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如果阿耶有礼物送给我的话,那就原谅你了。”从舱门边沿之上,探出半截曼妙身影,三千乌黑如墨的青丝用带束起,头插蝴蝶钗,一缕青丝垂落,裙幅褶褶如雪月光华流动轻泻于地,有股出尘的气质。
“成,只要翩跹肯原谅我,就是天上的明月星星,我也能摘下来。”李靖轻声哄道,中年得女,自然视若珍宝,此次出行,本为公务,但是耐不住她的哀求,私下带她随行,也难怪朝中御史闻风,上奏折弹劾。
“咯咯,那好,我就要天上的星星月亮。”李翩跹笑道,拥香而至,鹅黄色的裙幅微微摇曳,一双缃丝绣履如凌波微步,似是翩急,却悄无声息,轻盈飘逸,整个人好似随风纷飞的蝴蝶,又似清灵透彻的雪絮。
呃,纵然对阵千军万马,都面不改色的李大将军顿时愕然,束手无策,好嘛,明知道女子心眼儿小,容易记仇,却往枪口上撞,真蠢。
不过到底是大唐战神,连敌将的阴谋诡计都能识穿,还怕应付不了区区小女子,眼瞳微动,李靖笑道:“翩跹,现在是光天化日,哪里来的星月,不如再换个礼物吧。”
“阿耶骗人,我回去告诉阿娘。”李翩跹巧笑倩兮,粉嫩的脸蛋上薄透红晕,似乎是急步奔行回来,微乱的鬓旁汗珠晶莹,宛如点点缀玉。
别看常海长得五大三粗,其实也是细心人,连忙取来干净席子,奉上说道:“娘子坐下说话。”
“谢谢海叔。”李翩跹欠身说道,盈盈坐下,腰若细柳,肩若削成,身姿绰约,有种随风而去的感觉,愈加显得美丽动人。
“女孩子家,不能总是那么急躁。”李靖慈和说道,递上一块干净汗巾,瞬间完成了由名将军神到慈祥父亲的完美转变。
甜笑道谢,白嫩小手抹拭汗珠,李翩跹娇媚嗔怨道:“还不是你催促得急,热闹还没有看完,就匆匆赶回了。”
“君令在身,耽搁久了,怕有人造谣生事。”李靖说道,俊逸脸庞泛出歉意,身居高位、位极人臣又如何,照样不是如履薄冰,身不由已。
仿佛对朝堂政事没有丝毫兴趣,李翩跹皱着小巧可爱的琼鼻,娇声道:“想好了,两罪并罚,礼物要加倍才原谅你。”
“行,什么都依你。”李靖笑道:“不过,天上摘星,海底捞月的事情,阿耶可没有那么大的本事实现。”
“太好了。”李翩跹欢呼雀跃道:“我要阿耶以后天天陪我舞剑。”
心中触动,李靖嘴角绽放出欢畅笑容:“可以,直到你出阁为止。”
讨厌,李翩跹娇羞嗔怪,脸蛋娇媚如月,纯真浅淡如月光照白荷之清新,眼眸灿烂如星,顾盼生辉,撩人心怀,突然伸出纤弱如玉的指掌,烂漫说道:“我们击掌为盟,不许反悔。”
“好,不得反悔。”李靖笑道,伸出修长厚大,指节布满硬茧的手掌,轻轻印在李翩跹娇嫩的小手心上。
盟誓约定,李翩跹小脸浮现灿烂笑容,忽而说道:“这是第一个礼物。”
“那第二个礼物,你想要什么?”李靖笑道,溺爱拧了下她光滑细润的小脸蛋,贪得无厌的小家伙。
偏头考虑半天,李翩跹犹豫不决,漂亮秀气的睫毛微颤,眸子似月,可爱笑道:“嗯,一时半会想不出来,能不能先记下,以后再说。”
“我家明珠都话了,谁敢说不可以。”李靖笑叹道:“现在家里上下,不知道还有谁会听我的。”
“咯咯,阿耶是大将军,一挥手就能号令千军万马,谁敢不从呀。”李翩跹撒娇似的说道:“就是人家,才到扬州城没多久,收到你的召唤,不敢停留半刻,立即匆匆回来了。”
李靖笑道:“真是辛苦你了。”
“不辛苦,倒是阿耶,不是说去探望多年不见的朋友么,怎么这般快就回来。”李翩跹遗憾道:“也不多待半个时辰,让我看完那场热闹。”
“运道不佳,扑了个空。”李靖解释,随口问道:“扬州有什么热闹,难道要比京城还要繁华不成,居然让你流连忘返。”
“扬州在选花魁,坊间搭起了彩台,好多人在观看,非常热闹。”李翩跹难掩兴奋,迷惑不解道:“阿耶,花魁是什么?”
舱中,顿时安静下来,透出诡异的气息,李靖眼睛凝聚,掠过一抹杀意,李翩跹毫无所觉,依然天真追问,然而常海几人却吓得大气也不敢出。
“阿耶不清楚,海叔你们知道么?”
姑奶奶别问了,知道我们也不敢告诉你,常海几人心中叫苦不迭,连忙摇头晃脑,唯恐迟了,让李靖牵怒。
沉默半响,李靖淡淡说道:“看来,扬州的风气有所欠缺,该要整顿一番了。”
心中替扬州的大小官员默哀,常海几人连连点头称是,反正死道友总要比死贫道强,况且与扬州官员又没有纠葛,他们倒霉,与已何干。
“阿耶,花魁与风气有什么关系?”李翩跹有些莫名其妙。
李靖避而不答,微笑说道:“翩跹,花魁,顾名思义,肯定是与花朵有关,或许与洛阳每年评选牡丹花王的活动相似吧。”
“是么?好像不对,那里都没见有花,倒是台上有帮美丽姐姐在起舞,台下还有许多人在欢呼喝彩。”李翩跹蛾眉微蹙,表示怀疑。
“光天化日之下,居然……真是不成体统。”李靖低声暗骂,准备回京之后,立即上奏天子,治扬州官员一个有碍风化之罪,片刻,慢慢平息怒气,勉强露出笑容道:“翩跹,这等杂事,就不须理会了,你不是喜欢诗么,阿耶吟给你听吧。”
“……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见到李翩跹闭目沉思,李靖不由开口问道:“怎样?”
“还可以,乍听之下,好像只是平常普通,细细品读,却回味无穷,妙不可言。”李翩跹睁开眼睛,眸光溢彩:“阿耶,这诗是你作的?”
“当然……不是。”李靖一生光明磊落,怎么可能跟某个人一样,做出这种冒名盗认的事情来。
“那是谁人所作?”
“……韩家村,一个叫做韩瑞的小子。”
余音缭绕,河风猎猎作响,狰狞的战舰,缓缓北上,渐渐消失在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