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有来月信,祝思嘉的月信从前就不准,这一回她也没放在心上,只惦记着出宫一事。
没想到,当真误打误撞就怀上了吗?
真是造化弄人,她和晏修求之不得的孩子,居然在她离开他之后,就来到了她身边。
只是这个可怜的孩子,此生注定无父了。
祝思嘉立刻捂住小腹,猛地向后坐去,几乎快要把自己怼进角落里,她盈盈垂下泪来:
“晏行,你说什么我都听你的。但我肚子里的孩子得来不易,且打胎伤身,只会更加耽误赶路进度,你再好好考虑一下行不行?”
毕竟她曾经用计弄死了他的母妃,还戳瞎他一只眼睛,现在落到他手里,他有一万个杀她的理由。
打胎?那还真不至于。
晏行不过是在戏耍她,前世今生,他最大的爱好,就是看祝思嘉美人垂泪,在床上,在王府里,在各处。
只要她的眼泪夺眶而出,那一刹那,他就会有极大的满足感。
但他把祝思嘉带离西京时,就在心底暗暗发誓,此生也不要再让她为自己流一滴泪。
况且,就算她肚子里的种是晏修的孩子,他更不会去迫害。
孩子生下来,他完全可以视若己出去对待。
前世今生,他们之间有太多遗憾,孩子就是最大的遗憾。
她身子不好,好不容易怀上的孩子,他更不能直接夺了。
见她总算乖乖服软,晏行拿出一张干净的手帕,替她缓缓擦去面颊上的眼泪:“看在你听话的份上,我就暂时留下这个孩子。别哭了,孕期爱哭,生下来的孩子也是个爱哭鬼。”
祝思嘉果然停住了眼泪。
晏行打开食盒:“想吃什么,自己挑一些。”
祝思嘉怯生生地伸出细手,挑了只软乎乎的馒头啃,用商量的语气瞪大眼看着他:“我们还要继续赶路吗?”
晏行撑着腮,满眼笑意:“咱们就暂且在这塞上江南住一阵子,待你平安生产,再继续西行吧。”
说罢,他推开车门,不知对车夫嘀咕了些什么。
在马车里草草填饱肚子,祝思嘉恢复了几分力气,终于有了活过来的感觉。
她悄悄把手放在碎玉给她的锦囊上,不知这是她逃出宫的第几日了,袋子里的磷粉当真干瘪下去不少。
眼下她稳住了晏行,只要不出大秦境内,她和碎玉还有再相逢的机缘。
希望碎玉平安从宫中脱身。
也许这一次,她就能一举杀了晏行。
……
马车在小城内转了好几大圈,最终在城东一处民宅前停了下来。
晏行先下车,对祝思嘉张开双臂:“下来。”
祝思嘉走出马车,这个高度,她完全可以自己下去,晏行却非要朝她伸手。
老天爷啊,她当真不想和晏行再有任何接触了。
祝思嘉:“不必劳烦,我自己能下去。”
晏行的双手还维持这个姿势,挑眉,意味不明地看着她:“嗯?”
算了,人不能和一个疯子作对。
祝思嘉乖乖由着晏行抱下了马车,本以为他会直接放她下地,没想到一路抱着她,小心走进了宅子里。
这座三进宅院的风格虽与京中略有不同,但大体上还是风雅别致的。
尤其现在临近夏季,院子里的日光都被种了满院的紫竹遮挡,清风一过,满院清香,走进院内,只觉心旷神怡。
“喜欢吗?”晏行忽然转过脸看她,若不是她有意躲开,险些就能和她贴上,“这里就是咱们暂时的家了,我可是多花了两倍价格买下的。”
祝思嘉敷衍地点了下头,景是好景,房也是好房,可惜了是这么个人渣买的,再好的东西,也只觉索然无味。
晏行把祝思嘉抱进正厅,把她放在一张雕花紫檀椅子上:“这会儿日头正大,你先乖乖待在家里,我出去一趟,买几个婢子回来伺候你。”
伺候是假,怕是监视才是真,人一多,她想做的事就更没法做了。
祝思嘉赶忙拉住他:“等等!一个就够了,我想要清净。”
见她脸色不佳,分明一副十分抗拒自己的模样,却还要委屈迎合,晏行的心又是一软。
被晏修娇养了几载的牡丹,一下子走出温室,不能用强硬的手段逼她就范,否则易折。
晏行答应道:“好,一个就一个。”
……
直到目送晏行的背影离开,祝思嘉才敢大口喘气,晏行竟然能同意她的请求,真是活见鬼。
趁他不在,祝思嘉赶紧走便了整个院子,熟悉完院落构造,她躲在大门后盯着外边的街道,跃跃欲试。
这一路上,除却她和晏行两个人,只有一个马车车夫跟着他们,而车夫把马车驾去了后院,眼下正在喂马。
会不会现在,这座院子没人看守?
祝思嘉刚迈出一只腿,就被一只出鞘的剑拦下脚步,拦住她的是个五大三粗的中年汉子,脸上带着疤,瞥了她一眼,警告道:
“小的奉劝夫人不要起那些不该起的心思。”
观他衣着、听他口音,怎么看,都像是晏行才从本地雇回来的人。
晏行的速度居然这么快,能在一座完全陌生的小城迅速落脚,可见他手段和财力都不一般。
莫不是他偷了自己从宫中带出来的钱?
祝思嘉白了守门汉子一眼,憋着一股气走回院内,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自己的包裹。
银票都一分不少。
她更生气了。
但一想到生气对孩子不好,祝思嘉只能往书房走去,随手找了本书解闷。
太阳快下山时,晏行才领着一个清秀的小姑娘回来。
小姑娘身形瘦小,瞧着只有十三四岁的年纪,除却肤色有些蜡黄,一双眼睛倒是水灵灵的,怪招人喜欢。
晏行介绍道:“这是萍儿,是那丫头里最机灵的那个,以后就专门照顾你。”
除此之外,他还招了个厨房做饭的婆子、打理院落花木的杂役两名,这三人并没有被他领来一同拜见祝思嘉。
确实清净。
萍儿立刻朝祝思嘉下跪磕头:“萍儿见过夫人。”
祝思嘉淡漠道:“嗯。”
出乎意料,萍儿并没有因为她的冷淡怯场,反而大胆问她:“夫人现在饿不饿?萍儿可以去后厨替您传膳。”
没等祝思嘉回答,晏行就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温柔吩咐道:“必然是饿了,你去后厨跑个腿,让杨婶准备晚饭。”
萍儿立刻退下。
晏行夺过祝思嘉手里的书:“少看些,对眼睛不好。”
祝思嘉没有搭理他。
他便开始自顾自说道:“方才我出门,又打听到了西京一些事,听一听?”
祝思嘉干脆别过脸去。
晏行得意一笑:“看来,四年的朝朝暮暮,皇兄到底没走进你心里。你难道就不想知道,他并未将你宫中那具尸首葬入皇陵,而是葬进了终南山?”
“对了,他还因为你的离世,一夜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