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清月跪在蒲团上,虔诚祈祷后,朝边上的素衣僧人合手行礼。
“师父,我想求签。”
“施主想求什么?”
“姻缘。”
僧人递过木筒,待清月摇出一根竹签后,捡起一看,和蔼笑道:“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这是上吉,恭喜施主。”
“敢问师父,此签何解?”
“是告诫施主要珍惜机会,我观施主春风满面,应有姻缘伴身,就看施主如何把握了。”
“佛祖保佑,若是能够应验,小女子必日日拜佛,香火不断。”清月双手合十,再次对着面前那尊大佛深深一拜。
张子默悄无声息走到清月身旁,打趣道:“可别许下太多,佛家讲究请愿还愿,若是心愿达成还不了愿,会给自己惹出大麻烦。”
清月柔声道:“不会的,若是能够应验,让我付出什么我都愿意。”
僧人笑道:“看来施主对于佛家了解颇深,要不要也求个签?”
张子默掐子午诀笑道:“福生无量天尊,在下若是来佛寺求签,恐怕会被祖师爷下凡打死。有劳大师,告辞。”
僧人莞尔一笑,将木筒收起。
清月黯然离去,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此签实在太过应景。
只是这花,她折不了,有一个家便够了。
山门外,张子默刚上马车,戊子飘忽不定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
“崔家那位家主死了。”
“去给崔本乐传个话,随时可以掀桌,我全压。”张子默眼中精光一闪而过。
“明白。”
……
崔家内,崔家三兄弟看着躺在床榻上气绝身亡的父亲,痛哭不已。
“父亲!”
三位身后众人,虽然掩面而泣,心中却无半分悲伤,而是暗自防备起了身边人。
崔本乐擦去眼角泪水,跪在崔义成面前,抽泣道:“大哥,崔家不可一日无主,父亲临终前留下遗言,立你为家主。父亲一去,魏家虎视眈眈,还有那个许青山也在暗中窥探,请大哥迅速接管崔家,以防生变。”
此言一出,身后大多数人立刻齐声附和。
“请家主接掌崔家!”
那些没开口的,自然是二公子崔俊山的人。
“父亲刚走,哪有立刻当家主的道理?我要给父亲守孝三年。”崔义成闻言,连忙摇头。
崔本乐诚恳道:“大局为重,请大哥快速接掌家族!”
这一次,崔义成不再推辞。
“既如此,我便担了这不孝之名。二弟,你觉得呢?”
崔俊山面不改色道:“理应如此,除大哥外,无人可以领导崔家,我先下去准备给父亲治丧的事宜。”
崔义成看着崔俊山离去,屏退众人,独留崔本乐一人,重重拍着崔本乐肩膀。
“三弟,有心了。等家中稳定,我必不亏待你。”
崔本乐疑惑道:“刚刚是解决二哥最好的机会,您为什么不动手?”
崔义成叹道:“在父亲灵前动手不妥,他若忍得下去,就平稳解决。你要知道,咱们这样的家族,每内乱一次,都是极大的消耗。他若忍不下去,我也不惧他。”
崔本乐恭维道:“还是大哥想的周全,自即日起,大哥便是真正的家主,我的手下大哥统统可以调遣,我会全力支持大哥。”
一名仆人突然走到崔义成面前,附耳低语,崔义成不禁眉头一皱。
“大哥,怎么了?”崔本乐问道。
崔义成道:“许青山来吊丧,还想借家中藏书楼一观。”
“他还敢来,他杀了哥哥,这次我一定宰了他!”崔本乐冷哼一声,气得咬牙切齿。
“冷静。”崔义成按住崔本乐肩膀,平静道,“如今内忧外患,他能来谈条件,是好事。你与他有隙,还是回避吧。”
“可藏书楼里皆是咱们家不传之秘,就这样任由他观看?”
“成大事不能拘小节,我现在需要他的帮助。”
崔本乐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忍了下来,愤然离去。
……
藏书阁内,张子默转来转去,从头到尾翻了个遍,让盯着他的老者摸不清他到底想看什么。
离开崔家时,已是深夜,张子默坐上马车,听着崔家里面传来的哀嚎,哼起了小曲。
“戊子。”
“我在。”
“我说,你记。魏锦山,魏庆洲,魏澜……”
张子默一口气说出上百个名字,戊子也只是淡淡回了一句。
“记住了,怎么做?”
“这些人,我要活的,一个都不能死!”
“好。”
“带我去下一个地方。”
下一刻,张子默凭空消失在马车中。
花满楼内,张子默在朱妈妈房间内等了片刻,窗户突然被风吹开,黑影一闪而过。
魏星河将手里的两壶酒放在桌上,一壶推到张子默面前。
“我知道你好酒,这次一人一壶,都有的喝,现在可以谈条件了。”
“你次次没句痛快话,这次你先说,利索点。”张子默拿起酒壶轻轻一碰,美滋滋地喝了一口。
魏星河缓缓道:“联合上书,举荐我父亲为州牧,兵马归我家,钱粮归你,州牧府属官任命权一家一半。”
张子默道:“再加上一个条件,我就同意。”
“什么条件?”
“我要花满楼,还有一个人。”
“什么人?”
“你别管,你不会是舍不得这座日进万金的花满楼吧?”
“你既然喜欢,给你了。”魏星河沉思片刻,点了点头。
“这是你说话最爽快的一次,等崔家争得差不多了,就一起出手,我干了。”张子默笑着举起酒壶。
魏星河微微一笑,抬起酒壶一饮而尽。
花满楼外,张子默坐上魏星河安排的马车,看着那个被黑袍包裹的妩媚女子,调侃道:“是不是等的很辛苦?”
花迁月放下衣帽,露出了那张勾人心魄的脸庞,柔声道:“公子能助我脱离苦海,奴家感激万分,等多久也愿意。”
张子默戏谑道:“也许脱离这个苦海,会落入更大的苦海里。”
“这是公子的赏赐,奴家甘之如饴。”
下一刻,花满楼突然起火,眨眼间便被火海吞没。
“真是一场大火啊。”张子默掀开窗帘,火光眼中不断摇曳。
花迁月见富丽堂皇的花满楼就这样付之一炬,面色瞬间苍白,错愕道:“怎么会这样!”
张子默道:“自然是因为你,从现在开始,你已经被烧死在花满楼里了,明白吗?”
“我明白了,公子。”花迁月愣了片刻,低声应下。
张子默这才注意到花迁月手中紧紧握着的百宝袋,问道:“这里面装的都是你的积蓄?”
花迁月微微颔首,自嘲笑道:“我没有清月姐姐那样的魄力,也没有她那么好的运气。这些钱也许在公子看来很脏,但都是我的辛苦钱,也是我活下去的本钱。”
张子默道:“别这么贬低自己,你至今还是处子之身,这钱倒也不算脏。”
花迁月嫣然一笑,将衣帽戴上遮住面容,不再言语。
园林内院,张子默推门而入,见清月和蓝蝶靠在石桌旁昏昏欲睡,疑惑道:“怎么在这里睡觉?”
蓝蝶揉了揉眼睛,轻声道:“要等公子回来。”
“还是你乖。”张子默笑着捏了捏蓝蝶的小脸。
清月刚要开口,看到张子默身后被黑袍笼罩的身形后,觉得有点眼熟,忍不住凑近看了一眼,这才看清真容。
“怎么是你?”
“见过姐姐。”花迁月掀开衣帽,欠身行礼。
清月神色顿时复杂到极点,沉默许久后,淡淡道:“既然他把你接回来了,就好好住着吧。”
花迁月柔声道:“多谢姐姐。”
清月不再言语,拉着蓝蝶上楼。
张子默摸着鼻子尴尬一笑,等了片刻后,带着花迁月上楼,推开对面房间。
“今日先委屈你一晚,明天我再给您收拾。”
花迁月柔声道:“没关系,能跟着公子,我住哪里都行。”
张子默刚要开口,便察觉门外两道轻微的脚步声慢慢逼近,散开灵识将声音隔绝。
“先谈正事吧,省得过几天熟了不好开口。”
“公子请说。”
“我想知道,我第一次去花满楼时,你就愿意把自己交给我,除了针对清月,还有什么原因?”
“如果能得公子欢心,便能嫁入豪门,地位自然是扶摇直上。”
“这么坦诚?”
“如今已是公子的人,不敢不坦诚。”
“即便到现在,依旧想要嫁给我?”
“是。”
“为什么?”
“公子富贵才略权势皆有,若能嫁给公子,从此便有了依靠。”
“我想知道,像你这样,会有真心喜欢的人吗?”张子默走到花迁月身前,勾起那雪白的下巴。
花迁月苦涩笑道:“对我这等风尘女子来说,喜欢太过奢侈。有几人能像清月姐姐那样痴情,一次贪欢,便无法自拔。公子是不是觉得像我这样只想往上爬的人,很卑劣?”
张子默笑着摇头:“不不不,这正是我欣赏你的地方。像你这样目标明确的人,不需要寻求我的认同。不过你这副装可怜的模样,我还是挺喜欢的。世家儿媳对你来说,太低了。你既然想向上爬,我就给你一个向上爬的机会,只要你足够聪明,你会成为让所有人仰视的存在。”
“多谢公子。”
“在此之前,你需要成为我的女人。”
花迁月褪去衣裙,平躺在床榻上,没了往日的柔媚,反而是一副娴静模样,任君采摘。
张子默在屋中扫视一圈,在木架上拿过一个玉杵放在花迁月面前。
“用这个。”
“看来是我想多了,公子是要做大事。”花迁月眼中一阵错愕,在张子默的注视下,浑身泛起羞红,颤抖着拿起玉杵,取出一块纱巾垫在棉被上,在纱巾染上血迹后,郑重将纱巾收起,凄美笑道,“公子现在满意了吗?”
张子默为花迁月盖好被子,目不斜视。
“出了这个门,以后无论谁问……”
“无论谁问,我都把自己交给了公子,事实也是如此,我是公子的人,永远对公子倾心。”
“聪明啊,我都有点舍不得了,还好说得够快,再过几天我可能就开不了这个口了。”张子默走到门边,停下脚步,“我会给你一个广袤的舞台,只要你足够聪明,会得到你想要的。”
“多谢公子。”
房门打开后,清月和蓝蝶一个踉跄扑到张子默身上,眼中满是尴尬,在看到那散落一地的衣裙和纱帘后躺着的花迁月后,面色彻底僵住。
张子默将门关上,平静道:“老规矩,别问,别说。”
清月冷冷地看了张子默一眼,转身上楼。
“公子,你太过分了。”蓝蝶瞪了张子默一眼,跟着清月上楼。
张子默无心争辩,默默走进对屋。
房间内,花迁月听着张子默关门的声音,伸手一阵摸索后,将那玉杵紧紧抱在怀中,终于是忍不住躲在被窝里默默抽泣。
与此同时,对面房间内,张子默将酒壶高高举起,长叹一声。
“自己选的路,无论多难多苦,咬着牙也要走下去。敬你,也敬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