀山剑法学全的都没有几个,又该找谁说理去?
还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至于闻人羽,已经没有人会拿他做对比,根本就不在同一个层次上。从开始到现在,闻人羽就没出过相同的剑招,看得人眼花缭乱。
水珠依旧在下落,无论闻人羽如何出剑,也只是让那水珠的下落速度减缓。而此时的水珠,离闻人羽已不足一丈。
水向下而落,本就遵从天地规则。想要改变天地规则,何其艰难?
没有人知道剑圣在万剑决上走到了哪一步,只知道这位仅凭自身剑意,便可更改天地规则,让水常年逆流而上。
而此次对闻人羽的考核,考的便是他对万剑决的领悟,让这滴水回归逆流瀑,再次逆流而上。
赵丹阳惋惜道:“仅仅使出万剑,还不足以让这滴水回归。不过小师弟能坚持这么长时间,已经很了不起了。”
明隐微微摇头:“这不是小师弟的极限,他到现在连剑都没有拔。”
艮岳道:“不错,以我对师父的了解,若小师弟只走到这一步,师父根本不会考他。”
赵丹阳轻咦一声:“你们的意思是?”
风青萍笑道:“既然是小师弟,再让我们吃惊一点也不是不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