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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好坏难以界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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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穿过小门,进入厂区内部,走了几步,回头一看,老头已经不见。

郑鹏笑着说:“看见没有?当时就是这种风气,这厂子哪能不倒?”

常乐说:“这个不能算主要原因,主要原因还是因为生产跟不上市场趋势。”

郑鹏说:“那都是宏观原因。从微观看,为什么跟不上市场形势,主要还是因为厂子里的人思维不行、管理不行、技术不行,有能力、不甘埋没的技术人才能走的都走了,剩下的都是一些混吃混喝的人。”

“停产的前几年,不少职工带着一家老小偷偷拿着厂子里的生产工具到外面当成废品卖,小到螺丝刀,大到钢铁原材料,甚至钻床。”

常乐问:“没有人管吗?”

郑鹏说:“管过,管不住。抓了几个典型,报警判刑后,停了一阵,到后面干这事的人越来越多,这就没法管了。”

厂区门口很破败,厂区内更是萧条。

一条笔直宽阔的主干道延伸到视线尽头,道路两旁全是荒草,还有梧桐树。

正值夏末初秋,梧桐树叶纷纷落下,干枯的树杈迎着秋风缓缓摇动。

梧桐树的一侧是一幢接着一幢、整齐划一的灰瓦红房子。

红房子上生产口号已经模糊,墙体下方褐色爬藤植物肆意生长。

梧桐树另外一侧是一个大型广场,广场边有一幢工人俱乐部,不过牌匾已经少了“工”“俱”“部”三个大字,“人”和“乐”两个大字也是东倒西歪。

“小时候,这里很热闹。经常会举行各种篮球比赛、文艺晚会,还有放露天电影。所以我们那个时候没事就会往这里钻。”郑鹏说

沿着主干道继续往里走,走到尽头,就是曾经厂子里的综合办公楼。

办公楼是典型的前苏建筑。

主楼高耸,左右副楼呈中轴对称,平面规整。

灰色屋檐、米色墙体,正中间位置还镶嵌了一颗硕大的五角星。

“早些年,还传闻这栋楼里闹鬼,传的也是神乎其神。”郑鹏说

“真闹啊?”

“闹个屁。就是无所事事的子弟们,大半夜不睡觉,在楼里窜来窜去,传出去的。”

郑鹏的话刚刚说完,从楼里就冲出一群少年。

少年们手持棍棒或者握着木质弹弓,分成前后两派,相互追打。

“尼玛*的,别跑,给老子站住。跑NmLGb,我抓住你,非要用棍子捅死你,cNmLGb,狗R的。”后面追赶的少年们口吐芬芳。

“骂NmLGb,你能抓到老子再说。你妈偷人,厂子里谁不知道,我都怀疑你是不是你爸的种。装什么装,野货一个。”前面逃跑的少年们拍手叫好

“你妈才偷人了,你更是野货,你全家都是野货。”

“你特么到这里跟我争什么争,回去问你妈妈啊。”

“我cNImLGb。”

这群少年跑远之后,郑鹏说:“看见没有,这群少年交流的多愉快啊。”

常乐:“……”

常乐问:“这片地面积有多大?”

“应该有500多亩地吧,旁边就是住宅区,面积大概还有有几十亩,后面那一片山也是厂子里的。”

“走,过去看看。”

“看看可以,不过我是真不建议你买,重新买块地建起来都比这划算得多,资质能是什么大问题,我帮你去跑,铁定跑下来。”

“先不谈这个,看看再说。”

郑鹏带着常乐抄近路,又穿过一道小门,来到了一片住宅区。

住宅区是一大片充满时代特色的筒子楼组成,整齐划一、依次排列,颇为规整。

筒子楼,顾名思义,就是像筒子一样的楼。

一条长长的楼道,贯穿到底,两边是彼此对门、紧挨着的各家各户,屋内狭窄屋外狭长,楼道里自然堆积着日常生活中的杂物和废弃物。

大多数人家,厨房也是设置在狭长楼道里。

消防隐患非常突出,但是跟生存比起来,实在微不足道。

至于独立卫生间,根本不存在。

一层楼共用一个卫生间和水房,形同于大学里16人一间的宿舍,只不过环境和条件更加恶劣。

郑鹏和常乐来到住宅区时,已是夕阳西下、晚霞漫天,落日余晖下的筒子楼像是时光剪影,充满感怀与惆怅。

筒子楼与筒子楼的坪地上,早早亮起白炽灯。

男人们,光着膀子或穿着背心,坐在白炽灯下打牌、下棋、吹牛、打屁。

女人们,聚在公用水龙头下方,轮流接水洗衣服、洗碗,聊着鸡毛蒜皮的家长里短。

如哪家男人有本事赚了大钱,哪家女人不守妇道,哪家孩子读书争气……语言主动、神态生动,动作灵动,听者巍然不动。

至于孩子们,依照性别,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或是跳绳、或是踢球。

不一会儿,哭声、笑声从孩子群中传递过来,骂声、呵斥声接踵而至、相互交织,交织成浓浓烟火气。

常乐以感怀的语气,感叹道:“我小时候住过这种楼。”

郑鹏接着说说:“我住了起码有10年,印象实在是深刻。”

“我现在还记得,大概是小学的时候,有一段时间晚上睡觉时总是能听到隔壁房间里传来奇奇怪怪的声音……”

“那时候我不懂,特意问我爸,隔壁阿姨到底在干什么,大晚上不睡觉总是哭。”

常乐说:“嘿嘿,你爸怎么解释的?”

郑鹏说:“说个屁,张手就是一巴掌,让我别多嘴。后来长大了,才知道是什么声音。”

“就听了一段时间吗?”

“对啊,就听了一段时间。记得几个月后那家女人就怀上了,肚子特别大。”

“这么快?”

“还有更快的。几年后两口子离婚了。女人带着孩子离开了筒子楼,再也没有回来。男人呆了几年也下海去了。”

“哦,是戴了帽子啊?”

“哪有结婚不到半年,就生孩子的?”

虽然说,筒子楼里充满回忆和情怀,但早已跳出筒子楼的两人,久居安逸环境,对筒子楼的环境,实在难以忍受。

两人离开筒子楼,来到马路边。

马路对面是一大片大排档。

郑鹏介绍说:“这里,早些年是一片土坡,厂里职工丢垃圾的地方。”

“上一任城北区的区长在整顿市容市貌时,有感于这厂子里的职工生活实在困难,便安排人把这一片土坡推平……”

“铺上水泥,硬化路面,画上格子,搭上雨棚,鼓励职工们经营大排档生意,改善生活。”

“一部分职工在这里经营排挡生意,条件多少有所改善;但是有一部分职工放不下身段,总是觉得自己是国企职工,不愿意干这又苦又累的活。”

“排档刚刚开始的时候生意不算好,比较冷清。在有意宣传引导后,渐渐有了起色,这两年,这一片生意还算不错,不少城里的人会开车来到这里吃夜宵。”

常乐问:“这位领导很接地气啊,现在怎么样了?”

“是挺接地气的,也确实干了不少惠及民生的事情。不过,你懂的。”郑鹏双手一伸,做了一个束手的动作。

常乐一看这个动作就明白了结局,摇着头说:“人啊,还真挺复杂的啊。”

“是啊。小时候爱憎分明,是非的界限划定的非常清楚。随着年纪不断增长,也见识过不少形形色色的人物,深刻体会到人性是很难用好与坏去区分界定的。”

“这可不像你这个衙内说的话啊。”

“少来,我可从来不认为自己是衙内啊。只是见多了有感而发而已。不说了,走,我们去吃烧烤,肚子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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