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里格尔坐在小汽车上,他的眼睛微微闭合,看上去气定神闲,但思绪已经飞远。
议会批准了他的倡议,相关文件已经发出,明天就会出现在报纸上,这将引起怎样的轰动,他心中早有计较。
贵族们估计会采取一些抗议行动,比如发表演说,或者在报纸上对自己进行抨击。
当然,最激烈的反应,也不过就是采取不合作态度,比如降低产品供应等等。
如果那样,对布里格尔来说,无疑——太棒了。
只要贵族们反应过度一些,他就可以借机会推行法令,强征贵族的资产,不仅可以填补国库的空虚,还能够在平民心里竖起口碑。
“看哪,布里格尔总理多么英明啊,他征收了那些可恶贵族的财产,将这笔本该属于我们的财富,还给了我们。”
嘴角上翘,布里格尔几乎已经看到了那个场面,自己站在总理府的阳台上,向着下面挥手,而成千上万的民众,疯狂地对着自己欢呼,爆发出阵阵喝彩。
那个景象,毫无疑问,实在是太美妙了。
慢慢地,布里格尔陶醉其中,脸上的表情越发得意,秘书通过后视镜看到了这一幕,本能地撇开视线。
他已经不止一次看到这个表情了,很显然,这位新总理似乎有臆想症,他总是会莫名其妙,陷入某种状态里。
当然,这不是秘书关心的,他只是一个打工仔罢了,对于自己这位直属上级,他保持着敬畏和距离。
小汽车风驰电掣,很快出现在总统府外,守卫在检查了一下证件后,便礼貌的放行,于是不久之后,布里格尔出现在埃卡特的办公室门外。
“哦,你来了,快坐下吧。”
埃卡特此时正在喝着小酒,这两天他的心情很好,因为根据一些媒体的调查,他的口碑,正在上升。
“非常抱歉,这个时候打扰您,不过有些事情,我需要征询您的意见。”
布里格尔走过来,自顾自地坐下,然后从公文包里,掏出一份文件,放在茶几上。
“我来看看,你又给我带来什么样的惊喜了。”
埃卡特笑着走近,他一屁股坐下,庞大的身躯瞬间占据半个沙发,只见随手拿起那份文件,饶有兴趣地看了起来。
“这是关于征收贵族财产的法令,现在还处于拟定阶段,不过大体上已经成型。
征收主要体现在不动产上,包括豪宅和农业用地。
特别是农业用地,我们需要解放农民,让他们加入到我们的阵营里,而不是依旧被贵族控制。”
布里格尔简单的说着,语速飞快,他的意思很明显,准备制定一份一石二鸟的计划。
农民依旧被贵族控制着,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土地,他们必须依靠贵族掌握的土地过活,所以对贵族的话,总是言听计从,丝毫不敢违背。
上千年来,贵族一直是作为统治阶级存在,相比起后起之秀的工人,农民对贵族的敬畏,几乎已经刻在骨子里了。
所以布里格尔准备征收土地,剪断贵族操纵农民的“丝线”,从而把农民兄弟争取到自己这边来,彻底在这个国家,孤立那些贵族。
“想法很好,但是操作难度不低。”
埃卡特皱着眉头,他的确希望布里格尔的计划能够成功,这样对自己也非常有利,但是想到那些农民的样子,他就觉得心里打鼓。
曾经埃卡特去过乡村,作为霍亨索伦民主党的宣传员,他前往村庄,在那些农民面前,宣扬全新的理念。
当时那些农民的木讷,让他心有余悸,这些人根本不关心政治,他们只关心自己的收成如何。
最关键的,他们对贵族有一种骨子里的敬畏,这种敬畏让他们对贵族老爷不敢有丝毫违逆,别说让他们反对贵族了,就算是有半分的逾越,都会让他们感觉惶恐。
这种情况下,你想要争取到他们,一起反抗贵族,怎么可能。
“总是要尝试一下的,贵族最大的依仗,就是他们的土地,他们几乎垄断着这个国家的农业生产。
我们需要扩大小经营者的规模,只有这样,才能不断削弱贵族在当地的影响力。
所以我认为,将征收的土地,以竞拍的方式发放,毕竟农民一旦有了土地,那些人就不必再看贵族的脸色,也是我们争取这些人支持的最佳时机。”
布里格尔分析着,在他看来,农民都是缺乏见识的,只要给予一些小恩小惠,他们就会被拉拢,从而加入到自己的阵营中。
埃卡特不发一言,他摸着小胡子,在思索其中的可行性。
毫无疑问,他对于布里格尔的想法是支持的,也认可他的分析。
贵族依靠手中的土地控制农民,所以只要拿走这些土地,贵族就失去了控制农民的手段。
不过那些贵族会这么听话么?
不,他们肯定会有所行动,别忘了,大部分魔导士都是贵族,他们一旦真的闹起来,事态将很难控制。
如果采取强制措施,埃卡特不确定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这是他犹豫的原因。
“或许,我们应该再等等,总之,先看看反馈吧,然后再决定下一步该怎么做。”
埃卡特叹了一口气,他的顾虑很多,毕竟这是一个大动作,有可能产生不可预估的局面。
“不,我认为时机已经成熟了,我收到许多反馈,人民都支持我们清算贵族,他们受够了那些高傲的家伙,凭什么大家都在受苦,只有那些贵族逍遥自在。
这不公平。
所以人民需要我们做出行动,去清算他们,去把本就属于人民的财富还给人民。”
布里格尔再度打出了“人民牌”,这是他的强项,总是喜欢扯大皮,但是这招忽悠忽悠那些头脑简单的人还行,对埃卡特这种老狐狸,没有效果。
“我需要真实而全面的反馈信息,你知道,这是大举措,而且一旦实施,就完全无法停下,影响将会持续。
还是再等等吧,至少需要一段时间做验证,然后再考虑如何进行下一步。”
埃卡特给出自己的意见,他不同意现在就对贵族进行清算。
作为总统,埃卡特有自己的心思,他已经适应了自己的角色,知道在下决定之前,需要深思熟虑。
何况他必须对整个国家负责,如果仅仅因为一时的头脑发热,而让国家陷入崩溃,那么只能是得不偿失。
布里格尔手里拿着文件,看着埃卡特愣神,但是转而,他就低下了头,将文件重新放回公文包。
“既然这样,那我就先回去集合内阁,重新商议。
这次真是打扰了,祝您身体健康,总统阁下。”
布里格尔准备离开,这一次他没有获得埃卡特的支持,这让他意识到,自己并非是这位总统大人的“心腹”。
两个人之间,产生了一道裂痕。
“没关系,我很高兴您的到访,也对您的工作,感到满意。”
埃卡特看出布里格尔的不悦,但是表情管理做得很好,依旧热情的,给了这个伙伴一个拥抱。
从总统府出来,布里格尔就一言不发,他已经没有了来时的兴奋劲,而是坐在车子里,看着窗外。
埃卡特的态度很明显,他不希望自己采取过激的措施。
作为总统,他的确可以什么都不做,只要不公开表态,那么任何决策上的事情,都和他无关。
所以也就无需承担后果。
但是作为总理的自己,却是不能什么都不做的。
倡议书已经发出,标题虽然是团结整个国家,但内容还是以谴贵族不作为的为主。
现在这份“倡议书”虽然还没公开发表,但已经在社会上引起广泛的讨论。
人们等着看总理府的下一步举措,如果自己真的没有动作,那么很多人都会失望。
甚至感到被愚弄。
可以想象,那个时候,自己将会遭到多少人的口诛笔伐,埃卡特可以装鸵鸟,但自己呢?
只能被架在火上烤。
咬着牙,布里格尔觉得自己现在像个可怜虫,他被人耍了,成了那只“出头鸟”。
埃卡特又一次耍了小聪明,他隐藏起自己,摆出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架势。
然而自己却成了过河小卒,要么按兵不动,要么就是闷头向前。
再无退路。
“不行,不能把所有责任全部让自己背上。”
布里格尔皱起眉头,他发现自己已经完全陷入一场政治博弈,他与埃卡特不再是战友,而是对手。
既然总统能把总理推出来背锅,那么总理为什么不能再找一个“背锅侠”呢。
思绪开始发散,埃卡特不支持自己,那么自己必然不能贸然行动,否则一切坏的结果,只能由自己承担。
至于好的,总统大人自然不介意出来分杯羹。
不过他可以采取迂回的手段,推出一个自己的代理人出来。
“或许那个人就很合适,只不过,需要一点儿契机。”
似乎想到了什么,布里格尔挠了挠脸颊,他吩咐司机,先不回总理府,而是直接开向民主党在柏林的办事处。
他要去扶植自己的代理人,一个没有官方身份的“白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