丽婉这边消停下来,可曾定一直记得生母的仇,颜氏带着那么多嫁妆嫁进来,听说颜氏生的极美,比太太可美多了,也更有宠爱,爹一直很疼生母,只是都是被刘氏残害。
如今曾家落魄,反而是刘家崛起,曾定是见过刘家的下一代的,刘书瑞如今任翰林院侍讲,据说以文字受知于皇帝,还在詹事府任官。刘书麟则和他伯父一样,武状元出身,现下在锦衣卫南镇抚司,任锦衣卫指挥佥事。
爹对刘家上下众人,几l乎是人人都巴结,嫡母更是把嫡妹嫁给了刘大舅的次子。
却给他娶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女子,他想出头,想报复嫡母,想有一席之地,只可惜天不遂人愿。原来考科举根本就是很难,二十多岁及第者寥寥无几l,之所以郑家和刘家子弟如此,是因为他们早有爹娘言传身教。
就拿郑家来说,郑灏的祖父和父亲都是进士及第,他本人治学严谨,从小自有长辈传授读书之法,再兼他从小见多识广,比一般的人都还要勤学,怎么可能不中?
刘家二房的大舅属于志大才疏,读不好的类型,他是庶子,嫡母反而不管他。二舅素喜山水画,荫监做官,虽然做的是小官,但刘家非等闲之家,日子也都过的很舒服。着重说刘书瑞,这才是真正刘家培养出来的人才,听闻刘二老太太也是出自宰相之家。
他自以为自己格外聪明顺遂,却在二十八岁那一年中举,许多人还恭维他年轻。
这一年,弟弟完全接手了父亲的生意。
他是刘家嫡亲的外孙,嫡母不求他读书,只求他把生意做好,还有首辅郑大人安排曾家在赈济粮食时,出了二十万银两,为嫡出的弟弟捞了个南京尚宝司的六品官,甚至还成了皇商。
居然比他先做官,曾定这一年妻子去世,他正准备让父亲再娶一房真正的官家女,没想到父亲也快不行了。
他回到家中时,正好碰到二弟曾昕,曾昕看起来黑瘦了许多,听闻他为了赚钱,在海上做了几l年生意。
“二弟。”曾定唤了一声。
曾昕笑道:“大哥回来了。”
二人兄友弟恭的走进来,再见到嫡母,曾定只有比以前更恨,因为传言他父亲快不行了。嫡母以弟弟为嫡出,要分走八成家产,唯独只有两成给自己。
丽婉眼见曾定进来,微不可察的道:“定哥儿,你父亲病了有半年了,我们去信扬州,你倒好,愣是不回来看一眼。”
曾定当然也是有备而来:“我并没有收到太太的信,又怎么是我不回来。倒是太太这里,近来有人告诉我说我生母生我后,被狗咬了,那狗就是太太让人指使的,对这些太太怎么看?”
虽然当时的人许多已经不在了,但曾定这些年也不是吃素的,他是府中大少爷,明察暗访,做的不露痕迹,再有父亲宠爱他,他在府中也有不少人投靠他。
可要一锤定死刘丽婉却很难……
丽婉微微笑道:“你母亲不过是个姨娘,
莫说生你一个,就是生十个,也未必能够扶正。况且,我又不是不能生,何必做那些下作的手段。若是如你所说,我这般忌惮妾室,残害妾侍,你爹这么多年来家里家外一二十个,还有秦楼楚馆的红粉知己,我怎么都不动呢?可不,前两年,你爹刚纳的小妾还生了个小弟弟呢。”
这番说辞似乎无懈可击,曾云熙见曾定如此,不分青红皂白道:“你怎可对你母亲不敬?胡闹。你在哪儿听的这些混账话,你若不孝,我先打死你。”
虽然他已经生病了,但仍旧闹着要起身打人,曾定怒了,他明明就把所有的证据都摊开在父亲面前,父亲为何一点儿也不信呢?
丽婉暗觉好笑,曾云熙哪里是不信,他是顾全曾家。
在他的眼中,曾家和他个人的体面最重要。当年曾云熙不查,难道是他傻吗?根本就是因为维护正室的尊严,如今刘丽婉的弟弟刘书瑞入阁,郑家虽然退居荥阳,但影响力依旧颇大。曾定想在官场上混,能得罪刘家吗?
曾定出离的愤怒了,看着曾定愤怒,丽婉却是愈发高兴。
她起身道:“你父亲要静养,我们先出去吧。”
曾定没想到他费心找到的证人,就这样付诸东流,他的心态已经是亡命之徒的心态了。
丽婉却浑然不知,她总觉得有家法护着,有曾云熙这样维护她这个正室大老婆,还有她儿子争气,曾云熙是不可能为了一个快二十岁还只是个举人的曾定来否决自己的,这样也就够了。
哪里知晓没走几l步,背后一根利箭射过来,呼啸而过。
丽婉应声倒地,曾昕刚从门口出来,便见他大哥举箭射倒他娘,先是喊人救人,又喊官府拿人。
“娘,娘,您无事吧?您还没看到您的孙子出生呢。”曾昕跑过来,分外难过。
在在这一刻,丽婉本来是极其愤怒的,可她残留的理智终于让她冷静了,她不能生气,一生气血就流的更快。
她抚摸着儿子的面庞:“有一个道理,我明白的太晚了。我这辈子,总是因势利导,自以为自己聪明……咳咳……聪明绝顶,其实我是最傻的。世上一切皆有因果报应,不是不报时候未到。好孩子,我若走了,你一定要听你外祖父和外祖母的,不要难过……”
不知不觉,丽婉想起当年她出痘时,母亲拿她的痘疮送给小傅氏母女,最后母亲落得溺死在粪水中,她一直以为自己聪颖,害死颜姨娘做的天衣无缝,甚至在曾云熙那里,她都占绝对上风,却没想到曾定不再顾忌那么多,被激怒了,连性命都不要了,找自己报仇。
但她又大声对下人押着的曾定道:“你为何只怪我呢?骗你母亲做正房的分明是你爹啊,送你娘去庄子上,不给你娘医治,看都不看一眼的,也是你爹啊……”
曾定恍然如遭雷击。
下人们急匆匆的打开曾云熙的门:“老爷听到外面的动静,一口气不上来,去了。”
丽婉突然哈哈大笑,没了,人没了。
曾定颓然。
不久,曾家办了二场丧事,曾老爷曾云熙和其妻刘氏过世,长子伤心太过去了……
外人听了唏嘘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