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张子默朝着朱妈妈点头致意,笑着离去,刚在过道转弯,一名侍女立刻上前。
“许公子,迁月姑娘想和您见一面。”
张子默笑道:“今晚想见我的人这么多,带路吧。”
与上一次的香艳沐浴不同,这一次花迁月穿得倒十分端庄,静静坐在椅子上等候,见张子默进门后,示意侍女将门关上,提起酒壶为张子默倒酒。
张子默道:“姑娘找我何事?”
花迁月道:“公子先喝杯酒解解乏吧,容奴家与公子详谈。”
“你此时找我,想必是有什么大事。”张子默摇晃着酒杯,始终不饮。
花迁月温婉笑道:“没有什么事,只是好久没见公子,有点想公子了。”
“你有话不妨直说。”
“奴家对公子倾心已久,不知公子可否救奴家脱离苦海,让奴家有一处安身之处?”花迁月温情脉脉地看着张子默。
“怎样才算是安身之处?”
花迁月道:“奴家不奢望能成为公子正妻,哪怕是当一个妾也行,只求公子给我一个名分。”
“为什么非得是我?”
“既是倾心,自然是非公子不可。”
张子默放下酒杯,淡淡道:“既然想跟着我,就得为我考虑。有些事你主动说出来与我问出来,是两码事。”
“公子说的是什么事?”花迁月眼眸中闪过一丝慌乱。
“那就从这杯酒开始吧,这杯毒酒是谁给你的?”张子默举起酒杯,凑到花迁月面前。
“我不知道公子在说什么。”花迁月佯装镇定。
张子默将酒杯放到花迁月面前,戏谑道:“那就不谈此事,你将这杯酒喝下去,我便为你赎身,如何?”
花迁月平静地举起酒杯,将酒杯凑到唇边,见张子默笑呵呵地看着自己,终究是不敢赌,将酒杯放下。
“公子何时发现的?”
张子默道:“从你倒酒后,你起码有三次忍不住看这酒杯。崔清源白天就已经死了,即便你与他有勾结,也死无对证,你没理由害我,这杯酒谁给你的?”
花迁月颤声道:“是一个戴黑色面具的人给我的,说我若是不从,便将我与崔清源的事说出去,让我身败名裂,然后杀了我。对不起,他的眼神太让人害怕了,我不敢反抗。”
“那个人面具左额上刻的哪两个字?”
“他的衣帽很大,遮住半张面具,我没看到有刻字。”
“他什么时候来的?”
“一炷香前。”
“戊子。”张子默声音收束成线,传至楼外。
“我在。”下一刻,戊子冷淡的声音直接钻入张子默脑海。
“去查一查。”
“嗯。”
张子默拿起酒杯,坐到花迁月身旁,问道:“这杯酒有什么作用?”
花迁月低声道:“他说可以激发欲望,让我得偿所愿。”
张子默笑道:“明的不行来阴的了,这是要坏我修行啊。”
“对不起,你们这些大人物我一个都得罪不起,你是不是觉得,像我这样的人很恶心?”花迁月将头低下,声若呢喃。
张子默微微摇头:“怎么会,都说笑贫不笑娼,我曾游历过一段时间,也算见过人间疾苦,我知道有些人为了活下去已经用尽了全身力气,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我能理解。”
“公子当真是这样想的?”花迁月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眼中突然多了一丝光亮。
张子默淡淡道:“你都快死了,我骗你没有任何意义。”
花迁月掩面而泣,哭得梨花带雨:“我知道我对不起清月姐姐,可我不当上花魁,一辈子没有翻身的机会。我不想一辈子待在花满楼,不想以后老了去当老鸨。我只有当上花魁,借着红的这几年多赚点钱,才能为自己赎身,也想着赚够下半辈子的开销。说来不怕公子笑,我虽是风尘女子,但自幼便被当成大家闺秀培养,那种贫苦的日子我是过不下去的。”
张子默冷声道:“你拿酒害我,你没可能活下去,你有什么遗言吗?”
花迁月哽咽道:“我虽然是人人都唾弃的风尘女子,但我自认这辈子只对不起清月姐姐,公子只需替我跟清月姐姐道歉就行了。我说完了,公子动手吧。”
张子默伸手抹去花迁月眼角的泪水,勾起花迁月下巴,仔细欣赏这张勾人心神的魅惑面容。
“哭得比唱得还好听,比起那个为爱死去活来的,我更喜欢你这种聪明女人,知道什么时候该有什么样的姿态,也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怪不得这么多男人为你魂牵梦萦。多好看的美人啊,就这么香消玉殒太可惜了。等我忙完手上的事,来给你赎身,往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公子此话当真?”花迁月愣愣地看着张子默。
张子默笑道:“刚才不是还说倾心于我吗,怎么,现在就不爱了?”
花迁月摇了摇头,擦去眼角泪水,欠身行礼后,嫣然一笑。
“多谢公子,往后奴家的心只属于公子一人。”
“有你这么一个大美人为我倾心,三生有幸,干杯。”张子默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将酒杯朝下。
“公子,为何如此?”花迁月眉头紧蹙。
张子默平静道:“若一杯酒就能坏了我的修行,那我修行还有何意义?我若真忍不住,你打算如何?”
花迁月脸上浮现出一抹羞红,柔声道:“自然是服侍公子。”
“不错,这才有点倾心于我的样子。歇着吧,等我来赎你。”张子默捏了捏花迁月精致的脸蛋。
花迁月看着张子默离去,眼神越发柔媚。
……
清月房间内,张子默推开门,将门用力关上。
蓝蝶正安慰清月,见张子默面红耳赤,急忙道:“公子,你怎么了?”
“我没事,喝了一杯酒而已。”张子默转头看着清月,“刚刚遇到花迁月,她让我跟你说一声对不起。”
清月冷声道:“我不需要她的道歉。”
“随你吧。”张子默取出玄穹递给清月,抬手封住所有经脉,骨头噼啪爆响如同鞭炮,所有关节全部脱位,神色前所未有地认真,“从现在开始,不要靠近我。我若是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来,立刻杀了我。”
张子默说得风轻云淡,却让二人热泪盈眶,心一下子揪了起来。
蓝蝶道:“我不要,我不会对公子动手!”
清月低声道:“你别这样,有什么事我们会陪你一起度过。”
“滚!”张子默冷冷地看了二人一眼,闭目紧守心神。
沉寂多日的心魔再次躁动起来,在那杯酒的药力引导下,再次冲击张子默的心神。
心魔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放弃抵抗吧,你既然见过众生疾苦,就应该知道当及时行乐,为何要一直忍着?想要放纵,眼前就有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想要杀戮,你可以将她们杀死。放纵得到的快乐,你不尝试怎么知道呢。”
“因为我是人,要守住做人的底线!”
“可你这样憋着多辛苦啊,以前你还压得住我,可你居然蠢到主动喝下那杯酒,你既然这么给我机会,我又怎么能让你失望!”
张子默眼睛突然睁开,再无半分清醒,在气血和肉身的带动下,凝滞的经脉瞬间通畅,骨骼碰撞声不断响起,关节正在不断拼接起来。
蓝蝶惊叫道:“公子这个样子好可怕,姐姐,我们该怎么办啊?”
清月想起张子默的叮嘱,拔出玄穹对准张子默,手却不由自主地颤抖起来。
“我……我下不了手。”
这犹豫的功夫,张子默错位的关节全部恢复,起身一把夺过玄穹,捏起清月的脖子扔到床上,手狠狠一撕,将清月的衣裙扯开。
“公子,不要,不可以这样!”蓝蝶急忙冲过来想要阻止,却被张子默随手打昏在地。
清月看着眼中血丝密布的张子默,竟主动搂住张子默的脖子,柔声道:“没关系的,我知道你忍得很辛苦,你说要以身相许,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一直对我很好,我愿意的。”
张子默眼神突然恢复了几分清醒,手指一动,先前丢在地上的玄穹迅速飞起,径直对准自己的心脏。
“不要!”清月死死抓住剑刃,鲜血不断从指缝溢出,可以她的力量又怎么可能阻挡张子默,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剑尖离自己越来越近,哭得撕心裂肺,“不要死,你不可以死,你不能做傻事,我不要你死!”
当剑尖抵在胸口后,玄穹突然停在半空。
“松手。”
“我不松!”清月依旧死死地抓着剑刃不放。
“你不松,我怎么收剑?”
熟悉的温和声音响起,清月看着眼神逐渐恢复清明的张子默,这才松手,欣喜道:“你没事了?”
“还没有,不过已经能控制住了。”张子默收剑入鞘,深吸一口气。
清月顾不上掌心伤口传来的疼痛,深深地看着张子默,喃喃道:“没事就好……”
张子默拉起清月的手,以灵炁封住清月手上的伤口,取出药膏涂抹在伤口上。
“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什么都好了。”
清月点了点头,想起张子默先前的所作所为,眼神渐渐柔和。
“我没想到你居然这么决绝,你是个正人君子。”
张子默淡淡道:“我又不是为了你,我是怕对不起我家那位。要是让她伤心了,我还不如去死。”
“她对你肯定很好吧?”清月眼中多了几分羡慕。
张子默点了点头,走到外屋盘膝而坐,开始压制躁动心魔,心中冷笑一声。
“原来你也怕死啊,你依托我而存在,我死你也死。你知道我的弱点,现在我也知道你的弱点了。”
这一次,心魔的声音没有响起,从先前的躁动恢复沉寂。
次日清晨,被打晕的蓝蝶终于醒来,而在床上一直无法安然入睡的清月也缓缓起身,不约而同走到张子默面前,见张子默面色恢复如初,终于松了口气,然而当看到张子默鬓角的一撮白发后,眼泪再次在眼眶中打转。
张子默心生感应,缓缓睁眼,疑惑道:“怎么了这是?”
“公子,你的头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张子默走到镜子一看,大笑起来。
直到此时,他才明白老头子那一头如雪白发不是因为苍老,而是因为道心魔剑。那一头白发中,不知藏了多少斩灭心魔的故事。
白头,说明这条路走对了。
张子默起身推开窗子,虽有风雪灌入,却也有阳光跟着照进来。
一切,都好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