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家的孙女婿们也都在刘老太爷这里说话,刘老太爷就摆手:“他的仕途也太顺了些,所以不太珍惜,现在也给他一个教训。”
比起孙女们,孙女婿们是一个比一个会说。
宋明霁道:“朝廷就是这样,真正有才识之人反而被排挤在外,但以老泰山的性格,素来淡泊名利,有魏晋之风度,想必他日定会再度出山。正所谓安石不出,何以安天下?”
这是把刘承旭比作王安石了。
郑灏则道:“飞龙离天,随云入渊;潜龙在渊,随云上天。大林龙出值天河,四库土全居九五。老泰山如此雄才大略,经天纬地之才,何愁不起复?”
这句话的意思就是人生有高潮也有低谷的时候,在低谷的时候不要迷失,而要时刻准备着。当有机会的时候,一定能获得成功。正如龙飞在戊辰时守着四柱天河水中,当四海俱备,天下皆沾雨泽,必出位居九五的大人。
“是啊,岳父一心创民生福利,将来必定青史留名。如今只不过是受小人蒙蔽,请祖父放心,我们吴家一贯是支持岳父的。”吴玄鹤也道。
刘老太爷闻言,脸上颇为欣慰,双手向下按了按:“你们的孝心,我都知道了,等过些日子他回来了,你们再回来说话。”
三位孙女婿都毕恭毕敬的退出去,郑灏在走出去之前,又转身回去细致的询问刘老太爷近来身体如何,还道:“我近来问太医院的人,说是吃黄瓜、银耳对消渴症的人很好,正好我们庄子上有人送了黄瓜过来,比起寻常的黄瓜显得水汪汪的。孙女婿今日就让人送了不少来了,丽姝等会儿下厨给您做。”
刘老太爷却道:“不必了,你们都是有事在身的人,劳烦那个做什么。”
“丽姝素来孝顺,在家就常常惦记您的身体,还说她小时候您为她延请名师,这是我们晚辈应该做的。”郑灏并不真的被刘老太爷几句话就打退堂鼓。
越是年纪大的人,越需要别人关心,只是有的人欣然受之,有的人觉得别扭麻烦。
刘老太爷果然在郑灏的坚持下,还真的就半推半就了,当然丽姝也是真的下厨了,特地做了一道爽口的黄瓜皮蛋汤,还有一道黄瓜炒鸡蛋,用芹菜炒的肉,白灼虾,清蒸黄花鱼,还有一道酿茄子。
反正就是不再有腊味,炸物这些对病人不利的。
主食则是荞麦饼。
“没有米饭吗?”刘老太爷表示很震惊。
丽姝笑道:“听说是最好不要吃白米饭,可以吃玉米或者荞麦才好,您尝尝我做的荞麦饼,真的很好吃的。”
刘老太爷看了丽姝一眼,心道你这跟哄三岁小孩子喝药差不多的表情。
但丽姝是用荞麦粉加的蔬菜做成的糊塌子,还加了一点点瘦肉沫,居然比想象中好吃很多。还有黄瓜皮蛋汤也的确爽口,他这个年纪已经不大喜欢那种浓油酱赤的菜了。
见祖父吃完了,丽姝才笑道:“若是在咱们湖广老家,还能用黄瓜煨泥鳅汤喝,那可是一绝
,
只可惜京里吃不到,
日后若是家去了,我再给祖父做。”
刘老太爷挥挥手,示意她们出去,他得休息了。
丽姝和郑灏出来后,她还怕郑灏因为刘老太爷的态度不高兴,故而,主动解释:“我祖父就是这样的性格,在我很小的时候,他老人家就单独住,我们一年都见不了几次面的。你千万不要介怀啊~”
“傻瓜,这有什么好介怀的。”郑灏不以为意。
殊不知他们孙女婿之间也是有竞争的,只是丽姝不知道,丽姝因为常常在姐妹中压倒性胜利,不以为意,但孙女婿们也是互相较劲的。
当然,这次岳父被罢官,也不知道日后如何。
宋明霁原本是跑的最殷勤的,他本来是武职,刘家虽然是科举世家,但刘老太爷和刘大伯都在军中效力,刘大伯现下还是锦衣卫指挥同知,但自从刘承旭被罢官不可转圜后,宋明霁就没有以前跑的那么勤力了。
刘家对刘承旭被罢官都没办法,更何况是提携他?
但他也没有断的彻底,只是以前一个月跑十次,现下跑三到五次。
刘太夫人却很快看出端倪,“丽嘉的这个女婿,以前鞍前马后,如何他老丈人一失势,这态度就变了。他可别忘记了,他年纪轻轻就任千户,是谁把他送上去的?连现在的指挥佥事还是咱们家中帮忙运作的,只擎等着上任呢。”
“人情冷暖莫过于此,难道你还没看够。帮老二说话的魏大人都被贬谪了,更何况是他?”刘老太爷在锦衣卫多年,当然知道这些官员,平日满口仁义道德,实际上势利眼的居多。
刘太夫人冷哼道:“他还自以为自己做的很高明呢。”
“吴亲家人倒是好,但他三个儿子没一个像他,我看等他百年之后,恐怕吴家未必好啊。”刘老太爷也是同病相怜之感,他两个儿子一文一武倒是不错,可孙辈就实在是平庸无能者居多。
真是君子之泽五世而斩啊。
“还好郑女婿倒是很好,一如既往,对咱们比以往更好,这大抵就是患难见真情了吧。”刘太夫人感叹。
刘老太爷点头:“自然是,郑家这位孙女婿有能为,擅长揣摩上意,有人说他好玩弄心机。在翰林院这样的地方都能迅速出来,咱们家那位女婿在翰林院一辈子,如今不过混日子罢了,连去南京主持乡试都高兴的不能自已。”
“你这说的这位孙女婿,和丽姝平日同我们提到的不一样。我倒是觉得他为人颇有世家公子的风范,对丽姝颇为纵容,还好丽姝在郑家听说也是十分的孝顺,我也就放心了。”
刘太夫人和刘老太爷说了几句话,刘老太爷就出门去了,正好丁姨娘送了佛经过来,自从丽姝嫁出去后,家中几本经文因为日子久了有些褪色,上次下大雨淋湿了不少,字迹不大清晰了。
如此,丁姨娘瞅准了机会送佛经来,又有那次从庄子上回来,丁姨娘也是服侍得当,刘太夫人对她的印象不错。
但也仅止于此,丁姨娘到底年岁大了,不好生养
了,
一贯也不得儿子喜欢,
留她在身边敲敲木鱼,尽心礼佛也不失是一条出路。
而丁姨娘当然是不甘心如此,丽柔出嫁后,她常常感觉空虚寂寞,若她真的甘于寂寞倒好了,偏偏她也不是认命的人,放下佛经,她想刘太夫人看到她的孝心,兴许在老爷面前说她的好话,这样她兴许可以获宠了。
历来做婆婆的都不愿意后宅是媳妇一人独大,甚至这次老爷罢官,太夫人肯定会怪小傅氏。
她是这般想的,总带着一丝冀望。
刘承旭和小傅氏回来的时候已经刚刚初春,因为河面结冰,他们走陆路回来的。一路上自然是风尘仆仆,但刘承旭身体很好,小傅氏神态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憔悴。
丽姝是带着抱着藤球的祈哥儿过来的,刘承旭一见到外孙子,居然开始露了一把蹴鞠技艺,简直是足不离球,球不离足,丽姝都惊呆了,她可不知道爹爹蹴鞠这般厉害。
前世她印象中的爹爹就是不苟言笑的。
祈哥儿还没见过这么厉害的大人,再者刘承旭身量颇高,立马就抱着外公的腿不放了。
小傅氏也是头一次见到祈哥儿,祈哥儿喊刘承旭一声外公,但是看到小傅氏,又看了丽姝一眼,才喊:“姨姨。”
“把外婆喊姨姨,谁教你的啊?”丽姝都哭笑不得。
大抵是因为刘承旭蓄须了,年纪也四十多岁了,天天在河道上跑,饱经风霜,看起来黑了许多,就显老了。而小傅氏本就天生丽质,纤巧婀娜,年纪也不过三十来岁,看起来比实际年纪年轻十岁都不止,于是连小孩子都迷糊了。
但结果就是刘承旭黑脸,小傅氏笑眯眯的。
亲人们见面,分外感人,刘太夫人也哭了一场,丽嘉和丽柔也各自上前陪小傅氏说话,小傅氏虽然此次罢官回来,但依旧给女儿和外孙子女们都送了礼物。
刘太夫人看向小傅氏道:“这几年辛苦你了,难为你在河道上操持。”
这让站在后面站规矩的丁姨娘心中瞬间不忿起来,若是她,肯定会上下操持,绝对不会让一品官都陨落。
小傅氏道:“说起辛苦,谁比得上老爷,常常亲自去修河之处,和民夫们共饮共食,您不知道新河修的固若金汤,今年干旱之后,又下了几场秋雨,缓解了不少洪涝。现下老爷说多年仕途荒废了教子,如今准备自己在家教导子侄,也避免后继无人。”
“好好好,到时候收拾好院子出来,让老二在那里教他们读书,老二可是读书很好的。”刘太夫人听见儿子没有心灰意冷,心里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丽嘉听到爹居然真的不再疏通关系,以爹这个年纪,再起复不知道几年,她很是失望,面上就带出来几分。
丽姝则笑吟吟的:“娘,您方才还说有喜事同我说呢?是什么喜事啊?”
“是你大弟弟书瑞,在黄州府连过小三关,如今已经是生员了。”小傅氏笑道。
丽姝瞬间高兴了,要知道书瑞才十二岁就已经是秀才了,娘平日根本不说此事,原来是成竹在胸啊。
刘太夫人也是欣慰的很,大抵唯一不高兴的就是丁姨娘丽嘉徐夫人几人,但已经没人在意她们了。
而小傅氏目光一凝,她丈夫如今被罢官又如何,只要儿子将来有功名,她依旧是诰命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