驺亦犴眼底氤氲着层层莹光,忽明忽暗,
“师父还在生我的气吧……”
皎盈听见这句话也是愣了一愣,
她生他的气吗?
其实也没有,
驺亦犴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
他的那些仇恨,他的一身傲骨,他的脾气,皎盈其实都很了解,
她看得出他每次装作不在意她,其实心里在乎的要死,
看得出他因为傲娇而拐了好几个弯的喜欢,
她看得到他对自己默默的付出,
皎盈很理解驺亦犴,
他家里出现这种变故,而且自己又确实欺骗了他,
虽然说是任务致使,但是她也没有办法去狡辩自己没有伤害他,
如果她是驺亦犴,做的不一定会比他更好,
皎盈叹了一口气,
只能说这世界阴差阳错的实在巧合,造化弄人,缘分浅薄,聚散离合皆有定数。
空气中没有风,太阳升起后,蒸发的淡淡的水汽在空中飘舞,如丝如缕,静谧的诡异。
驺亦犴突然笑了笑,痛苦地闭上眼睛,长久的悲鸣在心里回荡,
过了半晌,他睁开眼,伸手唤出自己的奕华戟,
“用我的命,能不能换得师父的原谅。”
驺亦犴的声音难听得像是被人毒伤了嗓子,哑然晦涩。
皎盈看着他递过来的奕华戟惊愕道:“你说什么?”
驺亦犴如今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淡的几乎但不见颜色,
他的表情很平和,甚至带着隐隐的笑容,好像在鼓励皎盈一样:“我说,我把我的命交给师父,无论是掏心挖肾,或者断腿断手都无所谓,师父只要原谅我,怎样都可以……”
看着皎盈震惊的表情,
他又慌张的补充一句:“若是师父还在记恨那一掌,我可以、可以自己打的!我把妖丹取出来,我……”
“你无需如此自残,你师父若是知道,肯定会很难过。”皎盈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嘴唇,淡淡的打断了他的话。
拜托,她可是社会主义好青年,国旗下的红领巾,就算驺亦犴有m倾向,她也绝对没有虐待人的癖好!
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是,她也不敢啊!
鬼知道虐待了驺亦犴之后,这个疯批男人会不会突然发疯,又心怀仇恨把她在刀了,那她这任务还做不做了?真是的。
皎盈嫌弃的看了一眼他,
啧,男人心,海底针。
“师父若是知道哈哈哈……”
驺亦犴听见她说这句话,像是听到了一个好玩的笑话,
他觉得很想笑,于是就放纵自己笑了出来,不过笑了几声,那嘴角就不由自主地沉了下去,
他笑得很难看,驺亦犴自己也知道。
绝望如同沼泽一样,密密麻麻的朝他袭来,心脏好像被人拿绳子紧紧的勒住,
“师父……你真的不要我了……”
驺亦犴的嘴唇忍不住哆嗦起来,顿时觉得喉咙哽咽,
那泛红的眼眶里渐渐蓄满了泪水,一颗颗豆大的晶莹泪珠,顺着他苍白的脸颊,翻滚着坠落下来。
驺亦犴的瞳孔红得仿佛在滴血,眼白红血丝浮现,脸上的表情几近疯魔,
“对!对了!”
他好像想起了什么,慌张的身上摸索着,
驺亦犴小心翼翼的捧着一个小东西,讨好的放到皎盈的眼睛底下,
“师父你看!这是你当时给我的铃铛!我一直好好留着!你看啊!你想起来了吗?!”
那个铃铛被保存的很好,如此薄脆之物在这十年竟然没有半点的损伤,定是主人的心爱之物,
那羊脂白玉看起来晶莹剔透,一看便是经常摩挲导致的,
在清晨自然的光线之中,那铃铛散发出一种纯洁的光泽,
驺亦犴的胸口紧张的剧烈起伏,眼睛亮亮的看着皎盈,似乎是绝望中的最后一丝希冀,
他天生自带的那根以为不可折断的傲骨,悄无声息地就沦落到这般田地,
驺亦犴屈膝乞求,就像是一个因为太过任性而被抛弃了的小孩,无情的被剥夺了所有的偏爱和例外。
驺亦犴愿意用他拥有的一切换皎盈的一句“我还记得。”
他现在已经不奢求皎盈能原谅他了,只要她还认他,他就已经知足。
可惜上天并没有垂怜他,
驺亦犴最后一点的希望,在皎盈平静的眼神中暗淡了下来,
皎盈看一眼那个宝贝铃铛,客套的说道:“嗯,挺好看的。”
她顿了顿,“但是这东西跟我没有任何关系。”
“不可能!”驺亦犴的声音变得尖锐又刺耳,他慌张的想把铃铛塞进她的手里,几乎是祈求一般:“师父!你再看看!求求你了……当时!当时那个灯会!你肯定记得的……”
皎盈有些烦躁,
她不能再这样和驺亦犴纠缠下去了,她还得去魔界完成这个世界的任务,
皎盈一咬牙,决定还是狠下心来,快刀斩乱麻,
她抽回了手,
那铃铛在慌乱之中落到了地下,
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驺亦犴红色瞳孔紧缩,
他惊叫了一声,慌张的趴了下去,着急的去查看铃铛的情况,
皎盈低头看他,清了清嗓子,冷声的说道,“你确实是认错了人,我不是你师父,你我从今往后不必相见。”说完便转身离开。
空荡荡的房间内,驺亦犴整个人以极其狼狈的姿态匍匐在冰凉彻骨的地面上,
一双妖冶红眸目送着那道决绝的背影远去,直至再也瞧不见那道劲瘦冷漠的背影。
驺亦犴颤抖的捡起,那一块一块的铃铛碎片,小心翼翼的把他们捧在手心里。
驺亦犴扬起一张绝望又凄楚的脸庞, 茫然的看着四周,
他的胸膛剧烈地颤抖着,滚烫的泪水难以遏制地顺着脸颊淌落而下,
他感觉到哭声在喉咙处翻滚着,终于冲口而出。
“师父……铃铛……铃铛碎了……”
啜泣变成哭泣,低语变成哀嚎。
驺亦犴放声痛哭,上气不接下气,
哭得撕心裂肺,哭得痛彻心扉。
他感觉自己头昏脑胀,已经无法快要呼吸了。
驺亦犴死死的揪着胸口处的衣服,指骨泛白。
好痛……
师父……犴犴真的好痛啊……
你回来吧……回来看看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