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公馆。
沈绣婉疲惫地回到楼上,霜霜穿着娃娃领睡衣,怀里抱一只小熊,揉着惺忪睡眼站在房间门口等她。
小姑娘奶声奶气的:“妈妈!”
沈绣婉没料到,这个钟头了她还没睡。
她俯身抱起霜霜,亲了亲她的脸颊:“困不困?”
“困……”霜霜一手搂住她的脖颈,回头望了眼楼梯方向,“妈妈,爸爸去哪儿了?爸爸说,今天晚上要讲故事给我听,我等了好久好久呢。”
沈绣婉不知如何回答。
她总不能告诉女儿,她的爸爸正在医院陪别的女人吧?
她嗅着霜霜脸颊上的奶香味,心底一片柔软,于是编了个美丽的谎言:“爸爸救人去了。”
“哇!”小姑娘顿时睁圆了黑葡萄似的漂亮眼睛,“妈妈,那爸爸是个大英雄,对不对?”
“对,他是个大英雄。”
沈绣婉微笑,眼底却无甚光彩。
他在秀场英雄救美,怎么不算英雄呢?
虽然对方是他的初恋情人。
霜霜正儿八经地板起小脸,稚声道:“哥哥们说,大英雄都是很忙的。既然爸爸是大英雄,那我就不怪他了。妈妈,我自己很乖的,我自己就能哄自己睡觉。”
小姑娘懂事的叫人心疼。
沈绣婉把她抱进房间,没过多大会儿,她就搂着小熊睡着了。
沈绣婉去盥洗室卸了妆,洗过澡后换了身棉睡衣。
房间里只留了一盏台灯。
她望向窗外,秋冬两季,北方的夜空总是这样冰冷遥远,像是一块深邃的冻玉,冻玉深处镶满了繁星,清晰可见却又遥不可及。
她在星光里。
但是星星并不属于她。
金城今夜,还会回来吗?
沈绣婉终究未能等到。
黎明之前,女人枯坐在床上,一颗心渐渐坠落。
像是那颗划向地平线,一去不复返的流星。
次日。
云珠过来探望沈绣婉,见房里只有她一人,不禁生起气来:“三哥也太不像话了,竟然一夜不回!周词白也是,明知道三哥是有妇之夫,还缠着他不放他回来!三嫂,咱们告诉妈去!”
“云珠!”沈绣婉拉住她,“这种事,哪能麻烦妈?”
云珠是女儿,自然不知道她们这些当儿媳妇的在家里的难处。
纵然闹出矛盾,妈也会偏心金城。
她怎么可能会帮她这么一个原本就瞧不上的儿媳妇?
“那你说怎么办?”云珠无奈,“三嫂,你就是性子太软。”
“可不是?”
一道清脆的声音传来。
薛琴贞笑吟吟的从走廊那头走过来,甩着手帕道:“绣婉,听说昨天晚上金城英雄救美,从那个法国男人的手里救了周词白?我还听说,他居然当众抱起周词白,不顾一切地亲自送她去医院,嗬,那场面,跟同生共死苦命鸳鸯似的!真有这样的事?!”
沈绣婉垂下头,没回答。
“二嫂……”
云珠压低声音,悄悄拉了拉薛琴贞的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薛琴贞笑了两声:“瞧你们这般反应,想必这事儿是真的了。要我说,这事儿也不难办,绣婉,我若是你,就去周词白和金城工作的地方闹上两天两夜,看他们要不要脸面!若是还要脸,自然也就断了。若是不要脸——”
她发狠地眯了眯眼:“那就去总统府门口闹!问问总统和总统夫人,咱们新政府是不是实行一夫一妻制!若连总统也帮不了你,那就破罐子破摔,请个记者把这件事儿登上报纸,叫大家都来评评理儿!”
沈绣婉和云珠听得目瞪口呆。
薛琴贞挑起细长的眉:“你们这是什么表情?难道我还说错了不成?绣婉你娘家又不强势,自己再不争气,可不得被人踩在脚底下?”
她五官秀丽,嘴唇儿又薄。
讲起话来倒豆子似的快,偏还十分泼辣。
使起手段,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大约也就二哥傅锡词不甚聪明,才被她拿捏了这么多年,看她就像耗子看见了猫,连偷腥都跟做贼似的。
云珠暗道,她这位二嫂连自己的事都弄不明白,现在她二哥还在外面偷偷养女人呢,她倒是管起三嫂的事来了。
沈绣婉比她想的要更多一些。
她知道,二嫂向来瞧不起自己。
自打金城当上交通部部长,就更加对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可她出身寒微,在家里倒也威胁不到她的位置。
但如果金城娶了周词白,凭借周词白的家庭背景和手段魄力,无论是在外面还是在家里,二嫂都竞争不过她。
三个儿媳妇,她就得成垫底的了。
为了这一项,二嫂肯定不乐意周词白进门。
正说着话,岑卿如上楼来了。
瞧见三人,她笑道:“哟,都聚在这里呢?在讲什么悄悄话,也带我一个?”
“在说大嫂怎么又变漂亮了。”云珠撒娇似的挽住她的手臂。
“你这张嘴!”岑卿如宠溺地捏了一把小姑子的脸蛋,“家里来客人了,点名要见你呢。”
云珠好奇:“见我?谁呀?”
岑卿如的脸色郑重几分:“张夫人。”
众人下楼,果然看见张夫人和傅太太坐在沙发上。
茶几上堆了不少贵重的礼物,除了张夫人,张博远和薛棋舒这对新婚夫妻也在,还有张博远的堂弟张博弈。
沈绣婉隐隐猜到了什么,不禁担忧地望向云珠。
张博弈一看见云珠眼睛就亮了:“云珠小姐!”
傅太太慈蔼地笑道:“云珠,还不来快来给张伯母请安?”
云珠的脸色不大好看。
她还是保持礼貌走到客厅里:“张伯母。”
张夫人打量她,越看越是满意:“棋舒总夸你漂亮,我瞧着,不仅漂亮,气质也好。听说你在国外学的是绘画?我就说学绘画的姑娘和旁人不一样,穿戴打扮就是洋气。”
薛棋舒挑了挑眉,立刻悄悄对云珠举起双手。
她可没说过这些话!
这门亲事也不是她要说的,是张博弈自己缠着他妈来说的!
云珠无视薛棋舒,客气道:“张伯母谬赞了。我哪学到了什么东西,不过是在国外混日子罢了。”
“云珠小姐,”张博弈眼神热切,“我能参观一下你的画室吗?”
云珠毫不犹豫:“不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