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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英侯看晋先帝崩了,他便把两样象征信物的东西分开,玉佩放在孩子身上,对叶家幸存的所有人交待,戴玉佩的那个孩子,就是叶家留下的唯一孩子。

“平安符则是交给了吴家表少爷,告诉他,日后若是路难走,想法去延京找卢家送宫里的那个孩子。”

“因为抱出宫的那个孩子,出来当日就送去了最危险的地方活着,最危险的地方,才是最安全的地方,那个孩子找到了卢家就是沾板的肉……”

“花伯爷不晓得……?”芦苇奇怪道。

“苏大柜扬起笑脸笑了一会,他也不知道详细的头尾,侯爷曾秘密见过他,只对他说宫里孩子送去了延京某处,为了安全起见,叶府备了一个孕妇,及一个孩子放明面上。”

“结果他听完起了私心,心里大概是怨恨武英侯吧!他把老侯爷送去的福生,悄悄的带回平京换成了昌树,昌树原本是要做福生的。”

“他不知,老侯爷曾经是要接回大小姐的,是大小姐不愿回叶家,大小姐虽是柔弱的女儿身,可骨子里却有不输男儿的血性,她不愿再起战乱……”

“就这么叶家唯一的孩子,稀里糊涂的被花伯爷带走了,留下的福生,随着叶府伏诛前,被安排同疤赖一起送出去了,我与耿青云得了侯爷的交待,提前出府一路尾随着叶府发配,暗地里到处寻找这个孩子。”

“我们找他并不是要做什么,只是怕别有用心的人找到他,利用他打破这好不容易太平下来的元国,那我等岂能对的起地下的武英侯?叶府二十几人的命还没走几年呢!”

芦苇听完心里五味杂陈,“心怀家国天下赔上自己一家人,他家人怨恨他吗?”

苏大柜听了怔怔片刻,“怨吧!可是将不忠国忠民,百姓何以安生?”

芦苇闻言一愣,“吴大人想要我跟我阿爹死,我没法放过他,但是小疤赖我可以保下他的,算是全了叶大小姐一点骨血。”

苏大柜眸光里惊讶,“小疤赖?他是……他是……”

“吴大人自己都不知道呢!他曾告诉我,有一个婢女拼死生下叶家孩子,大概这话也是他舅父告诉他的,还好他良心未泯,安排了这两个孩子去了我夫君眼前,否则他……”芦苇笑了笑,骨肉至亲都要互相防着。

苏大柜沉默良久,“谢谢少东家……”

“不需要你谢,我得赶回南阳城救我的家人了,”芦苇转身摆摆手带人走了,她此一遭回去不知能不能活!

……

四月个后,冬;

十二月二十一日晨,芦苇出门四年回到南阳城,漫步感受街道上的热闹烟火气,这样的繁华任谁放手都不甘心吧!

雪白的世界透着欢快的吆喝声,青绿的河岸边,隐隐约约有一股花香飘着,树梢上挂着未摘的灯笼,显示它们不久前的红火。

“佟妹子别来无恙呀!”吴大人一身常服雪青貂裘,白玉簪冠束着发髻,身旁胖护卫为他打着伞,不论出身为人行事,光这一副身姿挺拔丰秀,已是儒雅温润之子。

“别来无恙,”芦苇笑着回答没有避讳吴大人。

“怎么,佟妹子这是回来看看南阳城吗?还未见过家人?”吴大人声音平缓的问道。

芦苇没说话,双手拢在皮套里窝着暖炉子。

“我在等你呀!我晓得大人不会让我久等的。”

吴大人眼里渐渐没了温和,取而代之的是渐凉的冷漠。

“不是本官要做卸磨杀驴的人,是妹子你不听话,做本官的家仆有何不好?你一再折辱本官,本官都未对你如何。”

“可妹子千不该万不该去松州府,即使妹子有天大的本事,本官都不得不忍心折了你!”吴大人说完侧身,他身后有两个陌生的侍卫上前。

“拿下这行刺本官的妇人,生死不论……”

“你确定?”芦苇把玉佩抛给了吴大人。

吴大人接到玉佩眼底忽的变了神色,随即快不可见的恢复了正常。

“你们都留在这里。”

“大人……”胖护卫担心的喊了一声。

吴大人看了他一眼没说话,接过伞走到芦苇跟前道,“那个孩子在哪?卢家截去了?”

芦苇错过吴大人的目光,看向胖护卫笑的无比开心,“你确定要在这里说?”

吴大人眼底极力压抑着情绪,走在芦苇身侧打伞,俩人漫步在大雪里远离了护卫们。

“秋芳在哪?”吴大人停下脚步急切问道。

“够换我阿爹的命吗?”芦苇冷声询问。

吴大人定定的看芦苇好半天,“不够!”

“那多个孩子呢?”芦苇又问。

吴大人猛的握紧伞柄,“孩子?你找到秋芳和……孩子了?”

“吴大人好本事呀!我说你明明孑然一身的,却拼了命的要钱傍身,不想原来是有子的人呀!”芦苇讥讽的笑说道。

吴大人没说话,看芦苇就像看死人一般。

“你想杀我?可惜!我要是没了,秋芳的孩子会死的更惨,你别想着用叶家那一套脱身,你们父子二人只能活一个,你自己想清楚了,”芦苇心里也在盘算着,他们父女能活哪一个下来。

“父子?秋芳生的是个男孩?那个孩子如今在哪?你告诉我呀?”吴大人目光颤颤的逼问芦苇。

“我阿爹和麻头能活吗?”芦苇一步不让的看着吴大人。

吴大人摇摇头,“你和你阿爹跑不掉的,我只能保徐家人和你夫君及麻头,你出去这几年,应该知道我吴斐汝身边有一个女谋士,南阳城能如日中天,离不开你们父女二人,若我不在了,等待你们父女的下场你比我清楚。”

芦苇低下头脚在雪地上踩了踩,“吴斐汝,你最好能保下我阿爹,”她说完抬起头。

“徐仲林你知道的,他宽厚守成尚好,却无能力谋划护人,不信我前面死你儿子跟着就来。”

吴大人低吼问道,“秋芳生的孩子到底在哪?”

“十九年前,叶府在山寺里救回一个姑娘,听说那姑娘当时被救时,已在产子之际,奈何她被土匪伤的太重了,救母便不能救子,救子便不能救母,武英侯陷入两难时,看见那女子手里握着璎珞不松。”

“那璎珞曾是叶家大小姐,婴儿时的平安符,能得这样的东西,他便猜想这女子应该是谁了,他选择了救母放弃孩子。”

“偏偏女子醒来哀求救子,她说这孩子的父亲处境艰难,这可能是他唯一的孩子了,因为他的家族不容他,在他的吃食里下不干净的东西,她希望能给他留下一点骨血。”

“武英侯听完当即向女子跪了一个头,他说这是叶家欠她的,就这么,孩子生下来的第三年,武英侯从宫里又带回一个即将产子的女子,那时侯正好府内,还有一个正经的孩子要出生,武英侯以为这样就能李代桃僵过去。”

“偏偏这么隐秘的事情,还是被人知道了,且被钱贵妃知道了,她心生恐惧怒火,通知了吴家人,晋先帝几日后被一碗药送走了。”

“世家和朝臣们争先恐后的想立新帝,世家公子们的选择不用说是冷宫的皇子,朝臣们则是在寻找送出宫的那个孩子,因为他们以为,只有送出去的那个孩子,才是真的晋先帝孩子。”

“立新帝的朝臣不包括叶家,武英侯在追查是何人泄密孩子的事,他最先查的就是知情的耿青云,因为秋芳产子、还有宫里带出的那个,包括叶家正经的孩子,都是经他手帮忙的。”

“第二个则是苏向云,他查到最后发现不是他们两个任何一个,却查出最不可能的人,你猜武英侯查出来了是谁说的?”芦苇笑眯眯的问吴大人。

吴大人脸色苍白平静,“他们用秋芳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威胁我,我也曾让舅父去信给外爷,求他看在母亲的份上,救秋芳和孩子就行了,外爷不救也算了,可外爷来信训斥我,果然血脏骨贱!他们何曾感受过我的处境?”

“我被人埋在土里暴晒在烈日下,干渴的喉咙生疮,叶家人又在哪?我被人吊在横梁上,肚子上挂着吃的,夜里被老鼠啃咬,我吓哭的嗓子都哑了,我的外爷可有想过我的生死?”

“我被饿的大口大口吐苦水,他们可有想过来救我?我为了口吃的,任由吴家的小公子们坐我背上。”

“天寒地冻的当狗当坐骑,在地上一爬一整天,背着他们读书习字,冷冻的站不起身爬柴垛里取暖睡觉,外爷舅父他们又在何地呀?”

“酷暑的夏日,吴家公子们吃烤嫩炙肉,我捧着双手握烫翦,冬日他们要体冷温香,我就得不穿衣服在雪地上冷着。”

“然后被人抬进屋,徒手取火炉里的香碳,用嘴给炭火焖灭,仅仅因为这样我可以得到三张不饿肚子的饼。”

“难道我愿意身贱血脏吗?你们以为只有你们饿过肚子?本官七岁前的岁月里,几乎日日饿肚子,”吴大人摊开掌心给芦苇看。

他手心都是凹凸不平的烧伤疤痕,虽然用好药抹好了很多,淡化了颜色趋于正常肤色,实际上疤痕是没有消掉的。

“我并不想来到这个世上,我生不知父,身贱血脏与猪狗抢食,他们这些忠君大义之人,可曾怜悯与我?”

“只有秋芳,她为了我有口吃的,出门自卖身……”吴大人声音轻的说不下去了,脸上都是恍惚的痛苦与扭曲。

“武英侯府多少眼睛盯着?即便我不说,别人就查不出来了吗?若是外爷信任我一点,告知我秋芳的事情,他又怎知我没有豁出去的勇气?”

芦苇有些替吴大人悲哀的,看似什么都有了,其实什么都没有,只有一身卑贱肮脏不堪的血肉,得两边厌弃才是切实的真感。

“武英侯曾想告诉过你孩子的事,但是天下大乱了,他知说了你也没好法子护孩子,索性把孩子养在府里,后来迎天子入城,亲自交待你孩子的事,就是看你有没有善念……”

“小疤赖……?他是秋芳的……”

“他就是你的孩子,这些年你让他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你让他在墨坊声名远扬,不过是想让他最后替你去死,你做的,你认为还有谁能护的住他?”芦苇问吴大人。

吴大人身子趔趄后退了几步,颤抖的手几乎握不住伞柄,他一生不堪回首,现在有人告诉他,他用来脱身的叶家孩子,是他暗中找的亲骨肉!这是多么的可笑!

吴大人忽的悲声大笑起来,痛极道,“外爷跟舅父们骗我半生,最后只有一句,他们“也曾想”?”

“那为何不在我父子二人见面时就说?难道我母亲付出的一生,我都不配得到他们一句真相吗?”

“昌树才是真的叶家孩子对吗?”吴大人荒腔走调的问芦苇。

芦苇没回答,“能保住我阿爹吗?”

吴大人松了往日的精气神,垂下手任风雪吹走伞,密密的雪像个帘幕一样落在他身上,把他似喜似悲的脸,晃的极不真实悲怆。

“我不欠叶家什么了,我只能保你孩子和其他没什么参与的人,佟芦苇,我要你也保我儿善终,我们互相交换孩子保护,我会让你们死的悄无声息,其他人不会受到打扰牵连。”

“豆庄留给他,莫让他像我,一生孤苦伶仃,死后都不知能葬何处,我曾在南阳城第一次斗赛结束后,就想让人在路上病死你的。”

“可我终究没舍的下手,你就像昔日在吴家与猪狗抢食的我,没有一日可活,日日都心悬恐惧,可又不得不逼自己做个无畏的人,总能盲目的相信自己能活下去。”

“我甚至还在前一刻想,不如病死徐仲林,我在娶了你,我相信只要麻头在你会同意的,只要你进了我的后宅,你依然如同现在这般,你赚钱护着你在乎的,我做官护着我心里的,终究是老天薄待了我!我有亲缘胜于无亲缘之人!”吴大人喃喃说完眼里都是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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