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兄你现在也是有家的人了,阿爹阿娘面前我也算对的起了,从今往后阿兄与阿嫂,要好好的过日子,”翠桃喜极而泣的跟自己兄长说知心话。
黄大郎脸上还有未退干净的红色,目光深处里多了些愧疚,“家里爹娘你莫操心了,万事都有阿兄做主,你在婆家也好好的。”
黄家屋里徐父佟父坐着聊天,还有几个瘦巴巴的姑娘垂着头,一身破衣烂衫的,像是刚从土里挖出来的人一样,脸上除了麻木就是黑瘦。
庆和他们虽然也是一身破衣裳,但是与这几个姑娘比,那就立刻拔高了好大一截,衣服破归破,好歹有补丁帮衬着,几个姑娘的衣服破了都没东西补。
“阿爹天已经黑了,俺们赶紧回庄吧?”徐三子看坐了一屋的人都没话说,主动开口打破了无聊。
“那……俺们回去了?”徐父起身笑着跟亲家说道。
“徐大叔,佟大叔,留下歇一宿再回去,这天黑了走路不安全,”黄大郎急忙进来挽留人。
“黑点也不怕,都是俺们走熟悉的路,俺们一直不回去,你婶她们在家不知怎么担心的好呢!”徐父摆手拒绝了黄大郎的好意。
“顺和把东西放下,”佟父跟在徐父身后。
余光看见自己女婿,把还剩下的两碗粮食背背要带走,他急忙开口阻止。
“为啥不带呀?这粮食多珍贵?”黄大郎转身三两步来到顺和跟前,提起布袋子卷卷打了结,自然的给提出来放到推车上。
“粮食再珍贵也没你的喜事重要,再说了这剩的也不多,全当俺们当长辈的给你贺喜了,三子,赶紧给拿下来送屋里去,”佟父吩咐车旁的徐三子。
“佟大叔……”
“大郎,既然你佟大叔实心实意的给,俺们就收下了,这是贺喜的粮食呢!”黄父忽的开口慢悠悠说道,脸上带着弥勒佛般的笑。
徐三子眼里闪过莫名的无语,还是笑呵呵的把布袋子送屋里去了,经过大舅哥身边,被黄大郎伸手拉住。
“阿兄,一两瓢的粮食也不是很多,收了就收了吧!”徐三子的目光看向自己的老爹,正在跟佟父说笑没人注意他们郎舅。
黄大郎扭头狠狠的瞪了一眼自己老爹。
“明年九月份了,佟大叔家要摘荷杆子,你定要早早的就送信过来通知我们。”
“摘荷杆子不急,到时候你阿爹阿娘去忙就行了,你身子骨壮实了,就以家里田事为主,”佟父听了扭头冲黄大郎笑道。
“那佟大叔,到时候我要是去不了帮忙,我就让南花跟去帮忙,”黄大郎说完看了一眼新领进门的媳妇。
“不操心那事了大郎,俺们走吧!”徐父抽完最后一口烟,哈了一口气一挥手,一群人浩浩荡荡的走了。
黄家人笑脸一直给徐父他们送出老远,看着走出王家庄村头了,才无声的回了家。
进屋黄大郎关死门,随手拿起旁边的柳条,一把薅住见势不好想跑没跑掉的二郎,没头没脑的抽打起来。
孩童的凄厉声响出二里地远,又尖又利的几乎冲破了人的耳膜。
“你个孽障,你下死手打你的兄弟,你不如先打死我,”黄母尖利的哭喊起来,跌跌撞撞的要扑过来护二儿子。
黄大郎脸色阴沉紫涨,双眼通红盛满压抑的怒火,他拿着断了的柳条指着黄母。
黄母尖利的哭声顿时哑噎住了,睁着浑浊的眼睛都是害怕,地上的黄二郎一声声哀哭着。
黄父像鹌鹑一样缩在角落里,双手抱着头,一副眼不见为净的架势。
黄大郎刚进门的媳妇,瑟瑟发抖的站在旁边不敢出气。
黄大郎又重重的抽了二弟一下,一身怒火的进爹娘睡觉的屋里,随之而来的又是凄厉的惨叫。
屋里的惨叫跟屋外的痕迹,声声都响在黄父两口子的心头上,每听一声他们就心肝颤晃一下。
黄大郎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拎着哭的满脸泪的黄三郎,啪一声给扔到了门口。
“给我跪好!”他厉声喝斥道。
黄二郎黄三郎浑身一颤,顾不得身上疼也顾不上哭,急忙爬起来跪在地上。
“人活一张脸树活一张皮,打量你们两个,是准备要没脸没皮的活着了?既然不想要脸皮了,那还活着干什么?”
“死了还能少口嚼食,免得翠桃被你们丢人带累的,走路都不敢站直了,”黄大郎恨铁不成钢的看着俩弟弟
“阿爹,儿子饿了你吗?”黄大郎阴冷的询问装死的老爹。
黄父被儿子一问下意识的又缩紧了身体,手抱着头死都不抬起来。。
黄大郎看父亲这样,抬脚踹碎了他爹旁边的木桩,这东西就是简单的用木棒,拼凑绑起来当凳子坐的。
黄父身体被吓的颤抖不已,转个身屁股对着儿子,脸对着墙继续装哑巴装死。
黄大郎眼里闪过心凉悲伤,他一身的火气突然就熄灭了。
转身看着他阿娘,似哭似笑的问道,“今天给闺女脸踩粪堆里高兴吗?被亲家公家嫌弃厌恶,脸上光彩了吗?”
黄母吓得眼泪扑簌簌的落下来,“大……郎,阿娘不是故意这样的,阿……娘是没忍住馋的,实在是俺们好久没正经吃饱……”渐小的声音在儿子面无表情里消失了。
黄大郎扔下柳条,声音平静又冰冷,“不管你们是装丑也好,还是真馋也罢,翠桃以后跟这个家没关系了……”
“什么?不行,桃子要是与这个家没关系了,俺们怎么办……”黄父急忙转过头看儿子说不下去了。
怎么能没关系了呀?闺女家过的富裕又好,在这普遍吃上饭的年景里,桃子还能挣俩个钱,他疯了吗?要跟闺女没关系了?
“阿爹不装死了?”黄大郎冷笑着讽刺道。
“不是呀大郎,俺们不能跟你妹没关系,俺家还要靠她……”黄父在儿子的目光里,不自然的低下了头,但身上所散发的情绪绝不是认怂。
“你想有关系可以,把早上佟家给的半袋粮食,马上拿出来送回去,至于早上徐大叔他们带来的菜,已经烧了吃了就不计较了,”黄大郎近乎逼视着他爹说完。
黄父一听把粮食还回去,立刻变成了哑巴不说话了。
黄大郎看着哈哈大笑起来,“我晓得你做不到的,你看看你,把装丑卖乖当成家常便饭,人家不过在这里落个脚,你能脸不红气不喘的接受人家半袋粮食!”
“还有你,”黄大郎转身指着他娘。
“佟家徐家带来的吃食,不过客气一下让你烧了,亲家来了你管不起吃喝也就算了,你还没脸的都给人家烧了!怎么,烧这么多出来,吃完好急着投胎赶路吗?死前吃的完五锅饭食吗?”
“还有你们俩个,你们就不应该做人,做泥鳅鱼钻进菜盘子里,口一张,整盘菜都不用夹就能进肚里了,饿死鬼看了你们都得死远点,免得被你们脏了黄泉路。”
黄母懦了懦嘴眼里都是羞恼,脏脏的手搓着衣角不敢说话。
“你们可以不把我说的话听进去,反正等你们的,也不会有下一次了,”黄大郎真的是羞恼恨的到了极致。
要不是为了妹妹的脸面,今天白天如果手里有把刀在,他都有可能给脸刮了不要了。
早上佟父带着女婿兄弟三个去徐家,看徐父车上放了粮食,还有一篮子泥鳅干野菜啥的。
佟父见状跑回了自己家,先借给了庆和兄弟俩一袋粮食,晚上回来了,他们回去背粮食还回来就成了。
又想着黄家一家子病人,他们去这么多人落脚,麻烦黄家有点不地道,就多带了小半袋粮食,做个口上麻烦人情。
他内心里觉得黄家其他人不咋样,但是黄家大儿子那绝对是不错的,别看人家穷的很,那还是比较有志气的,从没心思多占便宜的想法,更何况还有徐三子和翠桃挂着,也不能看他粮食给完了吧?
小半袋粮食单独弄好,又挖了几瓢粮食一筐泥鳅干,还有鳖鱼野菜啥的,这是算自带伙食过去烧了一起吃,也是真心实意带去烧的。
打算烧的吃食,都有富余没有刚刚好的,国人传统习俗,那必然带有多几倍的,以防不剩下被人骂抠门。
就这么佟徐两家,除了带换姑娘的粮食外,还额外带了杂七杂八粮食过去烧了吃。
一个时辰路到了黄家坐下,屁股都没坐热,黄父心不在焉的陪着聊天,目光紧紧的粘在推车,脸上一副可怜巴巴的表情。
徐父看情形不对,急忙对佟父使眼色,二人都嚷嚷着赶路找媒婆去问问。
黄大郎倒是挺热心的,佟徐两家来的时候,翠桃已经提前给兄长送口信了,他一直为两家忙活这事,姑娘呢也物色选了看了。
这会看徐父着急,就出门喊媒婆领人过来看看合不合适,穷姑娘家里等口吃的,也不管过礼啥的了。
约么一柱香的功夫,王家庄的媒婆哗啦啦领来六七个姑娘,说成一个就能得一瓢粮食,媒婆的巧嘴进屋都没闲下来过,恨不得全塞给徐佟家得了。
徐父佟父选了又选,最终给草根庆和吉和选了没啥娘家的姑娘,太穷了!不敢动心思再选王家庄有娘家的姑娘了。
翠桃看还有好姑娘,眼巴巴的看着公爹,她兄长还没有亲事呢!
徐父咳嗽一声没开口,这不是徐家,什么事他都可以做主,这不,黄家爹娘还在呢!外人凭啥去说三道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