胖子搓了搓手臂。
船底沉闷的空气不仅让他有些喘不上来气,而且还让他感到一阵一阵的凉意。
他借着灯光,谨慎观察起来周围的环境。
跟上层的富丽堂皇,极尽奢华相比,西西里亚号的船底舱就像是被遗忘在了上个世纪的老人一般。
孤独又破旧。
凄凉又落魄。
“老陈!这里不对劲儿吧!”
“你看这个地方,明明有这么大的空间!”
“上百人在里面开舞会都够了!”
“为什么这次重启航线,却没有人想着把这么大的宴会厅给修一修呢!”
陈十三的煤油灯,照亮在船底舱的墙壁上。
墙壁之上,应该曾经有着非常美丽的壁画。
可是如今,壁画经历过岁月的风霜洗礼,饱和度不再。
涂料被海风长时间的侵蚀,已经变得斑驳不堪。
只剩下一层斑斑的外壳,再难看出曾经的华丽。
陈十三的手指,在壁画之上轻轻摩擦而过。
一块块墙皮便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片片掉落,落在地面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蒋发财挣脱开哥哥的手,主动碰了碰墙壁之上的壁灯。
在微弱灯光之下,这些落满灰尘的壁灯难掩切割漂亮的折射面,这让他有些惊讶地忍不住赞叹。
“哇!你们快来看啊!”
“这个灯,该不会是水晶材质吧!”
“就算是落了灰,但是这么完美的手工切割面很难见到了!”
“百年前的水晶灯,都是古董了,这得值多少钱!”
深夜的海风吹透他们打开的甲板暗门。
吹向墙壁上这些破碎的,摇摇欲坠的壁灯。
壁灯上的破洞,在海风穿插之时,发出阵阵呜鸣,让人浑身一个激灵。
蒋恭喜慌忙拍了一把弟弟的头,赶紧把刚刚没来及关上的暗门随手带上。
“你能不能长点心啊!”
“在这种一看就很奇怪的地方,就不要乱碰东西啊!”
“万一灯上隐藏着上个世纪的鬼魂,到时候附在你身上,我们这里可没有人会驱鬼!”
蒋发财把碰过壁灯的手,在胖子的后背上擦了擦。
他噘着嘴,有些感叹。
“我不乱碰了还不行吗,我就是觉得有些可惜。”
“为什么船舶公司宁愿花这么多钱在头等舱,宴会厅,还有自助餐厅这些地方的修复。”
“也不愿意好好修一修船底仓呢!”
“这里明明这么美啊!”
蒋发财说的没有错,这里真的很美。
虽然原本光可鉴人的地板,如今变得有些坑坑洼洼,凹凸不平,一踩上去,还会发出轻微的咯吱声。
但是根据质地,也可以确认,这是非常名贵的松香木。
防水防潮防虫蛀,单支的售价就可以达到五位数,更何况西西里亚号可是用松香木铺满了整个底仓。
当年的奢华,可想而知。
豹哥拨弄了一下从天花板上,垂下来的装饰物。
却被上面的霉味,惹得打了个喷嚏。
“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我都开始怀疑,我们之前不会都看错了吧!”
“难不成,那些黑影,他们从来都没有进过船底仓吗!”
“他们是去其他地方了?”
“这个船上,有暗道?”
陈十三小心地,踩上通道的台阶,他动了动脚,感受到脚下苔藓的湿润。
一个念头,从他的大脑中滋生出来。
“苔藓?”
“苔藓的寿命,最高不会超过十年!”
“可是这里,有苔藓!”
听见他的声音,豹哥感到奇怪地回过头来。
“咱们是过来查看发动机的吧。”
“跟苔藓有什么关系啊!”
“还是赶紧找到,船大副说的,那个通往发动机舱的通道吧!”
苔藓!
最高寿命只有十年。
西西里亚号,在船舶公司的仓库里,停留了几十年。
根据船舶公司公开的记录,西西里亚号确认可以重新航行的检测,最起码做了十几遍。
更不用提它在航行前,还经历了大范围的修复和消毒。
这布满阶梯的苔藓,怎么可能还活着!
“这些苔藓……”
“这里有可能并不是我们现在看见的西西里亚号!”
“时空重叠!”
“这里是真正的两百年前的,变成幽灵船的西西里亚号!”
陈十三的话音刚落,一阵金属制动摩擦的声音,便从黑暗中传来。
船体摇晃着,剧烈向一侧前倾,几人趴在地板上赶紧稳住身子。
豹哥一把拉住因为摔得太猛,而有些头晕眼花的蒋发财。
他用手捂住蒋发财痛叫的嘴,仔细聆听了一会儿,确认声音的来源。
“就是这儿!”
“声音就是从这个后面传来的!”
他说的位置,正好位于墙壁。
豹哥果断地掀开壁挂,壁挂之后,果然有一扇暗门。
“这里就是发动机的通道门!”
豹哥拱起的肌肉撞上紧闭的大门,由于船体太晃,着力点不清晰,一连撞了两次,才把大门撞开。
豹哥首当其冲,冲向通道深处,其余几人连忙跟上。
船大副似乎使用了吃奶的劲儿,硬生生地扭断了卡着的东西。
船体在一阵向左倾斜之后,开始向右恢复平衡。
这让几人的跑动过程,变得简单了许多。
不一会儿,便跑到了发动机所在的机动舱。
“就是这儿!”
“撞开!快撞开!”
浓郁的血腥气味,顺着门缝飘散出来,惹得蒋发财连连咳嗽。
他有些胆怯地后退着,躲避开正透着门缝,溢出来的鲜血。
“我去啊!这里面到底什么东西被卡在发动机里了!”
“该不会是什么死猪,死牛之类的吧!”
大门被豹哥强硬地撞开。
整个机动舱里,是一片血肉模糊。
到处都是被折断的手臂,大腿,和人体躯干。
随着船大副用力的转动,位于舱内的发动机转轮,正把一个失去了半边头颅的尸体,慢慢转进转轮之中。
“咯吱……”
“咯吱……”
转动声音响起,尸体在转轮之中,被细细密密的坚硬齿轮摩擦。
像是用磨盘磨豆子一样,流出带着碎肉和内脏的血浆。
胖子哆嗦着,用煤油灯照向地面上,正滚落到自己脚边的脑袋。
一张异常熟悉的胖脸,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前。