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恒夜目光低垂,在别人看来只是垂眸沉默,可他却只是看着面前这小姑娘,很无奈。
在这样的地方和这样的时间告白,她是真以为他定力能有多好吗?
好在,在他快忍不住想要做点什么的时候,一旁的温夕就开始发癫了。
她在听到宫恒夜说要让温家把她送走越远越好的时候就已经控制不住,再听宫恒夜说,温月是他白月光,他喜欢温月,温夕几乎是彻底崩溃。
她不敢置信的抬头,“你要赶我走?”
在场的人朝她看去,她颤颤巍巍站起身,也许是蹲久了腿有些麻,动了下差点摔倒。
温夕紧咬着唇,缓了缓才慢慢朝这边走来,眼神痛苦而绝望,“为什么要赶我走,我到底做了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不了解内情的,只看她这模样听她这话,或许当真会以为宫恒夜对温夕始乱终弃是个负心汉了。
倒是宫恒夜没什么特别的情绪,神色依然浅淡。
而温夕望着他,声音轻得快要飘起来,“是为了温月对不对,因为你喜欢温月,而你也跟网上那些人一样,以为那个视频是我故意让温月替我背锅,以为是我逼死了温月?所以你想为她报仇,你故意让人拍我和哥哥的照片放上网,就是想让我也尝尝被网爆的滋味儿是吗?”
宫恒夜不动如山,面色冷漠的看着她。
他越是冷淡,温夕越是崩溃,眼泪更加放肆,“可是为什么呀,那些根本就不是我做的啊,我从来没有要她替我背锅,为什么现在你们都觉得是我的错?
明明我才是受害者,温月她从小就抢走了我的家人,她享受了我该享受的东西,我好不容易才回到温家,她又抢走我喜欢的人。
可就算这样我也没想过要跟她争,我没有想过要害死她,就连当初她推我下水我也没怪过她,我知道那都是我自己的错,是我自己太软弱了。
就因为现在她死了,只是因为她死了所以她就成了你们所有人心里的白月光是吗?而我呢,我活着,所以就成了罪过,就成了恶毒的罪魁祸首?
就因为我活着,我就活该被你们厌恶,就活该被她抢走我好不容易才找回来的所有,甚至包括你是吗?
可是不该是这样的啊,不该的啊,明明这一切都不应该是这样啊。”
她甚至都不懂到底哪个环节出了问题,为什么温月一死就什么都变了?
包括她看到的那些剧情,为什么现实没有按照剧情所说的去发展。
宫恒夜对宫妍为什么一点儿都不在意?
何况她是为了宫恒夜才会那么勇敢的跟宫宸解除了婚约的,结果呢,宫恒夜竟然这样对她?
他为了一个死掉的温月要赶她走!
温夕说话时唇瓣都在哆嗦,眼泪顺着扑簌扑簌的掉,简直让人惊讶她怎么会有那么多眼泪。
长发柔软垂落着,脸色苍白,脆弱得像是一碰就会碎掉的雪人。
而她望着宫恒夜,可怜祈求,“我求你了,你别这么对我……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你们要这样对我……”
那种我见犹怜的破碎感,的确太有原剧情说的抑郁症小白花的味儿了。
就连温月都差点觉得好像的确是自己亏欠了她,宫恒夜更是个彻头彻尾的负心汉。
温月瞟了眼宫元任,看,老爷子都被感动得眼圈发红了。
果然,男人都难逃被小白花拿捏的命运。
只可惜宫恒夜看着这样的温夕,毫无感觉,没有任何原剧情里说的那种所谓怜惜感,甚至还觉得恶心厌烦。
就是这样虚伪的一张脸,还妄图用宫妍的身份来迷惑他。
而他更恶心的是,他之前竟然有那么一刻就相信了,她会是宫妍。
更别提原剧情里的他到底有多脑瘫,才会觉得宫妍长大后,会变成温夕这样的又白又绿的花茶。
他终于开口,“说完了吗?”
温夕紧咬住唇,眼含期望轻轻点头。
宫恒夜也点点头,语气凉薄,“说完了就滚吧。”
温夕脸上血色褪尽,而宫恒夜说完向宫元任,“知道您为什么会觉得血压高心跳快身体不舒服吗?”
宫元任一愣,“为什么?”
“花茶喝多了。”
宫恒夜面无表情的关心一句,“年纪大了,就多喝点清淡的,少喝茶。”
宫元任:“?”
宫恒夜已经看向宫元任身边安静看戏的管家,“邓管家,以后不要随便给老爷子喝茶了,家里现在有的茶也都丢出去,熏得人恶心。”
这话很明显就是赶人了。
邓管家端着职业微笑,“好的少爷,我现在就让人把家里的茶都丢出去。”
宫恒夜点点头,扶着老爷子就要回屋,“饿了,让我回来,总不至于连口饭都不给吧?”
说话时,眼角余光扫向温月,让她自己跟上。
也就是这时,即将被管家扫地出门的温夕忽然咬牙,“其实温月就在你身边对不对?”
话落,所有人都愣了。
温月在哪儿?
众人目光四扫,哪里有温月?
然后大家都看向温夕。
温月靠在宫恒夜身边,明明没有呼吸,这一刻还是下意识要屏住呼吸,生怕一个风吹草动就惊动了别人。
刚才的大胆完全没了,这一刻,她就像只恨不得把脑袋都埋进沙子里的鸵鸟,把自己缩在宫恒夜身旁。
宫恒夜微微眯眸,紧盯着温夕。
温夕红着眼睛,嘴角勾出诡异的笑,“我知道的,她肯定就在你身边!”
虽然她看不到也感觉不到,今天宫恒夜出现后也不像之前几次有什么异常反应,可她就是莫名觉得温月肯定在。
“之前在会所和医院碰见你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你身边肯定有东西。我本来想让人查查监控,可就是这么巧,监控出了问题。是你弄的吧?如果没有问题,你为什么要破坏监控呢?”
“其实就是因为你害怕被人发现温月,害怕被人发现她虽然死了,可她的魂还留在你身边引诱你,所以你才让人把监控抹去了。”
温夕已经有种不管不顾的疯狂。
昨天她会跟宫恒夜说要做法事,是想趁宫恒夜慌乱,或许能找到温月的尸体。
毕竟那时候的她还对剧情带着点期盼,想着宫恒夜对她还会念着一点宫妍的感情。
所以她只要先毁掉温月,再慢慢的靠近宫恒夜就好。
可宫恒夜的冷酷超出她想像,就算她一直告诉他她是妍妍,他也丝毫不留情。
甚至转头就让她和温泽上了热搜,还要逼温家人把她送走。
反正已经这样了,那她还怕什么呢?
就算她要被赶走,也要先让温月魂飞魄散死得彻彻底底!
“你让她出来,我要问问她,为什么她已经死了还不肯放过我,还要跟我抢!”
温夕眼眶发红,咬牙切声,“你赶我走不就是怕我对付她吗?你越这样我越要她死,不是,我要她魂飞魄散永不超生!”
温月朝宫恒夜身后躲了躲。
别说,真的挺怕的。
温夕这是得到了什么古怪的剧情,把人设崩成这样,直接从抑郁症发展成狂躁症了?
其他人随着她的话神色都更加古怪。
宫元任也惊讶,很快脸色又难看起来,“夕丫头莫不是真疯了吧,这说的都是什么鬼话?”
这话如果被旁的人听到,传出去还不一定传成什么样子?
到时候要是说他宫家养小鬼搞封建迷信,那他岂不是要被其他家的老头子老太太笑死吗?
这可不行!
何丽华则是缩了缩脖子,朝温构靠了靠。
本来她不觉得有什么,温夕这么一说她就觉得阴气森森的,别真是温月那丫头死不瞑目还留在这里,想找他们报仇吧?
而宫恒夜听到这里,只是轻挑了下眉梢,“你想让她魂飞魄散?”
温夕轻咬着牙根,“我只是不想让你再被她迷惑而已。”
“这样?”
宫恒夜垂眸笑了声,对她说:“来,你过来。”
他忽然温和的模样让温夕微怔。
冷峻的脸弧度忽然柔和,幽深的眼睛里好像都带着笑,温柔如风。
这样的宫恒夜,其实真的很让人心动。
如果说之前温夕是因为看到剧情,想要拥有女主所拥有的一切才跟宫宸解除婚约,努力靠近宫恒夜。
那这一刻她想,宫恒夜这样的男人的确是值得的。
她果然朝前几步,走近了宫恒夜。
他温柔了模样,也让她神色委屈,她唇瓣轻颤正想叫哥哥,宫恒夜忽然抓住了她的手腕将她朝旁一推。
温夕后背撞上了花园小路旁的树。
她痛得惊呼,可很快声音就被堵在了喉咙里,宫恒夜紧紧掐住了她的脖子。
何丽华和温构吓得赶紧要上前阻止,宫元任丢了个眼神给邓管家,邓管家微笑着带保镖把两人拦住了,“两位放心,我们少爷只是跟温二小姐说几句话,不会伤到她的。”
温月开始也被宫恒夜忽然的举动吓了一跳,可很快又冷静下来。
她知道宫恒夜不会真的掐死温夕,毕竟就算要杀人,也没蠢到当着温家两夫妻的面在宫家家里杀人。
所以她没有阻止。
她只是有些担心宫恒夜的情绪。
这已经是今天温夕第二次被人掐住脖子了。
但这次窒息感明显比温泽掐着她时更重,苍白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红,接着就开始发青。
她眼睛睁得很大,眼珠子几乎要瞪出来。
缺氧感让她心口痛得要炸开,相比于温泽还对她带着妹妹的感情留了力道,宫恒夜根本就丝毫不隐忍。
他的手像铁一样紧紧箍着她的脖子,她几乎是瞬间就没有了力气,连挣扎都挣扎不了。
就连割腕自杀的时候她都没有这种恐惧感。
死亡离她这样近,就好像她真的要死去了。
就在温夕快要被掐得失去意识前,她终于听到男人冰冷如霜的声音,“我这个人,其实向来不喜欢动手,更不喜欢对女人动手。可这也不代表,我会对别人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衅无动于衷。”
他说着话,靠近温夕,看似很亲密的动作,声音却像冰刀让温夕浑身发痛。
“记住,不要试图做出什么愚蠢的事来,她如果魂飞魄散,我就让你生不如死。”
他松开手,温夕翻着白眼捂着脖子滑倒在地。
何丽华这才尖叫着冲上来抱住她,让温构也过来赶紧带她去医院。
宫恒夜居高临下的垂眸看着他们一家人,冷勾薄唇,“死很容易,可不死不活,我想你们温家人应该不想尝试。”
温夕彻底昏迷过去,温构和何丽华颤抖着,看宫恒夜的眼神像看一个疯子。
谁说他不会当场杀人。
他就是敢。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只要再多用一分力,温夕必死无疑。
而宫恒夜根本不管他们怎么看,他说完,转头跟宫元任说了句“我去下洗手间”,就径直离开了。
宫元任看着他的背影,又看看昏迷不醒的温夕,眉心收紧。
刚才这小子跟温夕说的话他都听见了。
如果温月的鬼魂真的存在,这小子应该不会这么直截了当说出来。
不过,他会说这样的话,甚至这么在意‘魂飞魄散’四个字,说明他对温月的感情已经很深了。
这还真是麻烦。
如果那小丫头没死,这儿子实在要跟宫宸抢,那也就各凭本事他睁只眼闭只眼就算了。
可问题是死了啊。
人已经死了,他陷得太深可不是什么好事。
还是得想办法让他放下。
这边,温月没心思管别人,她跟着宫恒夜,从小路过去,绕过正厅到了后花园。
后花园里一幢幢独立小别墅都是宫家人居住的地方。
而属于宫恒夜的别墅挨着老爷子的。
他径直入内,上楼进了卧室的洗手间,从头到尾没有说话。
温月也就老老实实跟着他,也不说话。
洗手间的门关上,他打开水龙头,冰冷的水流冲在他手上。
宫恒夜用消毒洗手液,仔仔细细将手洗了好几次。
温月靠在洗漱台边蹙眉看着,忽然觉得他好像还有点洁癖?
需要洗得这么仔细吗?
正想着,宫恒夜擦干了手,勾住她腰身把她抱了起来,转身将她放在洗漱台上。
他双手撑在洗漱台边,微微俯身望着她,低声,“怎么一直都不说话,我吓到你了?”
温月用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望着他,闻言点点头,见他神色瞬间沉下去,她又忙摇摇头,解释,“我是吓到了,可不是被小叔吓到了。”
宫恒夜顿了顿,摸摸她头发,“别怕,她什么都做不了。”
温月却没这么轻松,“可是你刚才那么跟她说,就不怕惹人怀疑吗?”
“故意的。”
宫恒夜平静道:“我父亲的性子我很了解,我越是这样直白,他才不会觉得你真的存在。我如果遮遮掩掩,反倒会让他怀疑。”
温夕既然把话这样捅出来,他在意的重点就不能是温月到底存不存在,而是温月是不是会被害得魂飞魄散。
鬼这样的东西,是不是存在或许没人知道,可对于鬼会魂飞魄散这样的事儿,大家潜意识可能是相信的。
就算这鬼自己看不到,可自己的在意的人死后如果要被人害得魂飞魄散,想想就不可能忍得了。
宫恒夜自然更不该忍。
所以,他如果当时把重点放在了解释温月并没有存在,才会惹宫元任怀疑。
“这样吗?”
温月蹙眉,“所以你这样说,宫爷爷就不会怀疑了?”
“也不一定。”
宫恒夜轻叹,“所以我之前不是说了,法事还是要办的,总得让他安心。”
“哦。”
温月点点头,他这样说了,她就放心了些。
顿了顿,她又忍不住揪着他的衬衣叫他,“小叔~”
宫恒夜“嗯”了声,以为她还在害怕,便顺势将她轻拥在怀里,这才抚着她的头发,轻哄,“乖乖别怕,没事的。”
温月用脸颊轻轻蹭了下他的颈,摇头嗡声,“我没有怕,我只是觉得我好像给你带来很多麻烦,可我却什么都做不了,对不起啊小叔。”
从她到他身边,一直都是他在帮她。
她一只鬼却什么都做不了,还随时都可能被人害得魂飞魄散。
什么都得靠他。
真是死了都是只窝囊鬼。
她依赖的动作以及低落的语气让宫恒夜眉眼间仅剩的暴戾都彻底散去。
他低头,在她耳朵尖上亲了亲,“谁说你什么都做不了。”
温月抬眸,很懵懂,“我能做什么?”
宫恒夜和她对视,看着她眼睛里明亮的月光,轻弯唇角,“你看,你是月,我是夜。”
他低头,薄唇贴上她冰凉额头,吻了吻再滑落她唇,轻含她唇瓣,再温柔低声,“所以,小月亮能照亮我,这还不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