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平饭店内三位年龄相仿的青年正痛饮畅谈……
“常裕!楚默好像有什么很重要的事情要做,他已经离开京城很久了。”
“嗯?也正常啊。”常裕眉头一皱,随后舒展。
“正常?就这么一声不吭,悄无声息地离开,也算正常?”我不解。
杨飞也适时地向常裕投去询问的目光。
这时,常裕拿起身前的高脚杯,轻轻摇晃,目光注视着杯中酒,沉默不语。
我和杨飞的默契度在此刻达到了最高境界,在对视了一眼之后,同样选择了默不作声。
“……”
“你们信不信未来的某一天我也会不声不响地离开?”沉默良久后,常裕终于出声了:“你俩信不信我也会在未来的某一天突然离开?”
这听着不像是什么好消息。
“哈哈哈哈哈,我当然信。”我拿起酒杯示意:“来!干了!”
三人碰杯,一饮而尽。我注意到了杨飞的眸子里好似露出了一丝疑虑。
我突然有种强烈的预感:眼前的这俩人都会和楚默一样突然离开。只是……他们会去哪呢?
我毫无头绪……
这场饭局很快就结束了。
“这个给你们,有事可以来这找我。”
我们仨分开前,常裕给了我和杨飞一个地址。
“这是……竹林酒馆?!你住那?”看着那个地址,我惊呆了。
“谁让你住那的?”杨飞问,与我不同的是,杨飞的表现相当平静。
“是两位朋友推荐我去他们那住的。”
“他们那?这么说……”我忙问一句:“你那两个朋友现在在哪里?”
“这我就不清楚了,我只知道我有间客房可以住。”
我沉默了,我突然感觉有什么东西在阻止我靠近真相……
“初然,你如果实在想知道点什么,下次找个时间去看看呗,说不定就能见到了呢?”杨飞看着沉默的我,说:“你要学会自己找答案。”
“好。”听了杨飞的话我的预感愈发强烈,他一定也会离开吧。
……
和杨飞道别后,我独自漫步在少有人迹的小道上,望着有些曲折的小径和两侧的长青树,脑中突然蹦出一句诗:“曲径通幽处,禅房花木深。”
“哈哈哈哈。”我整个人一哆嗦:“禅房?难不成我就这么想出家?”我想应该极有可能。
……
不紧不慢地回到出租房,我开始着手准备明天上午要用的材料。
第二天一早,出门前我就把那些资料发给了余映,让他帮忙将资料拷贝到我工位的电脑上。
我来到公司门口刷脸打卡,趁着还没上班,我赶忙赶往员工餐厅吃个早餐。
“师傅,来碗肉蛋肠粉。”这两天早餐都吃的这个味道还不错。
如果要用四个字来概括这员工餐厅的话,我想用“大、多、全、好”在合适不过了。
面积大、餐次多、菜品全、味道好。
……
吃得心满意足后,我又快马加鞭的回到工位上继续整理资料。
“余映,你帮我看看这些东西还有没有什么问题,没有的话我就上交了。”
“行!我看看。”
……
忙完工作上的事,我决定去一趟竹林酒馆找常裕聊聊关于酒馆老板的事。
还是熟悉的环境,但此刻我的内心并没有当初那种平静,我迫切地想知道点什么。
“常裕,你知道这家酒馆的老板去哪了吗?嗯……就是你口中的那个朋友?”我准备先试探一下常裕的口风。
“这我真不知道。”常裕有些无奈。
“那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这是天机,不可泄露。不过他应该算是我的半个师父。”
“半个?为什么算半个啊?”
“因为他看不上我,但那家伙又疯又爱吃,收了我准备好的拜师礼。”
“看不上你?又收你拜师礼?这不有病吗?”
“你知道疯子的最高境界是什么吗?”
“是让别人看不出他是疯子?”
“错!是让常人以为他是正常人,而让正常人又反过来怀疑他们自己是否正常。”
“嗯?!还有这样的?”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
“那的确。”我深以为然。
“看来你深有体会啊。”常裕轻笑。
“那当然。”
“那挺好。”
“好?当时我真的只差一点点就能见到‘十殿阎罗’了。”
“嘿嘿嘿!你清醒点,你还在人间呢,哪里来的十殿阎罗?”
听到这话我真的有点感动了,但马上我就不敢动了。
常裕接着说:“你没有那么高的地位,你死之后应该先是被黑白无常索魂,然后见到崔判官,之后就是被分配做苦力了,还见到十殿阎罗?林初然,你觉得你配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喝了一口饮料之后,我选择沉默。
“不过你的想法是好的,说不定你以后能取得相当高的社会地位呢?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常裕说着说着又笑了:“十殿阎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不行了,我快笑疯了。”
“……”
“不行,林初然你得补偿我,我快笑岔气了。”
“……”我无言以对,“还补偿你?你看我是像有那啥大病的人吗?”
常裕的笑声戛然而止,然后一本正经的看着我。好一会儿后,他说了一句话。就是这一句话让我无比的笃定他疯了,疯的很彻底。
“像!非常像!不,你就是个患者!哈哈哈哈哈哈哈……”常裕真的疯了:“初然,原谅我!你相信我,我自己也受不了我那奇怪的笑点。”
“你受不了不会闭嘴吗?”兴许是看出来我有点生气,亦或者是他真的笑够了,这会儿真的消停了。
“哦哦,我突然想起来有两个东西我要给你看一看。”常裕显然有些后知后觉了,或者说他笑失忆了,然后又恢复正常了,想起来了? 不清楚,我也不想纠结。
很快,常裕就在小方桌上摆弄出了一局围棋。
“围棋?我连最基本的规则都不懂,你还让我看棋局,你这样搞是想搞我心态吗?”此刻我的脑中有大大小小很多问号。
“你怎么能这么想我呢?我也不懂围棋啊。”常裕好似有些委屈,“是我那半个师父,那个老吃货,老疯子,给我看的,我也没搞明白啊。”
“你都看不明白,让我看?”我都不清楚今天是第几回无语了。
“额……我是想说不定你这方面天赋异禀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回轮到我笑不活了:“常裕你在开什么玩笑?我如果天赋异禀,我还会在这儿?”
“啊?”常裕干笑了两声:“也对哦……哈哈哈哈哈。”
“还有我如果在围棋方面有极高的天赋的话,估计等我死,十殿阎罗给我提鞋都不配!”
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沙雕论调,在我这从来不存在,一般都是有仇当场报。
“十殿阎罗?我什么时候说过这些?”常裕的表情一脸茫然,显然他开始装傻了:“林初然我什么时候说过?你再这样,我就告你诽谤了。”常裕越说越一脸正气凛然,真的是好像我做错了什么一样。
“哈哈哈哈哈哈哈……告我诽谤?”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我真的要被笑死了:“我劝你还是先别想着怎么告我诽谤了;我劝你赶紧去医院精神科挂个号,让专家看看。我怕你去晚了,都没救了。”
“……”常裕沉默。
常裕将围棋默默收着,随后又拿出中国象棋……
“这你总看得懂了吧?”常裕问。
“中国象棋的最基本规则我倒是懂。”我如实说:“但这局棋我是真没看明白,或者说我根本就看不明白。”
“看不明白也没关系,相反这很正常,要是现在的你看得明白我也不会给你看了。”常裕说着又拿出了两盘棋:“这两个棋盘你拿回去,慢慢研究。”
我定睛一看,居然和刚刚的那两局棋一般模样。
“不是,你小心一点啊,别让棋乱了啊。”我看着常裕的双手随意拨弄着棋盘,急得连忙出声。
“没关系啊,你看它每个棋子的是有固定的卡槽的,可以将棋子固定在棋盘上。”常裕不慌不忙地给我演示了一遍。
“行!”我将棋盘收好。
……
这时,一名青年男子从外面走进酒馆并向我们走来。
“好久不见,常裕。”男子走近,向常裕问好。
“很高兴见到你,林初然。”男子转身又向我问好:“哦,对了,我叫陈昕。”
“你好!你怎么认识我的?”说实话我有点发懵。
“常裕介绍过的。”陈昕解释道。
“这样啊。”我看到常裕冲我点了一下头,瞬间感觉轻松了不少。
“我是竹林酒馆的临时工。”陈昕说。
“临时工?”
“更准确的说,他是这家酒馆的临时代理人。”常裕接话补充道。
“代理人?”我认为他一定知道点关于这家酒馆老板的去向,于是问道:“这里的老板去哪了?”
“不知道。”陈昕也很无奈,帮忙看店,结果老板不知去向。
“啊?”我不理解。
“这年头找人帮忙,打个电话就行啊,超级方便的。”常裕对我解释道:“是这个道理对吧?”
“是这样的,没毛病。”因为我也是这么做的。
“那电话号码能不能给我一份,我自己联系他。”
“可能要让你失望了,我也想过打回去,但那是个虚拟号码,我打过去的时候,已经提示是空号了。”陈昕说。
我有点失落,好不容易有点靠近真相的希望,又破灭了。
“没关系,我都失望惯了,不差这一回。”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这下常裕把嘴里的饮料都吐了出来。
就连陈昕也忍俊不禁。
常裕擦了下嘴角缓了缓,问道:“失望惯了是什么鬼?林初然,你能解释一下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是啊!什么叫失望惯了?”陈昕同问。
“就是经常性失望啊,很奇怪吗?”我一脸莫名其妙。
“嗯……一般来说是不奇怪的。”陈昕说:“但这种情况经常性的出现在我们这个年纪的人身上就有些奇怪了。欸?也不对啊?经常失望其实也很正常。”
“是的,很正常!”常裕连忙附和。
“嗯?你俩没事吧?”我一脸不解的看着他俩:“你们既然觉得正常那笑什么啊?”
“嗯…是这样的,我俩突然想吃点看上去奇苦无比,回味起来却无比香甜的东西了。”常裕表情十分正经地回答。
“你想啊。真理的味道不就是那样吗?”陈昕说。
“……”我现在十分明白心力交瘁是什么感觉了:“我是说我的情绪和回忆,你们跟我说真理?你们真以为我一点都不知道吗?”
“我们绝对没有那意思!”常裕和陈昕几乎异口同声。
我深吸一口气憋住:“你俩真的有那啥大病!赶紧去医院看看吧,不然真的没救了!”
“这天是没法聊了……我先回去了,你们看看自己要不要反思一下?”
“好勒!林少爷我这就给你打辆车。”常裕连忙拿起手机:“少爷,请您稍等片刻。”
“你少搞怪!”我看着常裕的样子,一时间有些哭笑不得。
……
没过多久,车到了酒馆门口,我提起装有那两棋盘的袋子,上车离开。
“林初然!”
在等车到来的时间里,常裕突然开口道:“坚持你想要坚持的;远离你想要远离的。”
常裕话落,陈昕接话:“不要沉溺于过去,人要朝前看,回忆很多时候都会成为一个阻碍人前进的羁绊。”
“谢谢。”我平静地望着他俩:“但是至少现在我觉得那些被人们统称为回忆的东西,不论好坏,它们都是激励我向前看的力量。”
“人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我继续说:“总要有那么几个冲动的瞬间,为这有时平淡乏味的生活增添几分色彩吧?而这些色彩怎么来?”
“我想就发生在美好的回忆与骨感的现实发生剧烈碰撞的时候。”我停顿了,反问了一句:“二位,难道我说错了吗?”此时此刻我的内心十分平静,就这么平静地望着眼前明显已经在发愣的二人。
“可以啊!”常裕率先回过神来说道:“那就一直坚守你所笃定的事物吧。”
“对!我们的建议也好,其他人的建议也罢。很多时候建议永远都只是建议,最终还是要看你自己的思考与选择。”
“我知道了,谢谢你们。”我突然意识到:“你俩要离开了吧?去很遥远的地方?”
“啊?”常裕与陈昕闻言,神情都有些错愕,两人在对视一眼之后,又恢复了平静。
因为他们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一个名叫‘释然’的东西。
“车到了。我先走了。”门外已经有一辆白色的轿车在等着了。
“那最后就祝,在久别重逢的那一刻,我们手里都有名副其实的属于自己的骄傲。”陈昕说。
“好。”
……
“常裕你刚刚为什么要阻止我啊?”陈昕显得有些不满。
“因为你就算继续说下去,初然也未必会听啊。”常裕解释道:“他从小到大所受的教育一直都是以‘真善美’为主基调的。而你继续说下去你会说些什么呢?”
“额……反正没什么好话。”陈昕挠了挠头。
“对吧?既然这样,那还不如让他继续相信那些他早已信以为真的东西。”常裕说。
“或许你是对的。”陈昕说:“只是你现在就把棋局摆给他看,他看懂之后能不能接受啊?即便他能接受,他又如何破局呢?”
常裕闻言,眉头紧蹙:“你的问题太多了。我就问你一句,你还有时间等吗?”
“没有时间了。”陈昕一愣,旋即回答道。
“那这就是没办法的办法了。”常裕也有些无可奈何:“还有啊?谁告诉你破局的人只他一人?”
“你记住不是他,是他们,是一个群体,是这个社会中最富生气与勇气的那些人!”
“所以,他们是执棋人?”陈昕问:“那我们……”
“就准备做好这棋局中的棋子吧。”常裕说:“毕竟,如果没有好棋子,棋手的技艺再怎么高超,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好了。赶紧收拾东西,去找那个老家伙吧。”陈昕提议。
“老家伙?好家伙!他好歹也算我们半个老师吧?你就这么称呼他老人家呢?”常裕阴阳怪气地说着。
“你少来!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私下是怎么称呼他老人家的!”陈昕有些急眼了:“只怕与我相比,更加大逆不道吧?”
“你胡说!我这么尊师重道的人,怎么会做出那种事!”常裕狡辩。
《师说》里写:无贵无贱,无长无少;道之所存,师之所存也。
“叫你多读书,你非要放牛!”常裕穷追不舍地讽刺。
“你!我见过不要皮的,没见过你这么不要皮的。真是睁着眼睛说瞎话,一点脸都不要了!”陈昕回击。
“那好!离开前我们打个赌。”常裕说。
“赌什么?”
“打官司!我告你诽谤!你告我不要皮!咱俩看谁能赢!”
“你!”陈昕彻底急眼了。
“够了!”一道声音传入两人耳中。“就你们那点小事,连民事立案都做不到!撑死走调解!至于打官司?这点事,这辈子都不可能。”
“两个幼稚鬼?都这么大岁数了,居然还干得出十岁小孩都干不出来的事!”
“嘿嘿!楚默师兄,我俩这叫童心未泯!”常裕和陈昕在打马虎眼,主要是怕被教训。
楚默一步跨出虚空出现在俩人面前。
“师兄,这不会是虚空投影吧?”常裕傻了,他试探着问道。
“这是我的身外身。”楚默不咸不淡地回答。
“将身外身修炼到这个地步……”陈昕倒吸了一口凉气:“你到第十境了?”
“第十境?那是很多年前的事了。”楚默说:“常裕!我得提醒你,你想要的答案很有可能在幻界,而进入幻界第十境是最基本的要求!”
“明白!”
“记住!你们都要不断为自己赋能!”楚默的表情前所未有的严肃:“只有不懈地强大己身,才能在大势来临之后,明哲保身!才能不被蛊惑,不忘自己生而为人!”
“明白了。”常裕和陈昕的心中多了几分沉重。
“走吧。”楚默接着说:“这里的事会有人打理的。”
“好!”
……
“毕竟我们很贪心啊。我们要的可不是晨曦微露,而是破晓之后的天光大亮!甚至是……那更加虚无缥缈的……永恒啊!”楚默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