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辰时,这个时间对于普通人来说是清晨,而对于花满楼来说则是晚上,大部分客人都已离去,所有侍女忙上忙下将里里外外收拾干净,准备休息睡觉。如此黑白颠倒的生活,在青楼里待久了便会习惯。
张子默正盘膝修炼,耳朵突然动了一下,瞬间从入定中清醒过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至床边掀开纱帐钻了进去。
不久后,周兴的敲门声响起。
“公子。”
张子默没有任何回应。
“公子?”
张子默等了片刻后,这才以慵懒的声音喊道:“这么早叫我干什么,什么事?”
“属下出去一趟,去拿钱。”
“去吧。”
张子默刚要起床,蓝蝶的声音再次响起,只能再次钻进被窝。
“公子,我可以进来吗?”
“进。”
蓝蝶推门而入,将食盒放到桌上,轻声道:“公子,起床吃早饭啦。”
张子默懒懒答道:“放那儿吧,我再睡一会儿,你赶紧去睡觉吧,我白天没事。”
“嗯,那公子趁热吃,我去睡觉了。”
“好。”
直到关门的声音响起,张子默这才松了一口气,正要起身,忽然察觉身后的目光,转头与清月四目相对。
“你没睡?”
清月道:“晚上要接客不能睡,白天才睡得着,花满楼的姑娘都是如此。”
张子默起身坐在床榻上,把被子也带了起来,见清月上身只穿了肚兜露出如羊脂白玉般的肌肤,连忙将头别过去。
“那什么,你别误会啊,我家这侍卫能听声辨位,连呼吸声都能听见,不能让他发现你我没睡在一张床上。”
清月抓过被子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竟也不恼,只是轻声道:“没事,我以为你会一直待在外面,这才……”
她忐忑了一夜,生怕张子默出尔反尔,精神一直紧绷,直到天快亮时见张子默没有任何动静,这才脱的只剩贴身衣服睡觉,却不想出现了这等尴尬的场面。
张子默走到外屋,将食盒中饭菜拿出,自顾自地吃了起来,片刻后清月也穿好衣服过来与张子默一起吃饭,脸上隐隐还有一丝红晕。
一顿饭的功夫,周兴去而复返,轻轻敲门。
“公子,我回来了。”
“进。”
周兴低头进来将一个百宝袋递给张子默,从始至终不敢抬头看清月一眼,传音道:“俞老板说既然公子喜欢在这里玩,就请公子安心住下,公子就是在这里住一辈子组织也养得起。另外,俞老板让属下去聚宝商行以许青山的身份提了一百万两的银票,还有十万两黄金,引起了很多人的注意,用不了多久,他们便会知道公子的身份。”
张子默摆摆手,示意周兴出去,随后灵识笼罩隔绝房间内的声音。
清月突然盯着张子默看了起来:“你连你的侍卫都防着,你不像是来玩乐的,你肆意挥霍想要让别人以为你是好色的纨绔子弟,可却又怕被人发现你不与我睡一起,你到底要干什么?”
张子默笑道:“实不相瞒,我许家曾是广平州大族,我来白帝城是想闯出一番事业,自然要金钱铺路,让所有人都知道我许家底蕴还在,这样才会有人跟我合作。至于不与你睡一起,是怕我把持不住,污了你的清白。”
清月眉头紧蹙:“我不信,用金钱搏名声的方式有很多,不用做这么费力不讨好的事。而且不管你有没有和我睡在一起,在外人看来我都没有清白了。”
张子默淡淡道:“这就不是你应该管的了,记住我们的约定,只看,不说,不问。”
“如果我不呢?”
张子默手指轻轻一勾,窗边那把银剑立刻飞来,眨眼间便在清月身边穿梭十多次。
“我可以买你的清白,也可以买你的命。是人都有个价,只要给的钱足够多,花满楼应该不会在意,你说呢?”
清月默默起身,进内屋歇息。
又是一阵敲门声,朱妈妈近乎谄媚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许公子,起了吗?”
张子默推开门,见朱妈妈领着众多女子站在门外,问道:“朱妈妈,怎么了这是,摆这么大阵仗?”
“许公子,您还真是深藏不露啊,昨日听说您姓许我还没想那么多,今日才知道原来你是许家的五公子,失敬失敬。”朱妈妈笑得脸上皱纹越堆越多。
张子默笑着摆手道:“朱妈妈不用这么客气,家道中落,许家早就不是当年那个许家了。”
朱妈妈道:“公子这是哪里话,毕竟是世家大族,即便不如以前,如今也算是雄踞一方,未来东山再起为不无可能。我昨日还奇怪怎会有人出手如此阔绰,原来竟是许家的公子。看来公子来花满楼,也不只是为了玩乐,想必是有大事要做。正好今晚花满楼有表演,我这些女儿们都会登台献艺,届时许多名门子弟都会来,公子一下子在聚宝商行提了两百万两,许多人都对公子很感兴趣,今晚正是结交的好机会。”
张子默笑道:“没想到朱妈妈看的这么透彻,那在下也不隐瞒了,在下来白帝城便是想要干一番大事。朱妈妈有心了,日后必定报答。”
“哪里哪里,公子昨晚休息得怎么样?”朱妈妈连忙摆手。
“在下与清月姑娘相谈甚欢,多谢朱妈妈撮合。一点小钱,请大家喝茶。”张子默取出五张万两银票,塞入朱妈妈手中。
朱妈妈也不推辞,直接将银票塞入袖中,领着众女欠身行礼后才离去。
张子默从路过的侍女端着的盘中拿过一壶酒,出花满楼,坐在台阶上喝着酒,任由大雪加身。街上无人,心中却多了熙熙攘攘的人流。
周兴抱着刀站在张子默身后,仿佛一个雕塑一般。这位刀客向来如此,若非必要,不会主动开口。
直到黄昏,花满楼开始接客时,张子默这才起身提着酒壶进楼,在各个楼层继续转悠,默默观察着客人与女人的神色,直到有侍女来提醒,这才慢悠悠登上九楼。
九楼大厅,还是昨日的雅座,张子默到时,清月早已坐在了里面,刚睡醒不久的蓝蝶揉着眼睛站在清月后面。
蓝蝶见张子默喝个不停,死死按住酒壶。
“公子,不能再喝了,我听说你今天已经坐在外面喝了好久了。”
张子默见小丫头如此执着,只能撒开酒壶。
不久后,琵琶声响起,一群与蓝蝶差不多年纪的少女裙摆荡漾,莲步微移到了台上,翩翩起舞。
张子默问道:“这些是?”
蓝蝶道:“这些都是花满楼从小培养的姑娘,日后也能在九楼接客,第一个出场是为了让人记住,为以后做准备。”
张子默道:“怎么没有你?”
蓝蝶低声道:“她们长得都比我漂亮,学什么都很快,我哪里比得上她们?”
张子默温声道:“不要妄自菲薄,我就觉得你比她们好。”
“谢谢公子。”蓝蝶羞涩地说了一句,见张子默慢慢将手伸向酒壶,连忙将酒壶藏在身后,“公子再怎么夸我,今天也不会让公子喝酒了。”
“可我真觉得你比她们好。”
“那也不给喝!”
张子默哈哈大笑,不再打酒壶的注意,专心致志地看着台上。
少女们舞过后,九楼女子陆续登台,或是歌舞,或是乐器,精妙绝伦的表演引得看客纷纷打赏,几百两上千两都有。
张子默直接将一百张万两银票拍在桌子上,让蓝蝶出去送钱。只要登台,就是一万两,赚足了眼球。
一些知道张子默身份的人,见张子默如此豪爽,已经生出了结交之心。
轮到清月后,清月缓缓走到台上,侍女早已将琴抱来摆好,让清月忍不住看了台下的张子默一眼。
若非张子默,她是万万不会有这样的待遇的。
张子默趁蓝蝶不注意,抢过酒壶举起,递了一个暧昧的眼神,看到这一幕的众人不由得会心一笑。
他独爱这位清月姑娘的事,早已经传开,并且深信不疑。
清月点头致意,纤细的手指一挑,琴音渐起,欢快动人,让人听得如痴如醉,然而张子默听到的却还是悲伤。
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响起,张子默耳朵动了动,转头看着两个身着华服的人坐在不远处的位置上,目光一触即回,眼睛眯起,嘴角笑意越来越浓。
坐在左边的那位,目光不断在女子们身上扫来扫去,目露邪光,正是他此次的目标,崔本乐。
崔本乐右边那位倒是目不斜视,风度翩翩,年纪比崔本乐要大几岁。
崔清源,张子默此前已经看过卷宗,此人倒是有些本事,名声也不错,可惜却是庶出,无缘家主之位。
这二人出现的瞬间,让清月心神恍惚,手指突然颤动起来,琴音大乱,竟连续弹错了好几处,就连张子默这个不通音律的人都听出来了。
本来沉浸在琴音中的众人,瞬间没了兴致,议论纷纷。
“怎么回事,我正听得好好的,真是扫兴。”
“啧啧啧,九楼的姑娘有这种失误,可是不应该啊。”
“能不能弹了,不能弹给爷滚下来!”
琴音瞬间消失,清月看着崔家这两位,藏在袖中的手依旧抖个不停,嘴唇发白。
朱妈妈走到台上,暗暗瞪了清月一眼,朝着众人陪了个笑脸。
“各位公子,我这女儿昨日受寒身体不适,还望各位公子见谅。”
公子哥们还是不买账,窃窃私语。
张子默拿了一叠银票递给蓝蝶,拍了拍蓝蝶的手。
蓝蝶当即会意,站到雅座外数了数银票,高声道:“公子赏银二十万!”
九楼瞬间安静了下来,纷纷看向纱帘后的张子默。
张子默笑着起身,拱手道:“昨晚折腾的有点久,清月姑娘身体不好,大家应该都懂。搅了大家的雅兴,今晚的花销我包了,大家随意。”
众人纷纷叫好,不再把清月先前的失误放在心上。张子默如此捧清月,总归要给面子。
张子默走到抬起,面带微笑朝清月伸出手,传音道:“心乱也要不动声色,陪我演一下。”
清月怔怔地伸出手,任由张子默握住,低着头跟着张子默返回雅座,走到屏风内坐下后,整个人瘫软在座椅上。
张子默为清月倒了一杯茶,清月喝下后,苍白的面色这才有所缓和,颤声道:“谢谢。”
张子默摇了摇头,继续看着台上的表演,忽然察觉到两道灼热的目光聚集道这边。
一道来自于崔清源,另一道来自于还未登场的花迁月。
张子默笑而不语,抬起酒壶,遥遥与这几位对饮,心中却暗暗思索起清月今日的反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