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老一辈的时候,尸体是要停在家里的,有的停放七天,有的停放三天,有的甚至能停放四十九天。
不过现在已经实行火化,基本上就是三天出殡。
去世的当天算作一天,也就是两天后出殡火化,我换上了一身黑衣服,静静的坐在那里看着,谁来了就会在灵堂里磕个头哭一哭。
嘴巴里不是喊着婶子,就是喊着大姨。
话也是那些…
你怎么就走了呢,你怎么就死了呢,你怎么就扔下孩子自己走了,之类之类。
村子里的人来完了就是镇子上的人,似乎这个时候奶奶所有帮助过的人都来了,我的表情很冷淡…
那些当初奶奶一个个求着借车,都没借的那群人也来了。
都说历史就是在不断的重复。
不知道以后我会不会也有这么一天,到时候找谁,谁都不愿意帮我的那一天。
所以看着这些当初给奶奶难堪的人,我没给什么好脸色,这些人来了大多数也不是为了祭拜奶奶。
他们是听说我出名了,一个个来见我的,都想给我些好处,让我帮他们办点儿事儿。
基本上是哭完以后都到我面前,拉着我的手说些家常话,还想要我的联系方式。
常九爷因为面色过于白皙所以一般情况不在普通人面前出现,所以都是胡荼和常家老大出面来周旋这些事儿。
谁若是说一句不好听的话,半条命就得留在这里。
大概三四个人拉完我的手以后,周凌等人直接把我护了起来,不让他们接近我。
这帮人看我不愿意搭理他们,他们自然也会看脸色,上香磕头哭两嗓子,然后把钱和联系方式交给站在那里的周凌,然后赶紧就离开了。
我认真接待的只有乡里乡亲的那么几个人,
除此之外我都让周凌龙璇玑这几个姑娘搞定了。
若是有什么单子需要办,也让那几个姑娘自己分了办去。
我不想为这些人费神。
且,这帮人也不会有什么大事儿,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让孩子们去练练手就不错。
跑来跑去的活儿都给他们了,我就负责把奶奶的衣服拿出来,把领子和口袋用剪刀给剪开。
这时候我也发现奶奶有好多新衣服新鞋子,都是那时候我给她买的,应该也有陆家平时看她的时候给她买的…
老人家都没舍得穿,一件一件都留了起来。
我叹口气把新衣服全部都剪了,有很多人可能都会把新的衣服送给不忌讳这些的亲戚,我反正是没什么亲戚了,有我也不给。
就都给奶奶烧过去。
钱财的东西奶奶去世前就已经交代清楚了,找起来倒也没费事儿。
出殡那天,天雾蒙蒙的下着小雨,巫家张家和陆家都出了车,我看不出那些黑车是什么牌子的,但是看得出这些车都不便宜。
陆尘知道奶奶去世的时候就给我准备好几身黑衣服,让苗凤舞给我送过来。
这两天也没心情洗衣服,就找了一套他送来的黑色衣服,然后把孝带系在了腰上。
村子口此刻站满了不少人,有来看热闹的,也有因为受过奶奶帮助,承恩来送的。
这两天村子里有不少风言风语,有说我被恶鬼附身的,有说我进了黑s会的,说什么的都有,不过我也不在乎。
都是些不相关的人罢了。
等一条龙的人忙完以后,我在他们的引领下跪在院子里摔了盆,然后带着众人上了车,我手里抱着纸公鸡,手里拿着幡。
在车上苗凤舞一到路口就开始抛洒着纸钱和硬币。
到了火葬场,一条龙的人已经带了好几个人等在那里,众人去了告别室,我按照要求带了三个男人进了遗体存放的地方,胡荼陆尘和张铎。
我看着一条龙的人细致的用白酒擦拭着奶奶的耳朵,眼睛嘴巴。
嘴巴里念叨着许多词儿,他说一句我就跟着念一句。
一系列繁琐的工序结束以后,我们来到了告别室,准备告别仪式。
那些话都是一样的,倒也没什么好听。
生前乐善好施,勤勤恳恳,死后家人朋友永久怀念之类。
我静静的看着奶奶的遗体,她睡得安详…
大家最后围绕一圈准备告别的时候,我最后一个来到奶奶面前,叹口气轻声道:
“好好走,我们很快就会再见了。”
告别仪式结束以后骨灰是陆尘去拿的,我几乎走两步就被众人拦住,让我找个地方休息,能送到这里的大多数都是有些良心的,很多人都在捂着脸痛哭着,陆明伟夫妇哭得稀里哗啦的,两个人互相搀扶着。
我知道他们两个是真心的,毕竟他们和我奶奶相处的时间最长,也受了不少我奶奶的帮助。
听着这些人痛苦的哭泣声,只是红了眼眶。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时候,我一滴眼泪也掉不下来。
都弄好了以后,陆明伟擦了擦眼泪就带着大家来到饭店吃饭,一系列的事儿几乎都没让我操心,这些事儿我都记在心里,不论之前有多少矛盾和隔阂…
今日出了力的人以后,我都是要感谢的。
以后若是出了什么事儿,我也是得出手帮忙的。
到了等到一切尘埃落定以后,我独自坐在院子里,此刻的我想起之前看电视的时候,一个何伯伯曾经说过这么一句话。
父母家人就是我们和死亡之间的一堵墙,他们活着的时候,我们对于生死总是没有什么概念,等到父母长辈离开,只剩下我们时,那才是我们直面死亡的时刻。
奶奶活着的时候,除了极个别情况我觉得我快要死了,大多数时间我对死亡都没什么概念。
现在奶奶死了,我整个人反倒是…
开始直面死亡了。
大古是在出殡以后才出现的,在奶奶去世的那一刻,它立刻就去堂口帮着黄淑芬姑姑去安抚奶奶堂口的仙家去了。
和我简单见了面以后就去帮我收编老堂口了,这些年没见我们的关系并没有疏远,只是它已经有所成长,再不能提当年变成粑粑挂在我脖子上的事儿了。
它现在是我的掌堂教主,是长白山这一脉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
这个时候的它,再也不是什么事儿都得立刻和我在一起黄大古。
它是在我出现任何问题时,要帮我稳住堂口的掌堂教主。
儿时的伙伴,如今依旧是过命的交情。
我看见它的时候,脑子里想的还是当年它是个黑坨坨的样子,那时候共患难的事儿就是我与它之间的联系,永远改变不了。
在我还没遇到常九爷和胡荼前,我们是如何相依为命互相扶持的,我永远也不会忘。
它也不会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