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术?
唤魂?
白启眉毛挑了一下,却未立刻深究。
他快步走到阿弟面前,手掌压在两张黄纸上,隔绝他与这样东西的目光接触。
“头疼的毛病又犯了?要不要我去请郎中?”
白明眼皮颤动着,好像神游天外,略显空洞虚无,只不过并未维持多久,迅速就被阿兄唤回来了。
“我没事的,阿兄。这些蝌蚪小字,我认得……也不是认得,我能理解它们的含义。”
白启眉头拧紧,没有急着追问缘由,更关心白明的身体状况:
“这玩意儿很古怪,来历莫名,我担心对你有害,阿弟,你现在感觉如何?手脚可有抽搐痉挛的失控迹象?”
白明脸色微白,深深呼吸,抬眸望向白启,极为认真地说:
“不用请郎中,我不骗阿兄,真的无恙。刚才脑袋像被撞了一下,有些疼,但很快就好了。”
听见阿弟的保证,白启这才放心,他可不想带回来的收获,反而生出祸事:
“你为何会认识那些蝌蚪小字?”
白明也觉得疑惑,很笨拙的描述:
“反正一看到它们,便似蹲在学堂墙根听教习讲课,耳边传来解释的声音,让我能够通晓掌握,每个字的确切意思。”
啥?
真有无师自通之人?
白启皱眉,按照阿弟的说法,就像那两页黄纸上的蝌蚪文字,好似具备灵性的活物一样。
他不信邪,让白明背过身去,再次摊开黄纸,将其反复端详。
半晌后,愣是没能从中窥出玄妙。
“墨箓这时候,怎么就不管用了?”
白启搓了搓牙花子,确认两页黄纸对白明无害后,又让自家阿弟手把手教。
结果一个字、一个字的认,折腾大半柱香,都没能学会。
“坏了!难不成我是先天打渔圣体,压根没有修仙的天资?”
白启脸色有些难看,他对修行之事尚且处于一无所知的懵懂状态,只知武道分为四大练。
像府城里头的仙师道官,他们是按照什么体系稳步攀登,更没有丁点儿的了解。
“这道唤魂的方术,究竟干啥用的??”
白启反复认了好几遍,始终未能激活墨箓,映照技艺。
最后选择放弃,干脆让阿弟白明解释:
“那张黄纸上的大概意思是,人突然受到惊吓,就可能走丢魂,吃不下饭,睡不好觉,惶惶不可终日。
尤其孩童,如果遭遇这种情况,很容易夭折,这时候就要请懂方术的高人念咒画符。
阿兄,我刚才念的那道方术,便是唤魂用的。
需用黄纸黑墨写两张符,早晚各在门口烧掉一份,化灰入水,吞服下去。”
叫魂?符水?
作为跟三教九流厮混的前捞偏门从业者,白启总觉得这玩意儿像是神棍骗人那一套说法。
不过考虑到这方天地,已有成精的妖鱼,生撕虎豹的练家子,以及好似云中神龙隐现一鳞半爪的仙师道官。
符水能够治病,好像也不算啥。
“另一张黄纸的蝌蚪文字,你也认识?”
白启虚心求教,搞不好自家阿弟就有修仙之资。
“嗯,跟那个唤魂咒一样,都是方术。这张写得是制饵秘法,有聚宝鱼的红饵,吸引大鱼赶潮的香饵,还有专门钓大货的虫饵……”
白明小手揉着发烫的眉心,依照脑海内莫名理解的大段内容,逐字逐句讲解给阿兄。
“红饵是血肉,有鸡鸭禽类,或者……活人。香饵是用特殊的草药捣碎浸泡,散发极其诱人的气味。虫饵便是各色的小虫,比如地龙之类……这道方术,叫做‘赶海咒’,似乎不全。”
白启心下了然:
“王癞子便是从这里学会制‘红饵’的邪门法子,没想到玄学钓鱼真能爆护,上辈子我见识太短浅,错怪那些钓鱼佬了。”
犹记得前世,他给师傅打下手,做开光服务的时候。
常有钓鱼佬上门,要求给自己的鱼竿加持无边法力。
这种散碎活儿,师傅瞧不上眼,便就安排给白启,他则信口胡诌几句:
“天煞地煞土,人煞人观木,此杆不是非凡杆,专钓鲫鱼大黄斑……”
随后一边念咒,一边蘸水挥洒。
奇怪的是,那些有钱的钓鱼佬,往后都能满载而归。
也不知道是开光鱼竿真有效果,亦或者司机秘书挂鱼本事高。
收拢发散的思绪,白启很严肃地叮嘱:
“今晚就到这儿了,两张黄纸先收着,你也不要偷偷练习,等我明天摸清楚方术的底细,咱们再想怎么处置。
若有什么头疼发病,绝对不能瞒着阿兄,第一时间告诉我,知道么?”
白明小脸绷紧,别过头去,瞧也不瞧那两张黄纸:
“我都听阿兄的。”
……
……
翌日,一大清早。
白启刚起身,阿弟白明就端着两碗豆腐脑送上桌,又从灶头把正热的肉包子、油饼,装进碗里拿来。
“阿兄,你吃甜的,还是咸的?”
白启瞅着又软又嫩的豆腐脑,心想:
“换成前世,这么一句简简单单的问话,可能就是一场战争。”
他随便划拉一碗,回答道:
“我喜欢加辣子。”
吃着豆腐脑大肉包子和酥脆油饼,白启不禁感慨,自个儿家的生活质量确实有明显提高。
还是打渔人的那会儿,怎么敢想一天能吃三顿饭,早食还能如此丰富。
只觉得太奢侈了,现在却已习惯成自然。
“怪不得都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阿弟,我今天去通文馆找宁师,你就别出门了,好好在家待着。
天黑之前,我怎么着都该回来,有啥事托门前脚店的小厮,让他带信儿。”
白启风卷残云也似,把阿弟买来的早食一扫而空。
随后揣着那枚妖鱼孕育的珠子,以及两张黄纸,直奔通文馆。
偌大的院子门可罗雀,只有老刀在那洒扫枯黄落叶。
“少爷今日进山了,他惯常的行踪不定,通文馆就是个歇脚的客栈。”
白启心想:
“别的地方,掌门馆主都是日夜坐镇,传艺指点,也就是通文馆没几个人,师傅才能做甩手掌柜。”
老刀拄着扫帚,笑呵呵问道:
“小七爷可是练功上遇到啥疑难了?”
“徒弟见识不够,想寻师傅一解迷惑。”
白启掏出怀中的圆润大珠、两页黄纸:
“昨晚下河打渔,捡到这些,我没怎么念过书,不清楚是啥,打算请师傅掌掌眼。”
老刀抓了抓貂皮帽,走过来眯起眼睛一瞧,和颜悦色道:
“小七爷好运道啊!这是一枚妖物的内丹,你瞅,上面浮现三道流水纹,该是一头三百年气候的妖鱼。
对于练家子来说,乃是一等一的好宝贝。
把它跟补药一起熬成汤汁,每天服用壮骨益血,效果极好。”
白启眉毛挑起,似没料到刀伯的眼力这么犀利。
“我年轻时候也混过一阵绿林,后来觉得没啥劲,才跟着少爷。”
老刀嘿嘿笑着,愈发显得亲善,毫无半分江湖气。
“但凡妖物,皆有孕育精华,结成一颗内丹。
飞禽便是流云雾气之纹,走兽则像树木年轮,水族的话,就是碧浪水纹。
只这一颗,够小七爷你节省七八百两银子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