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需要帮助的是你们，这里要爆炸了。”楚河说。
他掏出证件亮了一下：“上级已经指示，立刻撤离。”
两人对视了一眼，朝楚河敬礼。
“津海消防总队宁宁，王棋，归队！”
“上车。”楚河说。
两人打开后车门，几乎是倒在座位上。
这时，旁边听到楚河的鸣笛声停下的苏耿星也刚好赶到副驾，看到俩人，惊喜地说：“张队！你回来啦？我们撤——”
“不是张队。”楚河言简意赅地说，又转向王棋，“你们有没有看到五大队的张琦队长？”
“张队？”
“对，他穿的防护服小了点，是别人的。”苏耿星连忙说道，“没人帮忙，可能也没穿好，他进去救他俩兄弟了……”
“我知道他是谁。”王棋喊道，“有个兄弟不行了，喊我们先走。张队背着另一个，本来在我们前面，还说让我们赶紧撤退的。”
宁宁咳着嗽插了句嘴：“我还听他嘀咕了一声是不是有人在按喇叭，这声音是怎么回事。我想他还背着个人，所以我们才来看情况的。”
“跑没一会儿，我们就失散了……我们以为他在这儿等着呢还，怎么他没出来？”
车内瞬间就安静了。
苏耿星和楚河的脸色都难看至极。
张琦跑在他们的前面，也听到了鸣笛声。
但他没出来。
楚河怔怔地看着仪表盘上面的显示。
他明明就已经提醒了那么多次要没时间了，明明再进火场也只是把自己也搭上而已，为什么不明白呢？
你已经尽力了吧？
明明做到这样，已经对得起任何一个人了，那些留在里面的兄弟，也是能明白的吧？
这是干这一行的宿命啊，总有人会永远留下来。
那么，为什么还进去？
为什么一次次地……挑衅死神？
为什么，总是以为，自己能救所有人？
你难道有什么超能力吗，怎么逞英雄，还不是只有自己这一条命？
这年头，连他妈的穿越者和重生者都得苟着啊！
楚河突然笑了笑。
“给我留台车就行。”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他已经跳下了车，关上车门。
他也不知道他自己在干什么。
他现在是个身价数百亿的大佬，他们这样的人通常惜命得很，不会拿自己的命来赌，通常更喜欢雇佣别人给他们送命。
这简直就是疯了吧。
楚河也觉得自己是疯了吧。
可他就记得张琦那一句话了。
——“如果看着他在你面前死去却没有救援，你这辈子都会后悔。”
如果，如果张琦此刻已经在向他跑来，却眼睁睁看到那车缓缓驶离自己，越来越快，越来越远……
不管怎么样也追不上……
将自己给抛在了爆炸的核心区域里……
这样的情景一旦想到，楚河就感觉十分难受。
就算是今天活了下来，这辈子也会陷在那样的噩梦里，再也无法醒来吧。
爷爷是不是也这么说过来着？
让他，“从心而动”。
楚河想着，听到身后传来的喇叭声。
鸣笛声穿透长夜，如同漫漫海面上的灯塔。
他咬着牙，一头扎进存放硝化棉的仓库。
这次进入的区域是一楼左边通道。
张琦掌握的信息不比他们多多少，其他兄弟说那两个不见了的在一楼左边通道，张琦肯定就在那边找。
这一片却是楚河从来没有触及过的区域了。
所幸张琦是来救人的，按理说他不应该在两侧的房间里面，还是应该在走廊中才对。
看眼前的样子，似乎有部分地方的二楼过道已经塌陷，许多废料直接就堆在一楼走廊里了。
楚河走到近处才看见，不得不从那火堆上徒手爬过去。
他现在明白王棋和宁宁为什么这么晚出来了，碰上这么座山，谁都跑不快。
可最可怕的还不是这个，是他这身防护服。
这玩意能抗火，却不是一直火免，不然消防员都能直接穿着它下熔岩里洗澡了。关键的是，在这里面呆了这么久之后它的性能明显有所下降，楚河感觉自己手心传来灼烧般的剧痛。
如果是这样的话，张琦身为在里面呆得最久的人，防护服失效也完全有可能。
楚河摇摇头，将那些不祥的预感从脑子里摇掉。
张琦，你到底在哪里？
按理说那喇叭声的穿透力并没有那么强，根据时间推测，张琦也不应该在最深处才对。
他应该就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啊？
楚河四顾，这火堆的后面居然是一个Y字形分岔路，他再进去，很有可能真的会出不来。
黑烟滚滚，什么都看不见。
这些黑烟可能是建材燃烧生成的有害物质，也可能烧着些别的东西……
“张队！”楚河吼道，“张琦！你在哪里！”
“张琦！”
“张琦！”
他的声音已经声嘶力竭，却并不大。
直到需要用到的时候楚河才发现自己喉咙里已经很疼了，早知道之前不应该和阿星扯那么多淡。
但其实阿星也很害怕吧？谁不怕死啊？
只是比起死亡，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吧？
楚河再次开口喊道：“张琦！”
干涸的喉间涌上血腥味，楚河不得不闭上嘴尝试将这股感觉压下去。
就在这时候，他听到一个微弱的声音，来自左边那条岔路不远的地方，靠下的一个位置。
“楚河？”
楚河冲了过去。
“张队？”
坐在那里的人确实是张琦，如果没有发出声音，楚河可能也会看不见他。
他和另一个人坐在一起，看起来就像一堆黑色的灰烬。另一个人低着头，个子看起来高高的，应该就是那个“老高”。
楚河跪在他面前，准备把老高扶到自己肩膀上，可张琦抬手制止了他。
“老高已经不行了，你走吧。”
“……那你呢？”楚河问。
张琦摇摇头：“我看不见了，你赶紧走，要爆炸了。”
防毒面具无法防护所有的毒气，但他原本以为那只是对肺部的损害而已。
找到阿胖和老高的时候，阿胖已经没气了，老高也是一瘸一拐，他便扶着老高外撤。后面老高没力气了，张琦就将老高背在背上想往外面走。
一直到走到那个塌陷的火堆面前，张琦才发现两人这样子根本过不去。他想尝试着将老高放下，爬上火堆再将他拉过去，却在放下的时候，意识到老高的呼吸也已经停止。
而他的眼睛，也不知为何看不见了。
他就这么坐在自己兄弟旁边，坐在黑暗里。
直到楚河去而复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