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
压抑的声音从崇萤泛白的唇齿间溢出,晏离挑起她系带的指尖顿了下,看着她紧皱的眉头和因痛苦而颤动的长睫,抿了抿唇继续指尖的动作——缓缓的,替她将系带重新系好。
“祁……祁……不要去,会死的……”
同样的字从她口中不断提起,晏离眼神微动,压低头靠近她耳边,低诱般询问:“祁?他是谁?”
然而崇萤整个人已经陷入颠倒混乱的梦境中,根本听不见他的话,只是不停喊着“祁”。
祁?
那是谁?
对她很重要吗?
晏离心里有些不舒服,连他自己也难以形容这种不舒服源自哪里,他微讽刺地勾了下嘴角:
“多可笑,那几个男人为了你争得你死我活,可他们谁又知道,你在梦中呼唤的却是另一个人的名字。”
静静看着崇萤片刻,晏离忽然起身走到旁边,将放在烛台旁边的药粉一点点加进火中。
为了今日,他给萧寅的药比当日给崇直的剂量还要重,哪怕崇萤抵抗性再好也不可能不中招,而现在烛中燃烧的药粉更有催幻的效果,能让她重回记忆最深刻的时候。
只有这样,他才能询问出被她遗忘的线索,那是他无论如何也要完成的一件事。
只是晏离没想到崇萤最先提起的,竟是一个他完全没听过的名字。
晏离如何的想法崇萤完全不知道,她正做着一个诡异的梦,梦中她又回到了前世,回到了怪老头和祁死之前的场景。
漫天的大火和爆炸中,怪老头被压在大石头底下,身体和四肢都已经被压断成了几块,只剩最后一口气还撑着他。
崇萤知道他们被人背刺了,不然不会这么巧,他们刚完成任务还没来得及撤离就引爆了这里的炸弹。
“怪老头,你撑住,我这就拉你出来!”
崇萤咬紧牙想要把人拉出来,可是根本无济于事,眼看周围掉落的石块越来越多,崇萤急红了眼。
“臭丫头,别白费功夫了,老子命数就到这里了,你走吧。”怪老头苍老着道。
崇萤不听他,还嚎他:“少他妈说屁话!我走不走你管不着,赶紧往外爬啊!”
她搬不动就去用手抠,抠得十指流血,手指头都快废了。
怪老头浊眼浑泪地望着她,骂咧咧地赶她走:“老子让你滚蛋你听不懂啊?我告诉你,老子当初捡你回来就没憋好屁!就是为了用你种蛊,把你养成一个毒人!”
“之后你本事大了,老子也是故意巴结你才对你好的,实际上我根本就没把你当人看过!”
“你听见没有,滚啊!”
崇萤牙齿咬得嘴角都在流血,数不清的碎石砸在她身上裂出一道道伤痕,她压根不管不看,直到身后一道人影扑过来拉开她。
怪老头看着那人,嘴角浮现一丝笑意:“祁,快带她走。”
祁点了点头,深深看了眼怪老头道:“抱歉。”然后扛着崇萤就往外冲。
“我不走,放我下来听见没有!”
崇萤不停地拍打他,咬他,却一点用都没有。
她眼睁睁看着又一块巨石掉下来,砸在怪老头的脑袋上……
从最后一个爆炸点跑出来,崇萤和祁靠在墙上气喘吁吁,崇萤还在迁怒祁不让她救怪老头,低头一看却发现自己满手的血,而她身上只有轻伤……
她回头,看见祁腹部和大腿都在不停的溢血,明显的早就伤了,还大老远绕路去救她,还扛着她出来。
崇萤气不打一处来,一边找药给他包扎,一边骂道:“你有病啊,伤这样不跟我说,你是哑巴吗?”
祁咳嗽两声,低声道:“别折腾了,是毒,救不了了……”
崇萤不信:“什么毒?姑奶奶就是毒的克星,这世界上就没有我解不了的毒!”
在崇萤的行医生涯中,她第一次手忙脚乱,解药来不及配,她就割腕让祁喝她的血,她的血早被怪老头养的能解百毒,可眼下却如何也解不了祁中的毒。
崇萤急哭了,流着泪道:“你别死啊,你撑住,我马上带你回去,只要回到实验室,我一定能救你的!”
祁靠在墙上摇摇头,单手替她擦掉眼泪:“别哭,活下去……”
崇萤胡乱地摇头,衣服堵不住他的伤口,她就用手去捂,可血还是不停冒出来,和她的眼泪混在一起,分不清是谁的。
“我有句话……”祁咳嗽两声,用最后的力气握紧她的手,“其实我一直问你,如果我们可以从组织里离开,你愿不愿意……跟我一起生活?”
“愿意,我愿意!”崇萤毫不犹豫甚至没听清他说什么就点头,只求他,“所以你不能放弃知道吗?我这就带你走,这就……”
话没说完,祁执着她的手放到他的唇边,轻轻在她掌心吻了一下。
崇萤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一时怔在那里呆呆地望着他。
在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他说的“一起生活”是什么意思。
祁努力伸手摸向她的脸,眼中带着浓浓的不舍:“我多想,多想……”
多想什么?
崇萤没听到,祁的手落了下去,再也没有抬起。
崇萤人生中第一次在一个人眼中看懂爱的含义,知道他想要给她幸福是什么意思,可是他没有给她回应的机会。
懂到,即失去。
——
安寂的密室中,只有烛火微晃。
石台上,崇萤不安地挣扎着,双手似要抓住什么般不停地伸开又握紧,眼泪顺着她的眼角流到发鬓,晏离听到她压抑的哭声:“老头,祁……”
猛地,晏离放在台边的手被她抓住,他微微一怔,紫眸闪过一丝莫名,手指微动了下任她抓着没有抽开。
隔了会儿,又听见崇萤喃喃:“娘亲,季,季……”
晏离眼皮骤然紧眯:“季什么?”
“沧序……季沧序……”
晏离倒吸了口凉气,手指下意识反握住崇萤的指尖,语气带着几分震惊和紧张:“季沧序,前朝季氏的一字并肩王?他还活着?他在哪里?藏兵图呢?图在哪儿?”
崇萤面色泛白,痛苦地挣扎着,似乎想要从噩梦中醒来。
奈何一时是前世的记忆,一时是原主的记忆,拉扯着她如何也醒不过来。
晏离眼神微暗,咬了咬牙一不做二不休,再往烛火中加重药粉的剂量。
等他重新坐在石台边,就看见崇萤在药剂的影响下浑身都在颤抖,好像在极力控制想要说出的话。
晏离伸出双手紧紧按住她的胳膊,崇萤挣扎着,慢慢安静下来,面色渐渐麻木不再痛苦。
这时晏离才冷声问:“藏兵图在哪儿?”
崇萤嘴唇微张,声音空洞缥缈:“背,背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