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只瞧得凝光伏案的姿态，并未完整见到她的脸庞，但苏白已然发现些许异常。
正如刻晴、百闻所言那般。
此刻的凝光，不论是气质还是身姿都不复初见时那么富有精神，而是充满着匮乏疲惫之感。
眼前所及之景，不禁让苏白心中起了一丝心疼。
“百闻？”凝光低头处理文书，疑惑地轻唤一声，“你站在那愣着作何？需要审阅的文书放案前便可。”
苏白回头看向百闻，百闻则摇了摇头，一只手做了个请的姿势让苏白走过去，一只手拉着另一侧的门扉，随即扯了一嗓子，“遵命，凝光大人，我这就过来。”
说完，百闻便一把将门严丝合缝地关上。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弧之间。
苏白虽有注意到百闻关门的动作，也拥有在百闻关门的瞬间溜出去的能力，但此时此刻，做出如此大动作定会让凝光察觉，到时候场面肯定会比现在还要尴尬，所以苏白放弃了运用风元素力逃出去的做法。
当然。
苏白其实自己也有些分不清，自己是故意留下来的，还是不小心留下来的。
“唉……”凝光轻叹一声，随即抬起伏案的左手放置脑侧，轻揉着太阳穴的位置，一边右手继续在文书上书写，“百闻，过来帮我捏捏肩吧。”
苏白心中暗叹一口气。
他并没有表明自己的身份，也没有将百闻方才已离开书房的事实告诉凝光，而是默不作声地轻着步子，绕过堆满文书阻碍凝光视野的案牍，来到凝光椅背之后。
顺着从上至下的视线看去。
凝光的长发从白皙的肩膀处垂落，搭落在木椅的扶手上，如白色绸缎般丝滑。
透过缕缕发丝的间隙，苏白只瞧得凝光那白洁的脖颈，似乎比起之前要消瘦不少。
她的确消瘦了……
苏白不做思考，伸出双手，指尖绕过冰凉如丝的秀发，轻轻搭在绒毛围脖旁脖颈间裸露的肌肤，伴随着丝滑的触感传来，苏白心为之一荡。
吹弹可破。
这是苏白潜意识浮现的一个词，但显然现在不是思考这些的时候。
苏白抛开心中杂念，手头运用上熟练的按摩指法，试图消除凝光疲乏身子里的那股倦意。
“嗯……”凝光鼻腔中轻哼一声，“百闻，你的力道似乎比先前大了不少？”
苏白没有回应，毕竟他不是百闻，再者他也不会变声。
凝光则虽然有些困惑，但依旧处理着自己手头的事，毕竟上次找百闻捏肩膀已是上次，许久没捏，或许是自己感觉出了错，或是因为自己身子太乏了，所以不受力也是可能。
虽然有察觉到百闻的按摩技术似乎比之前更上一层楼，但不论如何，凝光怎么也想不到，此刻在书房中的给她捏肩的人，并非方才回应的她的百闻，而是另一个人，并且还是一个男人，是那个让她一直苦恼许久凭空冒出来的岩王爷座下客卿。
“百闻，不像百识、百晓，你为人处世向来澄思寂虑，对待事理都有自己独到的见解。”凝光顿了顿，“你来说说，你相信世间关于‘轮回’这一说么？”
轮回？
听见这两个字眼，苏白心中大致已经猜测到发生了何事。
见身后的百闻没有回应，凝光还以为是自己描述不清，开口补充，“我的意思是，其实我们并非直接诞生于这个世界，而是前世寿尽，越过生死的边界，投胎轮回至现世？”
“想必你肯定不相信吧。”凝光快速否认。
“其实我也不相信这一说的，可是……可是最近发生的事情，让我有些不得不相信这一说法……有一个人，见到他的时候，我总有一种冥冥中与他发生过什么感觉，但是……”凝光喃喃自语着，声音越渐越低。
听见凝光如此对不存在的百闻如此吐露困惑，苏白捏揉肩膀的手指停顿，伴随着白色发丝的搭落，从凝光的肩头抽回了手臂。
目光看向因困惑逐渐回头的凝光，苏白知道是该自己表明身份的时候了。
“嗯，我相信。”
文雅低沉的声音从背后响起，凝光正往后偏的身子顿时停顿，绯红色的瞳孔迅速扩张，是他的嗓音！是苏白的声音！
怎么会？！
凝光难以置信地伸出手捂着唇瓣，以免自己因惊呼而喊出声音影响仪态。
聪慧的她自然在那瞬息之间明白事情的前因后果，定是百闻她察觉到了什么，所以才……
只是，凝光怎么也想不到，明明是对自己最忠心的百闻，为何突然“背叛”了自己，让这个人男人堂而皇之地闯了进来，还协同他哄骗自己，让自己误以为进来与站在身后的人是百闻……
凝光停下正转过去的身子，深深换气几息，压制着颤抖的嗓音，刻意用带着怒气的语气沉稳道：“是什么风把客卿大人吹过来了，还……还……”
苏白左前迈出一脚，来到凝光身侧，目光注视着凝光的侧颜。
虽然凝光的表情管理非常优秀，可她额发前摇曳的流苏发饰与胸前起伏的波涛已然暴露出她不平静的心境。
如果不是知道她正为自己而苦恼，苏白定然以为此刻的凝光定是怒了。
但听闻先前凝光的那番自言自语后，苏白怎能不知道面前这妮子是故作逞强呢。
“还怎样？”苏白扬去心头的阴霾，嬉皮笑脸道，“莫非是还敢如此大胆，假冒你家秘书，潜入至你身边，轻薄于你？”
面对苏白如旭日般澄澈的目光，一时之间凝光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下意识本能地“嗯”了一声。
看着面前脸颊已浮跃晚霞的凝光，苏白笑着轻声说道，“那你准备如何处置我？让千岩军将我拘进监狱？还是当场处决了我？”
见凝光脸上露出愣色，苏白又继续道，“方才是开玩笑的，想必凝光宅心仁厚，定会宽宏大量处理在下。”
凝光目色复杂地看着方才捏肩的登徒之辈，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答。
苏白见状，自然也不会浪费这乘胜追击的宝贵时间。
“既然在下有罪在身，不妨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戴罪立功，给我一个赎罪的机会如何？”
凝光方才只是口头警告，自然不可能定苏白的罪，但听闻苏白如此说道，下意识反问了一句：“什么赎罪的机会？”
苏白露出洁白的牙齿，笑着道：
“自然是帮你解决心中的困惑，比如方才提到了轮回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