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天山脉另一边,鬼车缓缓落下。
北冥墨霜看着天边那道熟悉的身影,不禁冷笑一声。
这么着急想要知道自己有没有得手,如此沉不住气,一点帝王之气都没有。
北冥月痕飘然落下,笑容满面。
“二妹,好久不见,这几年辛苦你了。以二妹的本事,肯定是拿到了太玄经,回去我就在父皇面前向你请功。”
北冥墨霜平静道:“太玄经我没有拿到。”
“怎么会?以二妹你的本事,应当是十拿九稳才对。”北冥月痕故作惊讶,心中其实开心的不得了,随后长叹一声,“二妹,如果没拿到太玄经的话,我这个做哥哥的也保不住你了。别忘了,你可是当着父皇的面立下了军令状的。”
“我自向父皇请罪便是。”北冥墨霜腾空而起,负手而立。
大荒城,皇宫大殿内,北冥墨霜站得挺拔,目视前方,看不出一丝慌乱。
这个表现落在北冥月痕眼中,则成了故作镇定,此事没办成,北冥墨霜往后再无机会与他争夺储君之位。
高台上,北冥拓山那个平淡的声音轻飘飘落下,到北冥墨霜耳边却如雷霆爆裂。
“太玄经呢?”
“没拿到。”北冥墨霜微微摇头。
“你当初立下了军令状,既然没拿到,便按军法从事吧。”北冥拓山声音中充满失望。
“父亲,二妹战功累累,一次失误断不至于如此啊,请您网开一面,饶了二妹吧!”北冥月痕连忙跪下,头磕得砰砰作响,心中却冷笑不断。
他实在太了解自己这位父皇了,他越是求情,父皇越会重重处罚北冥墨霜。
虽不至于斩首,但一定会剥夺北冥墨霜所有兵权。
果不其然,那高台之上传来一声冷哼。
“即日起,剥夺你所有兵权,下狱待审。”
“公主,请。”两位黑甲魔族从殿外飞来,声音中没有任何感情。
“我若是不从呢?”北冥墨霜依旧挺拔站立,眼中闪过一丝戏谑。
两名黑甲魔族没有任何话语,直接抬起宽大手掌,抓向北冥墨霜天灵盖,天仙境的修为展露无疑。
北冥墨霜冷哼一声,掌间魔气凝结,一掌将那两名魔族震退。
那两名魔族眼中充满惊讶,他们单对单的确不是北冥墨霜对手,可能在殿外待命,修为自然也是天仙境中的翘楚。若是以前,北冥墨霜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将他们逼退。
“二妹,不可如此,拒捕可是罪加一等啊!”北冥月痕脸上越发焦急,心中却越发高兴,北冥墨霜越是反抗,父皇只会越愤怒。
北冥墨霜眼中戏谑越来越浓,天魔神甲临身,耀眼赤金光芒散开。
大殿瞬间安静了下来。
北冥月痕眼神已经完全呆滞,不可思议地看着北冥墨霜身上那副赤金甲胄,那两名魔族认不出来,身为北冥家嫡系血脉的他又怎么可能认不出来?
临渊王朝帝王代代相传的甲胄,天魔神甲!
高台上,急促的脚步声响起,那始终独坐高台的北冥拓山快步到了北冥墨霜身前。
“这是……”
北冥拓山自然认得出这是天魔神甲,可他实在不敢相信这朝思暮想之物就在眼前。
当年他虽继位,可因为没有天魔神甲,一直饱受诟病。尤其是在当年支持北冥东璃的那些忠心耿耿的属下口中,更是不堪。
北冥墨霜立刻斩断自身与天魔神甲的联系,双手托着甲胄,将头低下。
“儿臣取回了天魔神甲,献给父皇。”
北冥拓山接过甲胄,双手竟有些颤抖,随后天魔神甲临身,赤金光芒拔地而起,直通天际,气息传至千里万里。
天魔神甲在身,这一刻,他才是临渊王朝真正的主宰。
所有感应到北冥拓山气息的魔族,纷纷跪拜。
大殿中,北冥墨霜缓缓跪下,双手合拢。
“儿臣未能取回太玄经,请父皇治罪。”
北冥拓山复杂地看了北冥墨霜一眼,想到了当年那个将他压的喘不过气的妹妹,无奈一叹。
“罢了,功过相抵,既往不咎。”
惩罚自然是不可能惩罚的,虽说没有带回太玄经,但拿回了天魔神甲,也算有个交代,若是惩罚,那些忠于北冥墨霜的手下必定不服。
至于奖赏,就更不可能了。再奖赏的话,北冥墨霜手中的权力可就太大了。
北冥墨霜躬身行了一礼,这才转身离去,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这个结果,她早就料到了。她就是喜欢自己这位父皇和大哥这种忌惮她,又拿她没有办法的样子。
北冥月痕道:“父皇,那太玄经怎么办?”
北冥拓山隐于高台,声音又恢复平淡。
“太玄经的事,你去办。她拿回了天魔神甲,我虽然不奖不赏,但她在其他人心中的地位会越来越高。你得做出点事情来,不然我如何立你为太子?”
北冥月痕恭声应下,心中却越发不安。
北冥墨霜若非女儿身,恐怕早已被立为太子了。他这个妹妹,给他的压力实在太大了,与父皇当年面临的情况几乎一模一样。
出了大殿的北冥月痕突然忍不住幻想,当年姑姑因为一个道士错过了皇位,若是北冥墨霜也是如此该有多好。
他若是知道他这位妹妹也喜欢上了一个道士,恐怕表情一定很精彩吧。
皇宫深处,阵法封禁的东宫内,北冥拓山屏退随从,独自打开阵法进入东宫,刚一开门,便看到正对面那件挂在玉架上的黑色龙袍,神色顿时复杂到了极点。
这件黑龙袍略小,不是他的,而是那个他连名字都不愿提起的女人的龙袍。
与此同时,耳边响起威严的敕封声音,将他的思绪拉扯到了数十年前。
那个让他梦中时常惊醒的妹妹,从大殿外玉阶下,一步一步走上去,身上甲胄一变再变,从武卒穿的皮甲,到轻甲,再到重甲,将军甲胄,王公甲胄,最后再到只有帝王才能穿的天魔神甲。
“北冥东璃,斩首一千,升任校尉!”
“北冥东璃,于黑水关阻击敌军,斩首五千,封为偏将!”
“北冥东璃,引兵击溃天启王朝二十万大军,斩首三万,封征北将军!”
“北冥东璃,血战黑石城,大战二十场,打退敌军,斩首十万,封骠骑将军!”
“北冥东璃,引兵攻天门关,斩首五十万,踏天门关,龙旗飘荡,扬我国威,特敕封为大将军,节制天下兵马,赐斧钺,入朝不趋,剑履上殿!”
“北冥东璃,领六军引天启王朝大军深入,斩首七十万,敕封秦王,开府幕臣,持节领军,赞拜不名,诸臣奏事,当避秦王讳!”
“北冥东璃,天意所属,恪遵初诏,载稽典礼,俯顺舆情,谨告天地,宗庙,社稷,授以册宝,立为太子,正位东宫!”
那日册封太子,他就站在玉阶上大殿外,看着那个女人一步步走进大殿,接过先帝手中的册宝玺印,还有那枚赤金扳指。
他离大殿近,听到了先帝对那个女人的说的话。
“璃儿,你的存在,让父皇连可惜你若是男儿身这句话都说不出口,就算你是女儿身,也必是千古一帝。接过皇位,也接过这份责任,带领魔族崛起,一统天下!”
那个女人,只简简单单回了一个字。
“是。”
就是这简简单单的一个字,让他心生绝望,如同被大山压住,喘不过气。
随后那个女人走出大殿,持剑杵地,天魔神甲临身,赤金光芒通天。
与此同时,山呼海啸的声音响彻整个大荒城。
“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那日,除了先帝,所有人都向那个女人下跪,就连他也不得不如此。
女子立储,开古今先河。
天知道他当年承受了怎样的压力,若不是远古战场的意外,这皇位绝对轮不到他。
“大哥,交兵符。”
那个女人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恍惚间,北冥拓山看到那个女人坐在龙椅上,以漠视的眼光看着他,收回他所有兵权,不由得心神剧震,龙袍瞬间被冷汗浸透。
也是此时,他才终于回神,发觉自己已经走到那件龙袍面前,颤抖着抬起手想要触摸,最终还是缩回了手,转身快步离去。
“妹妹,朕要的不是太玄经。朕只想知道,你是否还活着?”
……
大荒城,千里外,等候在此的五万黑煞军见北冥墨霜飞来,立刻单膝下跪,眼神越发狂热。
在他们心中,只认北冥墨霜。像这样的军队,临渊王朝还有很多。这才是北冥拓山一直忌惮北冥墨霜,却又不敢对北冥墨霜出手的真正原因。只有名正言顺,才可处罚北冥墨霜,不然必定会激起兵变。
当年北冥东璃离开,北冥拓山继位,临渊王朝军队大半皆反,若非坤禹帝余威尚在,临渊王朝恐怕早已崩塌。
前车之鉴历历在目,不得不慎。
“无我调令,谁让你们来的?”北冥墨霜平静地看了黑煞军诸多将士一眼。
黑煞军统领武镇将军巫恒连忙道:“禀将军,一月后黑煞军换防,末将提前到来,虽然不合规矩,但也不算什么大事。”
北冥墨霜冷声道:“无圣旨任何军队不准进入大荒城千里内,规矩你不懂?你再往前一步,就是造反了。退回驻地,一月后再来。再有下次,两罪并罚。”
巫恒陪了个笑脸,抬手轻轻一挥,黑煞军立刻转身整齐飞去,这位已是天仙境在战场上杀人如麻的武镇将军,在北冥墨霜面前显得十分恭敬,甚至是恭顺。
他自然不是为了换防,而是听闻北冥墨霜没有拿回太玄经,怕北冥墨霜被罚,这才提前来此接应。
“来了也好,陪我去天门关看一看。”北冥墨霜腾空而起,言语中没有丝毫责备。
“就我们两个?”巫恒一愣。
“你怕了?”
巫恒眼睛一眯,身上浓郁的杀气几乎是瞬间散开,此时的他才是那个让天启王朝无数修士胆寒的武镇将军。
“将军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
临渊王朝边境,有一雄关将临渊王朝与天启王朝分隔开。
此处,便是鼎鼎大名的天门关,在天启王朝眼中,这是魔族的死地。
因为自天门关建成开始,魔族便无法跨越一步。而随着历代天启皇帝的投入,天门关的关隘越来越多,逐渐向前推进,挤压魔族的生存空间。
天门关城墙上,二十万修士大军枕戈待旦,城中还有百万大军严阵以待,高空上的斥候更是数不胜数,一有敌情,大军瞬间便至。
城楼上,一位独臂老者枯坐于此,受气机牵引,那一双浑浊的眼睛睁开,瞬间落在千里外的两道人影上。当看到那女子后,忍不住用仅存的一只手抓住那空荡荡的袖袍,神色顿时复杂起来。
这名对手,他与之交手过多次,自然是熟悉不过。而让他心绪如此波动的真正原因,是因为每次看到这位,总会让她想到另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只差一点就攻破了天门关,更是有史以来第一个登上天门关的魔族,还断了他一臂。
这两位,实在太像了。
千里外,北冥墨霜盯着那老者身下的城楼,面无表情道:“当年她就是从那个位置登上了天门关,只差一点就攻破天门关。巫恒,若是有一日我要带兵攻天门关,你觉得如何?”
“末将愿做先锋!”巫恒单膝重重跪地。
北冥墨霜取下发中木簪,紧紧握住。
“一个天门关算什么?以后我要打穿天启王朝,直接打到镇岳王朝。”
然后,去娶那个小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