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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有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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确有一妹。

也就是说白循有三个女儿。

张择皱眉:“为什么我让人打探,有说有有说没有?”

朔方当地的官员在牢房里被打个半死,也只喊冤,说不知道白循还有一女。

白循的同党也早就被查清了问罪了,总不会所有人都在为他遮掩。

还是查问了白循当校尉时候的邻居,才有人说有一个女儿,但又再问又说死了什么的。

最终是有还是没有,是生是死,说辞不一。

白瑛微微转过头,流泪说:“勿怪众说纷纭,当初为了生她,我母亲难产死了,家中的人悲伤不已,这个婴儿也就被忽略了。”

没有洗三,没有广而告之,伴着死亡的新生被人厌恶不提及。

知道白循的妻子早年亡故了,但并不知是什么原因,原来是难产,张择几分恍然:“所以没有给她登录籍册?也不认这个女儿?”

白瑛却再次摇头。

“不,父亲认她,也上了族谱。”她说,“只是,她,她,她是个怪物。”

怪物?

张择皱眉,皇帝也忍不住上前一步,问:“怎么个怪物?是样子不似人?”

民间也多有这样的,生下的孩子与常人不同,要么残缺,要么多肢,更有面容丑陋如鬼怪。

白氏再次摇头,灯火照耀下,眼神恍惚。

“不,不是外貌,是她会让人,发疯。”

发疯?

张择皱眉,导致母亲亡故的孩子,会被视为不详,但让人发疯是什么意思?

白氏抓住栏杆,灯火在她脸上摇晃,照出她眼中的惊恐:“她还是个婴儿的时候,带着她的奶妈婢女,总是莫名其妙说胡话,那时候我们还不察觉,等她会说话以后,跟她说话,说着说着人就发疯了,要么躺下昏睡,要么手舞足蹈唱跳。”

这是什么意思?张择不由回头看皇帝,皇帝也神情疑惑。

“是不是那些人有病?”皇帝问。

看到走近的皇帝,白瑛慌张转过身,再次用袖子遮住头脸。

“不,不,虽然她导致母亲难产而亡,但父亲并没有厌恶她,对她珍爱呵护,给她找的奶妈婢女都是精挑细选的,怎么可能有疯病。”

“就连父亲也曾突然发疯,说看到了母亲,突然就跪地痛哭,真是吓人的很,我们这些兄弟姐妹也都常常莫名其妙哭哭笑笑,直到把她的眼蒙起来,或者不跟她说话,才好些了。”

她声音颤颤从袖子下传来,听的皇帝忍不住紧张。

“随着她长大,见到人多,奇怪的事也就越多,谣言也越来越多,为了避免指指点点,就很少让她出门,我们也不再对外提及这个妹妹。”

这就是为什么去打听的时候,对于白循有没有第三个女儿答案如此混乱,原来被白家刻意隐藏了,张择点点头明白了。

“她叫什么?”他问。

白瑛的声音从衣袖下传来:“篱,母亲生前,给她起的名字。”

张择将这个名字在唇齿间重复一遍:“白篱。”

……

……

姐姐。

宫中的贤妃,白瑛。

周景云看着对面女子。

“你姐姐嫁给长阳王的时候,你多大?”他说。

“她是我二姐,十六岁嫁给长阳王。”庄篱说,“那时候我才五岁。”

周景云又问:“你遇到先生和夫人的时候是多大?”

“十岁。”庄篱说,又主动说,“我姐姐并不知道我跟了先生和夫人。”

她垂下视线。

“她进了长阳王府后,跟家里几乎没了来往,父亲也不把家里的事告诉她,再者,我当年闹着要去给先生夫人当婢女,父亲气坏了根本不承认,就算我从族谱上刮了自己的名字,改姓庄。”

既然不肯承认,自然也不会广而告之。

虽然她垂着头,周景云还是看到提到父亲的时候,她嘴角浮现笑意,只是笑意很浅,旋即散去,只留下一丝怅然。

周景云收回视线,说:“所以,就算她是你姐姐,也不知你的行踪。”

庄篱嗯了声,眼中几分追忆:“大姐远嫁,我出生后,没了母亲,相当于她把我带大,也算是长姐如母。”

“那她…..”周景云要说话。

庄篱看着他:“但她从小就恨我,如今只怕更恨不得我死。”

周景云那句到了嘴边的姐妹情深的话就停了下来。

……

……

夜色深了几分,冷宫前灯火更亮,照着跪坐在地上的女子。

“所以这白篱。”张择自言自语说,“借着外人不知道她,再刮去名字,与白家撇开关系,趁乱逃走?”

说罢摇头。

不可能,没有趁乱这一说,只要被张择盯上,别说从白家出来的,从白家外经过的人都逃不掉。

更何况抄家又很突然,虽然他张择常常广撒网,但真要对谁动手,只会是迅雷不及掩耳,没有人能逃掉。

除非事先被藏匿在外了,根本就不在白家。

“我不知道她能去哪里?”白瑛苦笑,“夷了三族…..”

而且九族也必然被张择都查了一遍。

“我进了王府,我很少跟家里来往,只一心侍奉王爷…..和王妃。”

听到这句话,皇帝看着跪坐在地上一袭白衣乌发铺地的女子,心神有些恍惚,想到了过去。

白瑛进府是十一二年前吧,那时候,白瑛十六岁,当时白循只是一个折冲都尉,在皇家贵胄眼里跟平民没有区别。

但那时候他这个皇家贵胄活得不如一个平民。

皇帝越来越可怕,连太子都杀了,蒋后也越来越势力大,堂而皇之地开始出现在朝堂上。

他们这些皇子公主战战兢兢,唯恐下一刻就落个人头不保。

他都没想过要纳新人,是皇帝在杀了太子以及东宫数百人后,为了表明自己是个慈父,给皇子们一点安抚,给皇家一点喜事冲冲晦气,所以给几个皇子都赐了新人。

而做为孝子,对父皇的赏赐,感恩戴德,恭敬接了新人侧室。

仪式办的比当年迎娶王妃都大。

但他是半点旖旎之情都没有,满心惶惶,直到拜堂结束坐在新房里,才看清新人的模样。

那青春俏丽的姑娘羞答答又眼睛亮亮地看着他,说:“殿下,我终于嫁给您了。”

终于….

这个词让他愣了愣。

“殿下,你忘记了。”那姑娘仰头看着他,满目欢喜和崇敬,“您救过我,两年前在凤州城,我带着妹妹上街,不小心遇到了惊马,就要丧命马蹄之下,是您带着护卫经过救了我,那时候,我就发誓要嫁给您。”

救过她吗?带着护卫经过凤州,应该是他第一次被贬出京城的时候,原来他们早有缘分,当时的长阳王怔怔。

如今的皇帝嘴角浮现笑意。

耳边张择的喝声响起。

“白氏,如果要弃养藏匿此女,不可能突发奇想,你最好老实招来,你父亲提到过的所有的人选去处,不要隐瞒。”

“中丞,罪妾没有隐瞒,真是不知道她去了哪里,我离开家的时候,她才五岁,进府后,我谨守本分,不与外臣来往,且随即殿下遭遇不幸,我们被贬圈禁,更是没了来往。”

白氏的声音呜咽。

皇帝的心也变得沉沉,当年被贬被圈禁,蒋后故意刁难折辱他,让宫婢侧室都散了,白氏本也可以走,但她没有走,奴婢一般侍奉着他和王妃。

皇后经常说她和自己患难与共,白氏何尝不是。

而且白氏还是亲手操持劳苦,不像皇后,每天就会哭和抱怨,什么都不做。

“好了!”皇帝喝断张择,“她离家早,做为王府女眷,又避讳,不跟家里来往,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是真不知道。”

白瑛看向皇帝,伏在地上哭起来“陛下——”

锁链哗啦响,伏在地上的白瑛又爬了起来,抓住铁栏杆,看着张择。

“中丞,她是个怪物,她是个不详之物,她害死了我母亲,如今把全家都害死了。”

“她怎能不死?她怎能不死!”

“你要抓住她,你一定要抓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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